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偷來的幸福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日子是簡單、幸福的。在經歷一眾巨大變化、各種艱難困苦之下，返璞歸真的生活，便是一直以來追求的幸福。

  又是一日清晨，葉子從夢中甦醒，睜開迷濛的眼，猶帶著繾綣之意。

  側身，便見到噬淵靜躺在身邊，面目平靜安詳，宛若初生嬰孩，眉宇間竟然還帶著些許調皮的稚氣。記得上輩子常能聽到說，男人骨子裡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想到這，葉子嫣然一笑，撐起身子，湊近噬淵的臉，細細打量，伸出左手食指，一點點靠近，在離他面容半寸之距，虛空描摹。

  葉子正玩得起興，本沉睡的噬淵突然睜開眼，眸中清澈乾淨，毫無半點初醒的樣子，顯然是早就醒了，只是裝睡而已。

  被其一嚇，葉子下意識地收回手，卻被動作更快的噬淵給咬住，森白的牙齒輕輕摩擦，墨色的眸子如被清雨洗滌一般，黝黑得透亮。

  葉子被其吸引，幾息沉溺，好不容易將思緒收回，有些臉紅，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怎得還那麼容易就迷失在他眼中，真是太沒出息了！

  「咳咳~~」清清喉，腦中一轉，一個疑問浮現，在未反應過來時便已經開口問出，「你的眼睛，究竟是什麼顏色的？怎麼能一會一個樣？」

  問出口後，葉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不是已經決定最近一段時間內要遺忘外界的事，只做普通人麼？那問出這話，是不是過於不太恰當？！

  葉子神色一暗，滿是懊惱之色，目光飄忽著不敢再看他。

  「你喜歡那種顏色？」倏爾，腰間被用力一扣，葉子抬起臉看向噬淵，卻見他帶著得意的笑，「是不是很厲害？」

  見到這樣的噬淵，葉子有些愣怔，不禁有些懷疑，這真的是噬淵嗎？完全是一個擁有了新奇物件後沾沾自喜，向別人嘚瑟地孩童，如此幼稚，配上那麼一張俊臉，當真有些不忍再看。

  「噗~~」毫無意外的，葉子噴笑出聲，斜睨了眼，軟軟道，「好厲害~~」

  「那你喜歡何種顏色？」噬淵繼續問道。

  「嗯~~」葉子歪頭，佯裝仔細思考，許久後才緩緩說道，「只要是你，哪種，都喜歡~~」

  說著，毫不吝嗇地送上了一個香吻，於是，兩隻又迅速糾纏打鬧在一起。

  如此，便直到日上三竿，兩隻才從床上緩緩爬起，整理收拾一番。噬淵忙著煮飯做菜，而葉子則是好暇以整閒看著，偶爾搗一下亂，不時偷捻些吃的。

  午後，兩人便相攜出門，葉子緊摟著噬淵的胳膊，跟隨著他的腳步，四目不時相視，黏黏的甜蜜在他們身上流淌而出。

  村子內，眾村民在見到這幕時，由最初始的不太適應，到如今的坦然接受，真心祝福，還不時會打趣兩聲。

  「看人倆小夫妻，多甜蜜……之前還說兩人出了問題，看這樣子，哪像是有問題的，恨不得兩人能粘人一人的才好呢~~」

  「到底是年輕哪，看他們那樣，多稀罕喲……看伊小子看葉丫頭的眼神、表情，嘖嘖嘖~~我家那死鬼可從未這麼對過我！」

  「誒~~真是羨煞我了……葉子丫頭也是個好福氣喲，看人多愛著她哩~~」

  各種羨慕祝福感嘆此起彼伏，當然也會有些酸溜溜的醋意，只是，好歹人家救過一整村的人，即便真有什麼，那也只能拍關起門來暗地說說。

  當然，更多地是引起了村中各婦人對自家男人的不滿，上至五六十的老嫗，下至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就連那些尚未及第，卻也懂人事的丫頭片子麼也開始挑剔起來，比准著噬淵，恨不得能找個一樣一樣的翻版。

  這些，兩人亦有所耳聞，只是，皆一笑而過，不予以評論，或只當是從未得知。這時候，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生活中，珍惜每一時刻。

