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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王庭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經此一役,西部鮮卑元氣大傷,數年之內,是再無力隨和連南侵了。」賈詡和梁禎並肩走在成群成群的俘虜之中。這些俘虜,有的是放下武器的男人,有的是婦人,還有的,只是半大的孩提。

  梁禎手上握著一份軍書,這是軍中文吏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統計出的斬獲數字,當然這只能算是大概,因為要想得到一個詳細的數字,他們就得多花四五天的時間。

  「不知依文和兄之意,我軍當如何處置這些俘虜?」這一戰,漢軍俘獲的鮮卑男女,有三萬多人。無論是帶著他們一起東征,還是派兵將他們押送回并州、幽州,都是十分不現實的。

  賈詡能在梁禎身邊屹立多年而不倒,靠的除了他在涼州人中享有巨大的聲望外,就是他察言觀色的本事。只見他明亮的眸子一轉,沉聲道:「自古戎狄皆畏威而不懷德之輩。如果我們將其釋放,他們非但不會感激,反而會以為我們軟弱,繼而再度叛亂。既然如此,不如殺之。」

  梁禎聽罷,嘴角一彎:「文和兄之言,正合禎意。」

  梁禎說這話時,心裡是沒有一絲負擔的。一是因為,文吏們在清點俘虜數目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少面黃肌瘦,脖戴鐵項圈,身穿羊皮褲的奴隸。由此可見,魁頭的部族也是沒有拿戰俘當人看的,今日被坑殺,亦是他們罪有應得。

  二是因為,魁頭的部落,只是漢軍北征的第一站,往後還有許許多多場惡戰要打呢,而帶著數萬俘虜,一來會拖慢行軍的速度,二來會增大糧食的消耗,三來也是在自己的身邊,埋下許多不穩定的因素。

  三是因為,梁禎早就看透了,這所謂的仁義愛民與否,其實都是勝利者給自己貼的金。只要最後的勝利是屬於自己的,哪怕過程中殺得屍山血海又如何?君不見,漢武帝一朝,不僅將原本殷實的國庫消耗一空,還弄得「海內戶口減半」,可他死後,卻依舊被不少人尊崇?

  因此梁禎才會如此痛快地同意了賈詡的計策,並當即命令牛蓋著手準備此事。

  坑殺俘虜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為這些俘虜雖說都已經放下了武器,可人數卻依舊有數萬之眾,要是讓他們察覺,自己是必死無疑,那是肯定會拼死一搏的,到時候搞不好還會徒增傷亡。

  因此,牛蓋先挑選三千精壯甲士,每一千人為一隊,每隊押送一千名俘虜,宣稱是要將他們分批釋放。然後,分別向草場的南、西、東三個方向行進。只是,才走了十里路。俘虜們便被勒令停下。

  而後,牛蓋開始宣布規矩,很簡單,俘虜們兩人一組,分別抽籤,抽到短簽的死,長簽的生。而且,抽到長簽的,必須親手殺死抽到短簽的人,才能夠活。而如果抽到短簽的人能夠將抽到長簽的給殺了,那他也能活。這可不得了了,因為沒有哪個人會心甘情願地被人殺死。因此,俘虜們當即扭打成一團。

  如此一來,本來預計存活的五百俘虜,又死了一百多。而剩下的人,還不能立刻走,因為他們被命令必須先將死者的屍首掩埋。可當他們氣喘吁吁地挖好千人坑後,早已站在坑頂的漢軍卻是槍矛齊下,不多時,便將所有俘虜生生捅死在坑底。

  坑殺行動持續了整整兩天,才告一段落。而漢軍的主力,也借著這兩天的功夫,休整完畢,只等梁禎命令一下,便可啟程直奔漠南的鮮卑王庭而去。

  「和連不同於魁頭,不僅勇武,更擅長用計。」中軍帳中,黑齒影寒雙手按在沙盤的邊緣,目光卻落在站在自己對面的梁禎身上,「他麾下的約圖烏更是如野狼一般兇殘。」

  約圖烏這個名字,梁禎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聽黑齒影寒說過了,它最早是一個鮮卑部落的名字,盛產如狼似虎的戰士。因此,後來慢慢地約圖烏,就成了鮮卑精銳部隊的代稱。

  「二十年前,我們只有材官,所以才會死傷慘重。」一提起約圖烏,梁禎心中就忍不住想起,二十年前的秋天,在代國的草場上,跟鮮卑人打的第一仗,那一仗打得慘啊,為了擒斬五個約圖烏的棄卒,漢軍就付出了五倍於此的陣亡代價。

  「無論是武衛營,還是武安軍,都還不夠狠。」怎知,黑齒影寒一句話,就顛覆了梁禎的認知。

  「不夠狠?」說武衛營和武安軍不夠狠,梁禎是絕對不信的。因為這兩軍中的甲士,都是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勁卒,怎麼能說不夠狠呢?

