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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西行(一)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而梁禎在看到這封奏疏後,面前就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同意,這無疑會削弱自己的權威。二是拒絕,但是人都知道,拒絕是沒有用的,除非你真有那個實力,去讓別人按照你的想法來行事。說白了,就是梁禎要麼承認劉備的地位,要麼發兵討伐劉備,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而且,劉備要求漢庭加封的這個益州牧,不僅包含著政治方面的意圖,在戰略上,同樣擁有巨大的價值。因為現在由張魯所占據的漢中,在行政劃分上,就屬於益州的一部分。因此,一旦漢帝下旨承認了劉備益州牧的地位,那就意味著,劉備發兵取漢中,就是名正言順了。

  「不久前,劉玄德曾在荊州大舉募兵,以吸引孫權的注意力,間接迫使孫權退兵。莫非,其此番做法,就是對孫權的一種示好?」梁禎將荀彧、荀攸、賈詡都請到太師府之中,以詢問這三位頂級戰略家的意見。

  梁禎之所以如此想,是因為時至今日,長江以北的土地,就只剩下合肥及其附近的幾座小城還掌握在孫權手中,雖說孫權已在合肥經營數年,但只要梁禎召集大軍,強攻合肥,這合肥孫權也終究是守不住的,因此,劉備在益州這一搞,無疑就能給孫權分擔不少壓力。

  「以攸之見,江東之兵,水戰最佳,守城次之,步戰最弱。而徐州之地,土地廣袤,原野千里,利我軍而不利於江東。」荀攸是三人中年紀最少,地位也最輕的人,因此理應由他來先開這個頭。

  第二個說話的是荀彧,因為有些進一步的戰略分析,是應該由他來開口的:「江東之卒,不過十萬餘。而我軍河南之兵,便有二十萬。因此,孫權即便有心,也難以進取。故而未來十年,孫權當依北守西攻之策。」

  這所謂的北守西攻之策,當然就是指魯肅當年提出的《榻上策》了,翻譯過來就是,孫權在拿下合肥後,再向從徐州方面獲得突破,是十分困難了,因此他的下一個攻略之地,必然是西邊的荊州。因為,以東吳現在的實力,能夠吞併的,也只有荊州了。

  「文若先生之論,令禎耳目一新。」梁禎立刻站起身,邊說,邊在屋中踱了一圈,「我欲將先生之見,轉與劉玄德,令這孫劉二人,互相猜忌,從而無力北上。先生以為如何?」

  梁禎的這種手段,放在戰國那會兒,就是以張儀為代表的「縱橫術」,其精髓,就是在兩個結成盟友的敵人之中,找出一個可行的結盟對象,而後對其曉之以利害,最終將敵人的聯盟拆散。

  荀彧點點頭,示意此計可行。此計當然可行了,因為梁禎所付出的成本,不過是幾名使節,一封信札而已,就算他的信,劉備看都不看,就扔進火盆里燒了,梁禎也不會損失什麼。但一旦劉備看了,他心中就一定會被動種下一顆名為「猜疑」的種子,這種子雖然現在不會發芽,但終有一天,它是會長成足以將孫劉聯盟撕碎的大樹的。

  二荀告辭後,梁禎又問了賈詡一個問題,那就是他還有多少年的時間,來準備對關中的征戰。

  「玄德新得益州,荊州又立足不穩,故而依詡之意,三年之內,其必不敢再起戰端。故而我軍最遲,亦應在兩年之內,奪取關中。而後休整半年,再取漢中。」

  賈詡除了是梁禎的首席謀士外,還是梁軍的「總參軍」,說白了,就是替幾十萬梁軍制定戰略目標以及如何實施這一目標的計劃的人。因此,對天下局勢了如指掌,就是他的必備之物。

  「那依文和兄之意,我軍需多少兵力,方可在兩年之內,平定關中?」梁禎問出了最為關鍵的一個問題。

  因為此時,梁軍的總兵力,約在二十萬上下,其中六萬在荊州防禦劉備,五萬在徐州抵禦東吳,還有四萬在幽、並二州防備北虜。如此算來,能隨時投向任何一個戰場的部曲,就只剩下屯駐在雒陽周邊的那三萬步騎,以及守衛鄴城的一萬軍士了。

  「欲平關中,必先取潼關,過了潼關,便是一馬平川,再無險可守。故而入秦地,首戰必在潼關。」賈詡說著,將一隻兵俑放在輿圖中的潼關之上,「馬超、韓遂等人,定會集結關中所有叛軍,在潼關附近,與我軍交戰。」

  馬超、韓遂二人是什麼性子,梁禎也知道,因此也不懷疑他們與自己對抗的決心。但問題是,憑藉此二人在關中及涼州的威望,召集個數萬大軍絕非難事,但如此一來,梁禎想要收復關中,可就難上加難了。

