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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割袍斷義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正好接近晌午,朱弘昭要帶親衛隊去城外操演火器,兩人決定先看火器操演,再去給兵部書寫出兵奏疏。

  本來這事直接稟告總兵官楊肇基和鎮守太監劉時敏9成,可惜楊肇基被勒令回京述職,這官雖然沒罷,只是給楊肇基臉面而已,兵部實際上在等著楊肇基自己主動辭官。

  沒了總兵官,這齣兵事宜只能走中樞,否則擅自出兵沒啥好果子吃。出兵前要動員,周圍駐軍不知道你為啥動員,肯定會引發慌亂誤會。

  往日裡諸衛所閒時操演,都要給總兵府和兵備道打招呼,自由度並沒有想像中的高。

  尋著朱弘昭2人,見這兩個少年把酒言歡,朱以溯的臉色當即9黑了,孫傳庭的臉似乎一如既往永遠都是黑的。

  他很嚴肅,28歲的年紀時時刻刻都板著1張臉,很嚴肅,讓人不敢輕言嬉笑。

  「拜見父親大人,孫師。」朱弘昭兩步上前躬身行禮,得來的只是朱以溯的一聲冷哼,朱弘昭神色悻悻,連忙解釋道:「孩兒與楊家3哥談論兵法,談的盡興9喝了起來,下不為例。」

  楊御藩忍著笑,沒想到朱以溯管的這麼嚴。踏步上前:「小子拜見朱公,孫公。」

  孫傳庭輕咳兩聲,被人稱公還是少見,不過他掛著正3品指揮使銜,也有資格被稱一聲公。詢問道:「談論兵法,楊公子不知有何心得。」

  「兵法嘛,前人所著兵書上百部,面面俱到,小子讀的不多,覺得這兵法有練兵、用兵兩種。朱公與孫公都是練兵方面的行家裡手,小子9不班門弄斧賣弄了。至於用兵,小子認為當根據形勢抉擇,不可死背兵書條文舊例。」

  楊御藩寥寥數語,說完朱以溯和孫傳庭互看1眼,孫傳庭撫須笑道:「熟讀兵法不知靈活變通之輩,當1方守備可成,卻做不得總兵官。由楊公子言論可知楊公子善用奇兵,鄙於方正。故老夫斷定,楊公子可做戰將,1路參將,此時才幹不足以統兵坐鎮1方。」

  不以為然撇撇嘴,楊御藩又礙於孫傳庭肅顏不敢反駁。見他這桀驁傲氣,孫傳庭只是搖頭笑笑,少年本該如此,心中不以為然。

  不過楊御藩小小年紀有這種見識,讓他想到了歷史上的1個人物,霍去病。

  朱以溯晾了1會兒子,有外人在場也不好說教,故而黑著臉問:「我兒家丁何時能出城操演?」

  「隨時都能,孩兒這9去安排,還請父親大人和孫師移步。」

  朱以溯喊住要逃的兒子,呼道:「你姨娘不知睡醒了沒,你順便喊上,也讓她開開眼界。」

  應了一聲,朱弘昭兩腿生風,楊御藩感覺自己待在兩個陌生的長輩面前有些不自在,也跟著朱弘昭離去。

  孫傳庭輕咳兩聲,欲言又止。

  引來朱以溯注意,朱以溯看看一臉猶豫的孫傳庭,笑說:「讓伯雅賢弟看笑話了,二郎頑劣貪於財貨,又嗜酒,小小年紀不加管教,日後定是個麻煩。」

  「嗜酒之人真性情,二郎貪杯也不是多大過錯,正源兄有些矯枉過正。」

  「伯雅賢弟此言不妥,二郎1心投軍報效朝廷,將來掌軍若還是這般嗜酒,恐有殺身之禍。」朱以溯一臉認真,反駁孫傳庭。

  孫傳庭沉默片刻,雙手負在背後,踱步片刻咬牙說:「有一件事情不知小弟該說不該說,若有得罪,還請正源兄見諒。」

  朱以溯看看孫傳庭,笑說:「伯雅賢弟但說無妨,若為兄哪裡做的不妥當,必能改之。」

  他還以為孫傳庭是揪著昨夜的事情不放,他也知道自己昨夜衝動了,話里的意思已經認識到了錯誤。

  可孫傳庭說的是另一件事,這件事他從昨夜一直思慮到現在,最後還是決定要阻止朱弘昭掌軍。故而先對周圍幾名家丁揮揮手,揮退這些家丁。

  「正源兄,二郎機敏剛毅,弟以子侄相看。有1言,發自弟之肺腑,若兄長聽從,小弟輔佐兄長為我大明披肝瀝膽,若兄長不從,待東路諸衛走上正軌,弟當辭官避禍。」

  看他說這麼嚴重,朱以溯神情1肅,目光凝鍊望向孫傳庭:「但說無妨。」

  深吸1口氣,孫傳庭沉聲道:「弟深知兄長報國心懷,而二郎赤子心胸,兄長與劉公皆栽培二郎,以期他日二郎能接掌東路,免得人走政息。可兄長想過沒有,若他日二郎以東路精兵立下赫赫戰功,而二郎又年富力強,坐擁精兵強鎮,又是天家血脈,若被奸邪小人鼓動……」

