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煩惱絲
2023-12-17 13:57:48 作者: 陌莫兒
楊戩啞然失笑,那麼久的事,單單是和凌晨有關,他便想了起來,是在初聞國師府住著一位得到高人,可那裡明明是妖氣衝天,一時衝動的楊戩便夜探了國師府。
趴在青瓦房檐上,取了一塊青瓦,便順著那小洞往裡窺探,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慵懶的少年,單手撐著下顎,寵溺的的視線落在那鬧得正歡的男人和一少女的身上,雖極力隱藏那份深情,不知怎的,他當時還是看出了少年的異樣的情愫,興許不關自己的事,便沒怎麼細想。
可那一夜,他什麼都沒有窺探出來,因那所謂的得道高人被粉衫少女所纏,纏的惱了,摸了摸少女的胸口,扶著額頭說了句:「你一個男子,天天的男扮女裝算是怎麼回事,趕緊換了,醜死了。」
楊戩這才發現,那粉衫少女,是個男子,心裡嘀咕了句,凡人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活的太「自在」了,又繼續觀察,只見那粉衫少年一頭撞進白衣少年的懷裡,嚶嚶的哭泣。白衣少年撫弄著懷裡少年的發頂,,柔聲安慰,「凌楓乖,哥哥給你報仇。」說著便和那個自在喝茶的男人動起了手,從最初的拳腳相踢,到後來的劍光點火,居然是打了一夜,而他趴在房樑上竟也看了一眼,像是著了魔一樣。
「原來,那時我就遇見過你了。」唇角微翹,眉宇間添了些許憂愁,楊戩一狠心斷了所有的念想,決然的離開了國師府。
他們之間算是再也不可能的了,想著楊戩甩了甩腦袋,長發跟隨著在微風中晃動,以後的以後,凌晨都只會是別人的枕邊人,而他就守著與楊燦的回憶在漫長的時間裡孤獨過日。
愛,或不愛,不重要,他應了楊燦的誓言,不想違背。
絲雨飄搖,天色漸晚,路上行人撐著傘匆匆,楊戩落寞的身影融入這淒冷的晚昏後。
「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小二抹布往肩膀上一甩,笑盈盈的問。
楊戩徑直挑了一張靠近窗戶的桌子,「上幾個好菜,來一壺上好的酒便可。」
「聽說趙家少爺明天辦婚禮啊。」鄰桌的一位長得粗壯的男人摸著下巴,有些欣羨道,「那個新娘子是個少年郎,長得可標緻了。」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搓了搓手,打著哈哈,不是很情願的接話,「不過就是找了個男人而已,有什麼的。」
楊戩皺了皺眉,有些不悅,他向來討厭那些在背後嚼舌根的人,手肘撐著桌面,尋思要不要訂個包廂的時候,又聽見先前的男人道,「聽說那個叫楊燦的少年在沒遇見趙家少爺時是個乞丐,後來被那少爺撿了回去,沒成想竟是個清麗佳人,就這麼給娶了。嘖嘖嘖,我可是見過那個少年的,比女人還有味道,可惜了,要是我先遇見的就好了。」
楊……楊燦,楊戩怔怔的,有些發蒙,難不成是燦兒還活著,色香味俱全的彩色吃進嘴裡竟沒什麼味道,有些澀澀的。
「明天趙家擺筵席,可以趁機去欣賞欣賞,不過比起男人,我還是覺得女人更好。」民風雖然開房了許多,但是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好這一口的,願意公開娶一個男人的更是在少數。
楊戩豎起耳朵凝神從對方的談話中抽絲剝繭,挑有利的消息,當下決定,明天去趙府走一趟,不管那人是不是他的楊燦,他都要親自去一探究竟。
咸安城的一座王府的一間屋子裡,燭火通明,一個冷漠的男人正在給俊麗無雙的男人包紮,「呲」男人咬著牙,細長的眉痛的蹙得高高的。
「很痛嗎?」男人連忙放輕了動作,紗布上隱隱的滲出了血,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摩挲著那手臂,嘴唇貼近,呼出的熱氣緩緩地噴在上面,有些痒痒的,「我會輕點的,你忍著些。」
俊麗的男人沉默不語,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面的男人,乍一聽見男人的話,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窗欞外,月光拉長了一道寂寥的影子,凌晨望了望裡面交流的有些歡欣的男人,暗道,他該離開了。回到房間裡,凌晨收拾好包袱,穿牆離開了王爺府。
長夜漫漫的街道上,凌晨拽了拽身上的包袱,抬眸遠望天際,深色的天空仿佛一個巨大的空洞,要將人吸了進去似的,裹了裹單薄的衣衫,前後看了看,研究了半天,選擇了一條陌生的路,踏上了新的征程。
幾個月前,也就是一直悄悄潛伏在他身邊的楊戩現了身,二人深談一夜後,便散了的那天,他從深山裡回來,便看到纖車憔悴不堪的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焦慮的等著他,一看見他,就上來請求他能救救這個凡人。
凌晨曾是凌家大少爺,卻從小跟隨師傅在深山裡修習武術,受的傷都是自己包紮、找些草藥隨意的敷一敷,後來凌楓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卻無能為力。自此之後,凌晨就有了學醫的想法,因為留在楊戩的府上,身體又遲遲未好,想法便逐漸的打消了,等他一回到人間,又重拾了學醫的理念。
到如今,醫術頗有些建樹。
纖車是魔,對醫術一竅不通,特別是這人又是凡人,他一隻魔,做不了什麼,只能來求凌晨。讓凌晨疑惑的是,纖車的心有些柔軟,但絕稱不上善良,魔都是一樣的,自私自利,絕不多管閒事,之前也見過纖車對待凡人生死不問的態度。
纖車垂著頭,抱著氣息微弱地男人的雙手悄聲收緊,有些顫抖的說,「他曾救過我。」
男人的上一世,救過差點丟了性命的他,現今,該是他報恩的時候了。
凌晨注視著幾近絕望的纖車,沒辦法坐視不管,即使纖車給不出理由,他也會出手相救,因為他是半仙,或者就當做為凌楓積德把。
男人身負重傷,需要一些名貴的藥材,都必須去及危險的山崖上去采,纖車二話沒說就去了,回來的時候,帶了一身的傷,比男人的傷都重。
凌晨經歷過情愛,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怕是纖車已愛上了這個凡人,才會不顧生命之危,只是纖車深陷此山,未撥開雲霧。凌晨是喜憂參半,纖車終於有了所追尋的幸福,可人魔相戀的道路終歸不好走,結局如何,誰都不得知。
轉念一想,仙魔都能相戀了,人魔又還遠嗎?
