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黑化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令狐邵取出早就草擬好的聖旨,讓漢帝身邊負責保管御璽的官員蓋了印,然後便將聖旨頒發下去。漢帝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眼神既說不上驚恐,也說不上無所謂。或許,他已經被嚇破了膽,又或許,他早就已經看開了。
但梁禎並沒有就此放過漢帝,因為他還需要向漢帝索要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董承的女兒董貴人。因為,據畢廉說,董貴人已經有了身孕,雖說仍不能確定是男是女,但歷史早已證明,斬草不除根,就是自取滅亡。
「還請陛下,令董貴人自縛出宮。」儘管已經掌握了一切,但梁禎還是儘量在說辭上,給漢帝留下一點顏面。這樣,漢帝心中的怨氣,也不會太重。
漢帝的表情,依舊茫然,梁禎的話,他似乎沒有聽見。台下的公卿見狀,無不在心中捏了把汗,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梁禎這個有著「跋扈遺丑、扶餘奴隸、董賊餘孽、西州匹夫」等一眾「光榮」頭銜的魔頭,會不會連漢帝都給殺了。
「臣懇請陛下,令董貴人自縛出宮!」梁禎退後三步,按臣子奏事時的禮儀,對著漢帝道。
這一次,漢帝終於有了反應,只是說出來的話,卻令梁禎嚇了一跳:「君若能相輔,則厚;不爾,幸垂恩相舍。」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如果梁禎還心繫社稷,就請厚待漢帝;若早已變心,就懇請梁禎按君臣之禮,將漢帝送出他的轄地。
都說語言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能救人,用壞了,能殺人。而此刻的梁禎,就像是被人朝著心窩裡捅了一刀似的,前一刻還不可一世的他,此刻已是汗流浹背,雙腿發軟。
為什麼?因為有的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就比如現在,天下人都知道,梁禎與漢帝之間,早就是被依附與依附的關係,而且是漢帝依附梁禎,但這一點是絕對不可挑明的。為什麼?因為這數百年來的禮法大義就是君尊臣卑!
因此,一旦漢帝揭開了這塊遮羞布,梁禎日後還怎麼在世間立足?而梁禎不能在世間立足,對漢帝而言,有好處嗎?
答案是沒有,因為這天下諸侯,早在中平六年,董卓進京之日開始,就已經跟朝廷離心離德了。說白了,漢帝現在的台子,都是梁禎幫他搭的。而現在,漢帝的所作所為,就是將梁禎辛辛苦苦搭好的台子,給拆了。
「陛下,臣告退。」梁禎只好向著漢帝行天揖之禮,而後也不待漢帝多話,便沉著臉,緩步離開了高台。
司空很生氣,後果自然是很嚴重。當天傍晚,章牛就領著雄兵衝進了行宮,見門就踹,見人就抓。最後在折騰了將近半個時辰後,才將董貴人揪著頭髮從衣櫃中給扯了出來,一併打進詔獄之中。
梁禎終究還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將董承等人盡數滅族,只是這跟計劃中一樣的做法,換來的,卻是跟計劃中背道而馳的結果。因為,漢帝當著天下人說出的那句話,儘管沒能給他自己換來一絲一毫的權勢。但卻實實在在地,將梁禎的聲望,給一竹竿敲了下去。
後人說,輿論和軍隊,是國家的兩條柱石,掌握了一樣的人,就掌握了一半的國家。而在梁禎控制的東漢朝廷之中,軍隊毫無疑問是掌握在梁禎手中的,但輿論卻不是。因此,梁禎很快,就為他在中牟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
梁禎忌憚於孔融的名望,而一直沒有聽從荀彧的「建議」,將其除掉。這一點,孔融是知道的,只是在孔融眼中,非但沒將這點當作自己的護身符,而是將其,作為自己有恃無恐的理由。
就在梁禎將董承等人夷滅三族後不久,孔融就寫了一篇文章來痛斥梁禎的所作所為,更毒的是,這篇文章原封不動地將董承的「跋扈遺丑,扶餘奴隸,董賊餘孽,西州匹夫,」以及漢帝的「君若能相輔,則厚;不爾,幸垂恩相舍。」都引用進去。再加上孔融本就冠絕天下的文筆,這文章一出,就堪稱孔融般的《討梁賊檄》。
而且,在孔融名聲的加持下,這文章沒多久就傳到了河南的兗州、豫州,袁紹一見,更是如獲至寶,當即讓陳琳等人給這篇文章「查漏補缺」,接著還印成邸報,在自己的轄區內四處傳播。
就這樣,在這幾位漢末首屈一指的文豪的努力下,不到三個月的功夫,梁禎的惡名就從黃河傳到了嶺南,從東海傳到了西涼。端的是四海之內,無人不知;九州之中,無人不曉。