  「欲定關中,首戰至關重要。禎本欲親征,但怎奈,身體日差。」梁禎說著,不由得長嘆一聲,儘管他心中一直不願承認,但事實卻是,他的身體,是真的快要垮了,這次出征徐州,前後不過半年,可梁禎在班師的路上,就又染上了熱病,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直到服用了華佗的藥劑後,方才有所好轉。

  「不知在文和兄看來,除了禎,還有誰能擔此大任?」

  梁禎這兩句,確實將賈詡問住了,因為這遣將之事,向來都是由梁禎自行決定的,旁人對此亦是忌諱莫深,因為這兵權所關係到的,一定是梁禎最為切身的利益,旁人一言不慎,很可能就會觸犯逆鱗,進而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詡不過一書生,遣將之事,還請太師自己做主。」

  見賈詡拒絕得如此乾脆,梁禎的心可謂是又悲又喜,悲的是,他在這種如此重要的事情上,竟然連一個可以給出參考意見的人都沒有,喜的是,從賈詡的表現來看,賈詡還是僅忠誠於他自身的,而不是忠誠於圍攏在他身邊的某個利益集團。

  賈詡也離開後,梁禎便去了趟司農曹,找到典農中郎將任 峻。這些年來任 峻和棗祗二人,採取的是一內一外的工作方式,即棗祗出訪各州,將各州屯田遇到的問題一一上報任 峻,再由任 峻整理成冊,上報梁禎,以求解決。

  任 峻是個恪盡職守的漢子,天剛亮,他便已端坐在公廳之中,開始處理一天的事務了。司農曹屬於典型的清水衙門,錢少事多——司農曹雖有丈量各州土地之權,但卻因為土地多在軍方及各地豪門手中,無主之地的分配權又被握在戶曹手中,故而司農曹幾乎沒有「營收」可言。但司農曹的事務,卻一點不少。因為他們打交道的對象,多是朝中的權貴。

  梁禎也知道司農曹的困難,因此每到了年終考核的時候,他都會暗示民曹,將司農曹官吏的政績,評為最優,以便發放大額的賞賜,以免司農曹諸人寒心。

  「太師,兗州、豫州、徐三州,共計一百一十萬戶,人口四百六十餘萬。耕地千餘萬頃,每年可上繳約十萬萬的賦稅。」

  梁禎一聽,眉頭不禁皺了又皺,因為按照任 峻的說法,建安十四年的兗、豫、徐三州,戶口加起來方與靈帝年間的豫州相當,人口總和卻剛剛到靈帝年間的豫州人口的一半。因此,可謂是十分疲憊,百業待興了,可是任 峻算出來的賦稅額度,可並沒有給靈帝年間的少多少。

  如此說來,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任 峻的算法裡,稅賦是被加到最大了!當然,梁禎也理解任 峻這麼做的原因,因為梁禎聘請任 峻時,給他的第一任務,就是籌集大軍的軍資,至於其他的恢復生產,安定民生,都還是其次。因此,任 峻將賦稅額度算到最大,也是情理之中了。

  但梁禎可不敢就按照任 峻算出來的數字,去徵發這三州的糧食與丁口,因為這麼做的後果,只有一個,就是官 逼 民 反。

  「十億的稅賦,可供三萬大軍征戰幾日?」梁禎問道。

  任 峻立刻從案几上那厚厚的一沓文書中取出一份,交到梁禎手中:「可供大軍作戰一年。」

  十億的賦稅,只夠三萬步騎征戰一年,如果除以十,就是一億錢的賦稅,僅足夠三萬步騎征戰不到兩月。可這征關中,怎麼算也得打上個大半年吧?

  「禎,為何終日面有憂色,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之事?」董白的雙眸,向來明亮,故而梁禎的所思所想,在她眼前,也是根本藏不住的。

  梁禎輕輕地撫摸著梁婉那尚未長長的頭髮,而後長嘆道:「文和兄讓我從速征關中,可河南民生凋敝,禎實在不忍,此刻再興征討之事。」

  女兒的頭髮,是那樣的柔軟,女兒的笑容,又是那樣的甜,弄得梁禎的心,都化了:「建安十一年,禎征荊州。途徑向陽里。這裡中,本有百十戶人家。可為了征江陵,里中的男丁,均被徵調。」

  梁禎說著說著,眼前又不僅浮現那日在向陽里中看見的,詭異可怖的景象,以及那一個比梁婉大一些,但身子骨卻還遠不夠她大的女孩。

  「在那裡,看到了一個女孩,比婉兒大一點兒,但卻瘦得,只剩皮包著骨頭。」梁禎說著,眼角再次濕潤,這一次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愧疚,畢竟這一些,都是發生在他治下的事——都是他牧民無方的明證,「若是此刻西征,不知這關中,又會產生多少餓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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