凌晨作為唯一的旁觀者,只能感嘆一聲:順其自然。便不再管他的閒事。
男人的傷逐漸轉好,人也恢復了意識,只是這雙眼睛暫時失了明。纖車是魔,不願意在男人面前露了身份,由凌晨出面照顧男人,自己隱藏了起來。
山上便只有凌晨一人。
從朝夕相處的過程中,凌晨從男人的口中得知了男人的身份,齊越國的太子,未來的繼承人,齊薌孜。齊薌孜久居宮中,十分嚮往外面江湖生活,一日趁侍衛不注意,化成一小廝溜出了宮,開始了闖蕩江湖的日子,哪成想生性單純的太子,剛出了宮就被騙光了所有的銀兩,又遇上了強盜,要給他賣去大戶人家做男寵,天之驕子哪裡遇見過這等事,霎時臉色發白,有了以死抵抗的心,同時心底也後悔做事衝動,不該魯莽闖江湖。
在齊薌孜被賣入大戶人家的路上,又遇另一夥強盜,在他們打鬥中,撐著虛弱的身體也參與其中,想拼了一條命,殺出狼窩,在一處斷崖,被那伙人逼得跳了崖,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張臉便是凌晨。
在絕境之中,突然有一雙溫暖的手撫慰著你,可想而知,齊薌孜是多麼的激動,從未動喜歡過人的他,就此一顆心動了,卻隱隱的感覺缺了些什麼。
凌晨人淡淡的,像是一杯涼透的白水,平淡無奇,沒什麼樂趣,齊薌孜想拉進二人的關係,奈何總是碰軟釘子,頓時有些氣餒。
躲在暗處的纖車將他二人之間發生的事都看在眼裡,錘了捶眼帘,轉身離開。凌晨悄聲跟了上去,停在一片湖水旁,默不作聲的陪伴了纖車數個時辰。
情愛就是三千煩惱絲,不能由他人為你抽了這絲,凌晨並不勸,單單是陪著,等天快亮的時候,又回了茅草屋裡,繼續照料著齊薌孜。
在某一日的黃昏後,齊薌孜突然恢復了視力,並且邀請他一起回宮。凌晨把這件事告訴了纖車,纖車請求凌晨答應,卻找不到一個他會這麼做的理由。
預料之中,凌晨審視纖車良久,勸纖車想清楚才是。
「唉,又是一個人了。」凌晨呢喃細語,皓月當空,星星綴滿了帷幕,心境莫名的淒涼了起來,那個人是否依舊在他的府里,想著那名清秀俊俏的少年,沉掩在思念之中。
那一天,是凌楓的忌日,那一夜,他依舊和每一年的這一天,輾轉反側,目不交睫,穿著裡衣就進了更深露重的山裡,深思悔過,望凌晨在天之靈能夠原諒他,原諒他的自私狹隘。
從凌楓死的那一天,凌晨就從未再夢見過,許是凌楓發現了他的卑鄙,不願意再來與他相見。
凌晨穿梭在樹林裡,寒涼的露珠隨著每一片葉子的晃動,打在他的發上,臉頰、肩上、濕了他的裡衣。
不遠處,篝火刺溜,凌晨陡然間從悲傷中清醒了些,順著明晃晃的火焰蹦茨出來的顏色走了過去,看見楊戩的時候有些訝異。
那一段時間,凌晨總是覺得有人躲在角落裡默默地注視著他,雖是半仙,法力卻低微,所以沒有算出對方的身份,也只得按兵不動。
沒曾想竟會是楊戩,心底升起無言的愉悅。
緊接著楊戩的話,將他打入了冰冷的地窖,「今天是楊燦的忌日,有些睡不著,出來沉沉心。」
是啊,他都忘了,今天不僅是凌楓的忌日,也是他摯愛的那位少年的忌日。凌晨極力的隱藏心底那一抹悄悄划過的失落,勉強打起精神,順著坐在了楊戩的身邊,好兄弟似的拍了拍楊戩的肩膀,吶吶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