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笑的火器質量

  幾天後的清晨，冰天雪地官道上，1伙人身穿便服外罩皮襖長袍，商隊打扮。

  酒是好酒，感覺來的很快，這百戶與隨行壯漢飲酒暖身後上路沒走1炷香功夫，紛紛栽下貨車、馬匹。

  「有毒……」

  視線發黑，神智不清的百戶掏出煙花要點燃求援，冷不防被護衛中1名疤臉壯漢翻身暴起，1刀劈成兩截。

  十餘騎從晨間寒霧中現身，黑布遮面，服色雜亂，顯然一副馬匪招牌打扮。就連手中兵器，也是破爛貨色。

  「找到大人想要的東西，記得處理的像1點。」

  領頭的1揮手，十餘騎下馬，有檢查貨物行李的，有轉職補刀送人上路的。配合嫻熟，都是一幫老手。

  招來疤臉壯漢，領頭馬匪掏出5錠銀子遞給壯漢道：「大人已安排妥當，這是此次賞錢。還有1個任務，不知道張兄弟接不接？」

  張虎收起銀子，手中繡春刀滴血：「大人給銀子爽快，我張虎跟大人混了。請轉告大人，不是我張虎刻薄無情，而是扈百戶陰殺李進時，兄弟我不巧在場。殺扈百戶，我也是自保。」

  「張兄弟安心，大人也是1步步爬上去的，知道我等生活艱辛，日子苦楚。否則以大人的實力，扈百戶會消失的不清不楚。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為的就是給張兄弟1個表現的機會。」

  「投名狀而已，兄弟我省的。請問馬兄弟，大人的新任務是什麼？」

  「這是你的軍籍堪合，大人會安排兄弟去威遠堡投軍……」

  張虎接過軍籍堪合，上面記錄著1個新身份，還有幾百字的身份信息，新的身份是寧夏鎮寧夏中衛叛逃總旗張3，因與麻家家丁有衝突，慘遭滅門殺麻家兩名家丁後叛逃。因為聽說過新平堡朱參將是踩著麻承宣上位的，故來新平堡投軍。

  這是1份真實的軍籍堪合，張3的故事也是真的。而張3本人此時也不知去處，反正軍籍堪合此時在張虎手裡，上面描述的面相與張虎類似，那麼張虎就是張3，直到任務完成。

  青陽莊內，孫河、高傑2人1天苦著臉，日子過的很難受。

  不是朱弘昭給他們找麻煩，而是送給他們兩人的禮物讓他們頭疼。送給他們的是朱弘昭手抄兵書，就連兵書上刻畫的士卒操練武技都繪畫的惟妙惟肖。

  孫河也9認幾個字，高傑有讀書經歷，但讀的也是夠嗆，否則不會和劉良佐1見如故。給了兵書如果不讀，那就未免太不識趣。

  他們兩個都是心思玲瓏之輩，自然知道朱弘昭送他們兵書的寓意所在。孫河主動入了死契家奴，高傑雖然是自由之身，實際上也是差不多的存在。

  朱弘昭婚事就在3個月後舉行，作為朱弘昭的親信家丁，朱弘昭培養他們也是順理成章，情理之中。

  兩個人1大早起來漫步在青陽莊內，相互討論著兵法，各抒己見，相互辯證補充。這時候院外馬蹄聲隆隆，郭諒1身風霜身姿颯踏。

  「郭操守？」

  見他神色緊促，孫河抱拳上前詢問，探望1眼跟在郭諒身後的騎卒：「這是何意？」

  這騎卒來的詭異，1部分隨郭諒如莊內，1部分散開隱隱有包圍青陽莊的架勢。

  郭諒前幾日被提拔為操守官，在戰兵體系屬於千總這1層次。百戶之職據說也有提升的可能，可以說是參將大人面前的紅人。

  郭諒目光炯炯，語氣清冷：「半個時辰前，1伙從新平堡南下的商隊在4方墩遭遇馬賊，十3口人盡數被殺，貨物被搶。參將大人擔憂公子安危，特遣騎卒護衛青陽莊。」

  高傑奇怪道：「馬賊？現在怎麼可能還有馬賊？」

  原來的馬賊多是天、鎮衛的馬戶或破落軍戶，如今天成鎮虜兩衛經過大肆整頓後，軍戶都重新聚攏。散落的馬戶也被集中起來飼養牛馬，有保甲制度管著，哪有時間外出作案？

  郭諒沉吟道：「據說是南邊陽和兩衛來的，現場蹤跡顯示，這伙馬賊從南而來，作案後向南4向逃散。何千總率2百騎追捕，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米粥鵝蛋，吃飽後朱弘昭正在小院內練習體操。今日天氣格外清朗，3個婢女燒水洗衣之餘，也學著朱弘昭扭扭腰什麼的，彼此笑鬧著。

  「馬賊襲擊商隊？」朱弘昭聽了也覺得奇怪，這是半年以來第1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差點讓他忘了這1帶還有馬賊這種職業。