  他們深知，彼此相處的每一分秒，都是偷來的，經不起消磨，更會很快流逝，就像指間中的流沙，再怎麼緊握，也無法將其留住。

  如此珍貴的時候，還哪能用來浪費在那些是非上？！

  「葉子丫頭，伊小子，你們這又出來溜達了哪~~」老安頭剛從村頭走回，恰好就碰到了兩人，便是中氣十足地大聲招呼著，滿是褶子的菊花臉在隱隱閃著紅潤的微光。

  他這樣子，哪像是前些天還爬不起床、瘦得就剩一把骨頭的老頭？

  「安爺爺，您這是剛遛彎回來了呢哪？這個時候太陽還挺毒，您得在家午休一會才是！」見到老安頭，葉子很熱情地脆生回復著道。

  「誒~~聽丫頭你的！不過我這身子骨，最近可是好得很，都趕上前些年了，多虧了丫頭呀……不礙事，沒事，啊~~」老安頭笑笑哈哈，衝著葉子回道，隨後看向噬淵，語重心長道，「你們哪，就得這樣好好的，別因著那些許小事便又賭氣生分。夫妻倆，沒什麼是過不去的……還有伊小子，別嫌老頭子我煩，葉子丫頭可是個好姑娘，能與她一起，是你的福氣，萬不能負了她哪，否則，總有你後悔的一日~~」

  一聽這話，葉子便知老安頭大約還是以為噬淵沒能把握住自己，在外頭有了花粉蝴蝶，這才出此言勸說、警示。聽因此，葉子有些不好意思，同時也很歡樂，尤其是聽得老安頭的最後兩句話，那是真真說到了自己的心坎。

  臉上便掛起幾抹嘚瑟，輕一挑眉，手下暗裡掐了把噬淵胳膊彎里的細肉，用神識對他說道，「聽到沒，能有我可是你天大的福氣，得惜福！」

  噬淵斂下異常的神色，偏過頭，衝著葉子深情一笑，後躬起腰，對著老安頭不停點頭稱是。

  「是是是，安爺爺說得對！小子負誰也不能負了葉子，有她在，是我莫大的福氣，我豈是那等不懂惜福之人？」

  老安頭滿意地搖晃的腦袋，一手抬起來回捋著花白的鬍鬚，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滿臉褶子不由又加深了幾分，「孺子可教也，可教也~~」

  見老安頭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葉子垂頭暗笑，幾息後斂下笑意，道，「那安爺爺趕緊回去吧，我們還在四處走走。」

  「成成，去吧！」老安頭豪氣地一揮手，拄起拐棍，慢悠悠朝家中而去。

  然沒走幾步，老安頭倏爾停下，轉身叫停了正欲遠去的葉子兩人。

  「丫頭，伊小子，先不急著走~~」

  兩人詫異回頭，確定不是聽岔後，便疑惑地走進，「啥事，安爺爺？」

  「是這樣哪，丫頭，伊小子，這兩天見著你們一嘮便忘了問，可虧得我今兒死活記住了。」老安頭一拍腦袋，皺起臉，一頓嘟囔，後才問道，「當年我家小石頭是與你們一道出去的，後來你們可還在一塊？現在可知他如今過得可好？有沒有長高長壯實了些？」

  問起小石頭，自己唯一的孫子，老安頭的一雙眼登時閃亮，望著葉子兩人，滿是激動與迫切，以及難以掩下的擔憂。

  而聽到這話的兩人也瞬時便僵硬了笑臉。

  老安頭的話，就像是一根刺，突然出現，便是狠狠扎向兩人努力營造出的遠離現實的美夢。

  正是因為考慮、懼怕這一點，兩人才儘量少與老安頭相見，即使見了面，也是能怎麼扯就怎麼扯，將老安頭晃得顧不上來問小石頭的事。可如今，該出現的，總會出現！

  兩人心底莫名的泛出不安，似乎老安頭的此番問話，便是預示著他們的日子已快到頭。盡力壓下，葉子裝作若無其事，臉上依舊掛起嬌艷的笑容，「小石頭很好呢，如今在宗門內修煉仙法，也與師兄弟們相處極為融洽，整個人長高，俊俏的許多，再過幾年，便是一位翩翩美男子了……。安爺爺莫要擔心，當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保重自己，過兩年，等小石頭學有所成，便能下山來看您了！」

  「好，好，好！」老安頭一連說了三生好，渾濁的眼中躺下幾滴熱淚，抬手顫顫巍巍地擦拭，語聲哽咽，「多謝你們，多謝你們……丫頭，伊小子，老頭子我真是，太感謝你們了！小石頭能有如今這般本事，多虧你們的照應……」

  老安頭感激涕零，用最真誠的話語，最誠摯的神情，最簡樸的動作，表達他心底濃烈的感激。而這些落入葉子兩人眼中，卻是，帶給他們滿滿的尷尬，與不安。

  事實殘酷並非如此。

  若是老安頭能知如今外面已是一片狼藉，宗門早已被破，各大弟子多是慘死，即便是能逃走的也沒幾個，小石頭更是不知生死如何。而這些，皆是拜眼前的這位，他口中聲聲喊著的伊小子所為，他當何感？

  看著老安頭的模樣，噬淵心口悶悶，詭異地漫起負罪、愧疚之感，而葉子亦是滿心抱歉，以及為自己不顧外界生死情形，只顧得沉溺在這虛假的幸福中樂不思蜀的這一行為而自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