「哈哈,哈哈,哈哈。」梁禎面無表情地看著緝事曹交上來的奏報,這奏報上所講述的,正是他傳遍天下的「美名」,「二十年了,我終於成梁賊了。」
劉若顫巍巍地站在離梁禎十步遠的地方,他是硬著頭皮來的。因為他在接到梁禎要求他收集自己在民間的風評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大事不妙了。但劉若又不敢弄虛作假,於是只好實話實說。
「我成梁賊了!」梁禎仰天大笑,那表情,就如後世高中了的狀元郎一般。
「我討扶餘,平黃巾,征西涼。我修水利,興屯田,勸農桑。我修名堂,申《漢律》,揚軍威。然後就成了梁賊!」梁禎猛地將竹簡仍在地上,扔了還不解氣,還站起身,「咚」「咚」地跺了兩腳。直將竹簡跺成一塊塊竹片。
「梁賊是吧?好啊。」梁禎站起身,幽幽地看著劉若,「去,告訴陛下,下月十五早朝,讓公卿百官都看好了,什麼叫梁賊!」
「諾!」劉若哪裡敢在這個時候悖了梁禎的意,應了聲後,就顫巍巍地出去了。
當然,劉若也沒有按照梁禎的意思去辦,因為真要進宮面聖,也輪不到他去。因此,他出了軍帳後,就立刻去找黑齒影寒,將此事向她匯報。
黑齒影寒聽後,什麼也沒說,就將劉若打發走了。因為她跟劉若一樣,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撩梁禎的逆鱗。因此,黑齒影寒找到了賈詡,來商議對策。
「孔融跟陳琳寫的東西,詡已經讀過了,不過是小人之言,何足掛齒?」賈詡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事實上,他也希望梁禎能夠跟他一樣,看都不用正眼看這檄文一下。
但這一點,梁禎是萬萬做不到的。因為梁禎已經被氣瘋了。
「只是這話,如何向司空開口?」黑齒影寒自然了解梁禎的脾性,事實上,自她認識梁禎以來,就從未見他如此「喪心病狂」過,因此她知道,此刻跟梁禎講道理,就是在自尋死路。
「這樣,四郎不妨問一下德源,看看他是怎麼想的。」
「好。」
賈詡沒有想到,黑齒影寒也沒有想到,他們都低估了,孔融等人的「檄文」,對梁禎的打擊程度。因此,當梁禎對黑齒影寒說出:「你若是來勸我的,那就請回吧。」這句話的時候,黑齒影寒的第一反應,就是一愣。
幸好,黑齒影寒並不是嬌氣的人,她沒有在這句話上多做糾纏,而是直入正題:「我就想問問,你打算怎麼做。」
「哈哈哈哈!」梁禎大笑道,「他們不是說我是梁賊嗎?好啊,我就賊給他們看。我要效法董公,當太師。然後,殺光殿堂中的公卿!」
「噗嗤」黑齒影寒連嘴都來不及捂,就笑了出來。
梁禎瞪了黑齒影寒一眼,如果這眼神也有溫度的話,黑齒影寒能被梁禎這一瞪給烤熟。
「我還是那句話,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黑齒影寒轉過身去,不再看梁禎,因為她要傳達給梁禎一個信息:別做讓我看不起你的事。
「我會的。他袁公路做得,我也能做。」怎知,正在氣頭上的梁禎,還真變得「幼稚」起來。
這一下,連黑齒影寒也犯了難,因為此刻的梁禎,完全就不跟她在同一個頻道上,要是再用氣話來激他,效果絕對是適得其反。
「你想好了?」黑齒影寒往前一步,拉開了跟梁禎之間的距離。
「想好了。」梁禎的回答很是平靜,似乎這真就是他在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結論。
黑齒影寒搖了搖頭,抬腳就走,什麼也不再多說。因為她知道,現在的梁禎,已經連她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你真的以為,我不當這個太師,就不會犯眾怒?」梁禎在黑齒影寒身後吼道,「你錯了,害白兒的人,害三丫的人,謀殺我的人,我們可有一次,找出來過?」
「沒有!一次都沒有,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跟我們共事!」梁禎越說越激動,甚至三步衝上前,一手摁住黑齒影寒的肩胛,「從并州到現在,你數一數,我做了多少好事?但可有人稱讚過我?沒有!所有人都只看到,我是跋扈遺丑,董賊餘孽!所有人都盼著我死!」
「你想殺人,殺就是。」黑齒影寒甩開了梁禎的左手,然後頭也不回地往軍帳外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身後的梁禎,發出瘋癲的笑聲,「果然,連你,連你都瞧不起我!」
已經走到帳簾前的黑齒影寒聞言,臉一側,同時陰寒的雙眸中劍光一閃,梁禎只覺得胸口一痛,雙腳一軟,連著倒退了三步,方才重新站定。
「古之聖王,父天母地,雖受命於天,尤經萬難方得天下。如今,你才哪到哪?!」黑齒影寒說著,身形一閃,雙手已經揪住了梁禎的衣領,「你給我記著,要是你連這點小事都受不了,你永遠,永遠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