  黑齒影寒看向梁禎的眸光,就像在看一個少不經事的孩提:「你知道,他們遠征的時候,是用什麼來充當軍糧嗎?」

  梁禎不敢回答了,因為他雖然讓劉若收集了許多關於鮮卑的線報,但對約圖烏,這支被和連高度保密的軍隊,他所知道的,還是太少太少了。

  「人。」

  梁禎就像被春雷給劈中了一般,楞在原地,吃人的殘像,他見過,那是在初平年間的關中,因為董卓的施政不當,導致關中大飢,黎元易子而食。但那時候的吃人,也只是在糧食極度緊缺的情況下,而不是像約圖烏那樣,直接用人來當軍糧。

  「長此以往,他們自然會失去人性。」

  聽到這,再結合二十年前,黑齒影寒說的「氣話」,梁禎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約圖烏會如此兇殘難纏了,那就是因為他們心中,早已沒了對生命的敬畏,這可不是少不經事的愣頭青在大放厥詞,而是人在歷經一連串的殘酷壓迫後,主動變成這樣的。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梁禎的心,在這一刻慌了, 他甚至還在思考,要不要就此打住,收兵回國,反正魁頭已經授首,足以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了。

  「背水一戰。」盈兒幽幽的眸光落在沙盤上的王庭旁,「決戰前夜,再告訴全軍,約圖烏的恐懼,讓他們知道,我軍若不能勝,就全得死。」

  背水一戰從來就不僅僅是指背水列陣,而是主動將部曲帶到危險之中,以激發眾人求生的本能。因為恐懼,是一把雙刃劍,用不好,人們就會不戰自潰,可若用好了,能激起人們的鬥志,迸發出出乎意料的戰鬥力。

  「我好多年沒打過這樣的仗了。」梁禎感慨道。確實,自從袁紹敗亡後,梁禎還真沒有哪一次,是以弱擊強的了。

  「難道鄴城的風,將你的骨頭吹軟了?」黑齒影寒微微一笑。

  梁禎聳聳肩:「也許吧。」

  這人啊,都是喜歡安逸的,因此在取得一定的功績後,進取之心,也就會不斷減弱,在稍微遇到一點困難的時候,也更容易萌生退縮之意。

  「那就告訴自己,若是戰敗,將從太師之尊,變成約圖烏的腹中之食。」黑齒影寒試圖用恐懼來鑑定梁禎的鬥志。

  梁禎儘管早有準備,但還是感到毛骨悚然,畢竟這巨大的落差,還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次日天方明,梁禎便領著大軍,帶著成群的牛羊,啟程向東,直撲和連的王庭而去。他之所以拋棄了昨夜的恐懼,不僅僅是因為黑齒影寒的激勵,還因為他昨晚收到了斥候的匯報,稱和連已經率軍,趕赴幽州邊地,以抵禦在幽州集結的張燕軍可能的偷襲。

  既然和連已經率軍離開,那王庭就必定空虛,儘管可能也有約圖烏留守,但他們的人數,已是處於絕對的劣勢,因而梁禎對擊敗他們,是抱有絕對的信心的。

  就這樣,信心滿滿的梁禎,率軍一口氣趕了三天的路,終於在第四天傍晚,抵達鮮卑漠南王庭。只是,當梁禎遙遙看見王庭的那一刻,他才驚覺,自己上當了,因為這王庭外,可以說是旌旗林立,槍矛森森,哪有半絲主力外出的模樣?

  「和連善用計謀,騙過了我軍斥候的眼睛。」黑齒影寒似乎早有預料,因而無論是語氣,還是神色,都沒有太多的驚慌。

  但梁禎可就沒有她這般鎮定了,因為和連主力還在王庭,那就表明,接下來要發生的,絕對是一場惡戰。即便僥倖能勝,他的部曲也必定會傷亡慘重吧?

  「將營寨築牢,我們先休整幾日。」黑齒影寒似乎早就有了禦敵之法。

  梁禎也沒有多問什麼,因為他帶盈兒來的目的,就是來聽她籌謀劃策的。因此,便立刻將盈兒的話原封不動地吩咐下去。

  和連遠比魁頭要謹慎得多,因為在漢軍紮營的過程中,他甚至沒有派一個兵卒過來騷擾,似乎是懼怕,貿然出擊會中了漢軍的奸計。得益於此,漢軍僅用了半天的功夫,就將營盤的外牆給築牢了。接下來,梁禎又用了一天的時間,巡視了所有用於禦敵的弓弩,已確認它們能夠正常運轉。

  「現在,我們算是有了一個立足之地。」結束了一天的辛勞之後,梁禎很是疲倦地躺在中軍大帳中,「不過這和連,究竟在想些什麼?就任憑我們在他的眼皮底下安營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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