  不過他也不放在心上，如今的天成、鎮虜兩衛可以勉強算是兵強馬壯，大同鎮內傲視各處。更別說什麼馬賊了，唯一能算作威脅的只有塞外的胡虜。

  今年塞外雪不大，胡人還活的下去，9沒有來搶食吃。

  郭諒將騎卒指揮權當著朱弘昭面交給孫河後9返回威遠堡，威遠堡他經營的不錯，郭家給了他極大支持，堡內已建了1座皮革作坊，專司鞣製皮革縫製軍用皮甲，戰靴等物件。

  今日郭家還有從塞外返回的商隊，他必須趕回去招待。他只是郭家旁支庶子，得了郭家支持，就要對郭家商隊表現出應該有的善意。

  馬賊襲擊商隊這事算不得多大的事情，轉眼間朱弘昭9遺忘，開始詢問孫河2人昨日的功課，雙手負在背後，孫河和高傑滿頭大汗，反倒像個小孩子一樣吱吱唔唔說起了各自的理解。

  打發了這2人，朱弘昭領著陳策來到莊內北岸，視察匠戶們的工作進度。炭戶何91瘸1拐，指揮著其他炭戶燒炭，見了朱弘昭過來只是微微鞠躬。

  而其他炭戶對何9背影目生鄙夷，這個傢伙太過卑鄙。前兩日朱弘昭還在新平堡時，他鼓動匠戶們外逃，結果真有兩家炭戶，3戶幫閒的災民上當，結果被孫河堵著正著。

  現在那些參與逃跑的人屍體都涼了，因為朱弘昭不在，孫河處理手段格外激烈。當著所有匠戶和幫閒的面，將這參與逃跑的男女十3口人鑿冰沉水。

  手腳綁著沉到冰冷水中泡了片刻，扯到岸上時，都成了冰坨。十3口人命要1次處決在朱以溯那裡9說不過去，所以上報的是河面冰裂，家奴不慎落水凍斃。

  火器作坊還在籌建中，地基都沒打好，所以陳老爺子就被朱弘昭帶到青陽莊。在兩千斤上好鋼材面前，這個老頭頗有些樂不思蜀的味道。

  大屋裡就是1個鐵匠作坊，1排燒焦磚爐，1排煉鋼磚爐。內部火爐、火盆星羅棋布，氣溫熾熱，餘下的都是青磚搭建的打鐵台，1個個壯漢短衣打扮，挽著發鬏奮力揮舞鐵錘，敲打著鋼錠。

  陳老爺子氣色頗好，端著一根打制好的鋼管測量。對身旁兩名加工這根鋼管的鐵匠道：「薄厚要均勻，縫合處要多費些心思。我寧願要你們十天打造一根上等優品，也不要半日打造的破爛貨。」

  「製成火銃後，管壁尤其重要。其中原由老夫也9不多說了，這根管子融了重打。」將鋼管丟回去，兩名鐵匠神色悻悻離去。

  這已經是他們花費了大精力打造的鋼管，結果這個老頭子還不滿意挑3揀4，不得不讓他們懷疑，這個老頭是故意找茬。

  在他們看來，鋼製的管壁夠結實有韌性，足以應對火藥爆炸，炸膛機率低於1成已經是上等火銃，何必還要再加工？

  再好的火銃，在這些鐵匠看來也978步射程，而且現在戰陣上火器威力越來越低，沒有必要花費太多精力。再說，士卒們對火器也不是很看重。

  所有鐵匠都認為這些上好鋼材打制火銃太過浪費，打造成甲串編成魚鱗甲或是打造神兵利器才是好鋼用到刀刃上。

  這段時間林林總總煉了十爐鐵，只有4爐燒出好鋼。好鋼打成兵刃甲冑才能賣個好價錢，火器這種壽命只有幾十次的東西根本不划算打造。

  基本上每個鐵匠都不樂意打造火銃，1來是覺得不划算，2來是他們不精通這個技術。只有打造兵甲才是他們精通的技藝，打造兵甲才能展現他們的存在。

  所以下意識的對陳玄廣的指示有抗拒心理，陳玄廣從軍之初9對匠戶有意見，也懶得和他們詳細說明。只要這些鐵匠能打造出他要求的標準，他就能滿足。

  但對大力支持火器的朱弘昭，陳玄廣實言相告，可以說是對工匠的1次血淚控訴，讓朱弘昭很是心驚。

  為了方便闡述，陳玄廣特意從新平堡帶來一些工匠們應付差事打造的火銃和他的火銃做對比。

  原來火器越來越弱的原因就是鐵匠們應付差事，追求數量不管質量。

  煉出的好鐵打造兵器甲冑，好多火銃可以說是拿邊角料湊成的，這樣的火器讓士卒如何敢放心使用？

  使用就會炸膛，還沒殺敵9把自己弄死，連個撫恤都撈不上。

  這9造成1個可笑的局面發生，戰場上火銃兵為了防止炸膛弄傷自己，會裝更少的火藥，這樣爆炸威力9小。然後使用的鉛彈也是小1號的，這樣就能讓火藥爆炸衝力能減少膛壓從銃口順利噴出。避免了因為鉛彈塞得太緊而造成膛壓高於管壁承受上限，使得炸膛弄死自己。

  結果9使得火銃發射的鉛彈威力不足，射程太短。以至於連厚1點的棉襖都射不穿的尷尬事情發生，歸根結底還是火銃質量不好。

  戚家軍以鴛鴦陣這種神器殺敵，結果戰後統計，被火銃炸膛造成的損傷竟然高於臨戰接敵被砍傷的！

  同樣規格的火銃，陳玄廣的火銃能射2百步，8步內能擊中人形靶子。而從新平堡帶來的十桿火銃，裝同樣多的火藥，有3桿當場炸膛，另外7桿能射1百步的只有4桿。

  試射3次，最終只有4桿火銃存活下來，其他6桿都炸膛了。

  對於這些鐵匠朱弘昭已經絕望了，他現在只需要這些人能把技藝傳下來，然後在新鐵匠中建立生產標準體系。

  只在大屋裡待了1會，朱弘昭檢查了1下鋼鑄齒輪組拼合進度，9返回小院讀書去了。

  等開春，河面冰消了，這組水力錘打設備就能運轉。到時候只要他想，就能進行衝壓製造。上好的鋼管，也不是難事。

  對於這些靠體力吃飯的老式鐵匠，到時候9沒有這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