  「不必再言!」朱以溯手1推,目綻駭人光輝厲聲低音:「二郎怎會有這般行徑?這話傳出去,你這是要害二郎與我全府上下性命!」

  「正源兄!」孫傳庭苦著臉,吐出4個字:「黃袍加身……」

  朱以溯臉色1白,良久無語,一臉痛苦:「那依賢弟高見,我兒當如何自處?」

  「科舉,只要二郎不掌軍兵,小弟豁出清名不顧,也能保二郎1世清貴,3世榮華。」

  良久的沉默,朱以溯最後擺擺手道:「人活1世,草木1秋。生而為人,若不能施展胸中抱負,與那無思無想的草木有何區別?賢弟不知我等宗室苦楚艱難,我父子千載難逢才有這番機遇,丟不得,將來禍福為兄也顧不得。但為兄只要有1口氣在,就要護著二郎,讓他能1展胸中才華。」

  見他堅持,孫傳庭臉色冷肅寒音:「如今我大明內憂外患,天災不斷。若他日二郎……重演司馬氏諸王之亂,正源兄如何能見列祖列宗。反正我孫伯雅無顏愧見,如今唯有1死,才能瞑目。」

  「伯雅賢弟這是何故?將來的事情誰能說的准,說不好此番出征塞外,為兄都會歿於戰陣之中。切莫再胡思亂想,知子莫如父,二郎絕非伯雅賢弟所想那般頑劣。」

  孫傳庭是個性格堅毅的人,1旦認定一件事情哪會那麼容易更改,而且朱以溯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和口才能說服他。

  冷著1張臉,孫傳庭搖頭1嘆,仰望碧空幽幽道:「我也知二郎忠孝,可黃袍加身,哪能由得了二郎?何沖,練兵治軍堪稱東路第1,此人跋扈狠辣,只對二郎心服口服猶如鷹犬。高傑、孫河、李成棟、郭諒、劉良佐兄弟,俱是人傑。短短兩載,二郎拔此等人物於行伍走商之中,委以重任引為心腹肱骨。」

  「今日又以寶甲收楊御藩之心,若再給二郎2年時間,正源兄可深思,到時二郎手下精兵強將難以盡數,若生亂,必將是滔天之禍!」

  看1眼朱以溯陰晴不定的臉,孫傳庭壓低聲音道:「若敗,魯藩、弟之1族難逃朝廷清算。言盡於此,還請正源兄給小弟1個答覆。」

  朱以溯默然,如孫傳庭所推測的那樣,自己的兒子即使有心不反,可能會被被麾下軍將鼓動推著造反。

  可他顧不得以後,只能著眼與現在眼前,訴苦道:「伯雅賢弟,你也知我等宗室,滿朝大臣死死防備,今朝放權,他日再無抬頭之機。想當年,我妻與長子因病亡,為兄都籌不來錢財治病。」

  話音1轉,朱以溯清瘦的面容滿是堅毅,字字咬的極重:「無論如何,我朱以溯絕不會白白放下手中軍權,軍權在手,才能保我父子衣食無憂。今日你說二郎他日會被麾下軍將鼓動作亂,明日是不是又要擔憂老夫會被人黃袍加身?」

  「既然參將大人如此猜度孫某,孫某已無話可說。」孫傳庭輕嘆一聲:「半年,我只為東路效力半年。待陽和、高山兩衛軍屯走上正規,孫某9上書天子辭去官身。」

  孫傳庭說罷,右手抽出隨身寶劍,左手顫抖著抓起棉袍1角,心裡1橫,提劍1抹削斷。歸劍入鞘,孫傳庭輕哼一聲,將1角棉袍丟棄在地轉身:「今日孫某9上書天子,好讓天子防備二郎從軍。」

  「伯雅賢弟……」

  「還請參將大人自重,卑職告退。」

  相交近十年的好友,9這麼突然斷絕。朱以溯如在夢中,待孫傳庭離去,才反應過來,幽幽嘆了1口氣,撿起地上1角青棉握在手裡,又是接連哀嘆。

  孫傳庭處理屯田事物可以說是信步閒庭,悠哉游哉就能完成讓他頭大的各種人事安排和調度。沒有孫傳庭這1年半的默默付出,東路的衛所制度是不會有今天這幅模樣的。

  天成、鎮虜兩衛的千戶、百戶家族都是孫傳庭11約談說服他們放棄侵占的軍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再以勢逼之,種種手段信手拈來,處理的妥妥噹噹。

  這1點朱以溯9辦不來。所以他在陽和、高山兩衛大開殺戒,才把這兩衛處理妥當,但也失去了這兩衛軍官的擁戴,只能以法理律政驅使,比不得天成、鎮虜兩衛得心應手。

  另1頭,茫然無知的兩個少年肩並肩走著,楊御藩左右張望仿佛走在自己家裡,很是隨意問:「孫公平日裡也這般威嚴?歲數不大,挺嚇人的,比我父帶軍2年積累下的將威還要駭人3分,震懾人心。」

  朱弘昭想了想回答:「孫師心懷天下蒼生,心懷天下者思慮重,自然肅穆莊重不苟言笑。其實孫師人挺好的,惱了他也沒什麼好怕的。我看是你心裡虛,否則哪會怕孫師鐵面。」

  「我怎麼會心虛?沒看出來孫公還有這志向,昔年張閣老何等的憂國憂民,到頭來……呵呵,咱不說這個了……」

  楊御藩本想拿昔日首輔張居正開涮調侃,1想這事皇帝做的不厚道,和其他2世祖一起閒聊沒啥,可朱弘昭是宗室,這9得注意。

  朱弘昭只是笑笑,並不在意。他又不是瘋狗,逮到別人1點口誤9咬著不放。管得了別人的口,能管住別人心裡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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