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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內耗(一)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梁禎知道,憑藉劉備的能力,一旦讓他有了構造制度的時間,任何人都休想再掌控他。因為歷史上,劉備真正從一個客將,成長為一代梟雄,靠的不是與他齊名的關張二人的鼎力相助,而是他在新野那七年中構造的制度。

  這裡的制度,指的不僅是一個可以讓自己身邊的人都能各施所長的平台,還是一條梯子,一條可以讓後來者也可以憑藉自己的才華往上爬的梯子。

  黑齒影寒並不言語,只是繼續輕輕攪動木碗中的湯汁。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情,只有梁禎自己,可以給出答案,並且承擔由此產生的後果,畢竟,這後果,也只有梁禎的肩胛才夠資格去扛。

  「若殺了玄德,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梁禎沉吟片刻,突然問道。

  沒有人可以替別人做出決定,但卻都可以給出建議。

  「再無人以禮來降。張燕、張楊、楊奉等亦會人人自危。」

  此刻,劉備在梁禎集團中的地位,其實是跟張楊、張楊、楊奉這幾人相差無幾的,因為這幾人,也是領著自己所屬的部曲,以禮來降,但都還保留著一定的獨 立性。

  因此,此刻若貿貿然斬了劉關張三人,二張及楊奉,是必然會人人自危,進而做出對梁禎不利的事的,而除此之外,往後梁禎再去攻略什麼地方,當地的守將只怕是必定會死戰到底了。

  因為劉備當初,就是以邯鄲城守將的身份,率領部眾投向梁禎的。

  世事往往就是這般令人為難,因為梁禎知道,若是此刻放了劉備,劉備日後,必然會是自己的心腹之患,可若就此殺了他,自己集團的內部,只怕不用多久,就會因人人自危而發生動 亂了。

  「只惜,禎無孟德之才。」梁禎說著,竟是潸然淚下。儘管他也難以說清,自己此次流淚,是在替曹操惋惜,還是在惋惜自己,「若十年之後,禎敗於劉備。百年之後,便會有太史公筆錄亞父與項羽故事了吧?」

  「沒有人可以看見明日。」黑齒影寒自然能夠感受到梁禎心中的彷徨與無助,但她卻不想去開解他,因為她雖能開解梁禎,但誰,又能開解她呢?

  「盈兒以為,什麼時候放玄德南去為妙?」

  梁禎終究,還是作出了歷史上曹操所做出的決定,只是不知,這歷史日後的走勢,又是否會如當年一樣了。

  「由他開口。」黑齒影寒道,「此前,對玄德,需敬而遠之,對關、張,應禮遇甚隆。」

  此計翻譯過來就是:對劉備保持尊敬的姿態,從而將他捧得高高的,而對關張,則表露出拉攏之意。如此一來,雖然以關張的性格,是必然會不為所動的,但劉備作為野心家,也是會心生警惕,進而提出離梁禎而去的。

  如此一來,罵名便全由劉備來背了。畢竟,梁禎對他們三人,可是沒得說呢。

  梁禎聽罷,登時大喜,隨即便按照黑齒影寒的計策吩咐下去,準備禮遇關張二人。

  梁禎想要給關張二人送禮,機會是再多不過了,比如,跟關羽討論行兵之法,甚是高興,然後送他一件戰袍。又比如,請張飛指點槍法,然後送他兩壇美酒以作感謝,等等。

  當然,對劉備梁禎也沒有怠慢,不僅以兄長稱之,更時常與他一併談論治國之道,為人之法。

  而且,梁禎還使上了最絕的那一招——美人計。須知,在這個時代,侍女、丫鬟、乃至妾室都是可以當做禮物來送人的,而被送禮者,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因此,梁禎就找了個機會,送了兩個原本打算送進宮的美姬給劉備。

  當然,以劉備之智,一眼看穿梁禎在耍手腕也不是難事。但偏偏梁禎要的,就是讓他看穿,好早日向自己提出離去之事。

  但梁禎機關算盡,卻還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劉備是梟雄!所謂梟雄,最重要的特性之一便是,有著明確的目標,而且,不達到目的決不擺休。

  而劉備當初決意投靠梁禎的目的,就是發展自己的勢力,而這一步,劉備打算用三年的時間來完成,但現在,才只不過過了一年,若是現在就提出離開,那對劉備而言,損失的可就不僅是這一年的時間那麼簡單了——因為, 攻打常山時,死的,還多是他的愛將趙雲從常山帶出來的老軍卒。

  見劉備遲遲沒有動靜,梁禎自己也是沉不住氣了,一來,這禮遇甚隆的開銷,開一點不少,而且這筆錢花出去,是斷然收不到半點回報的,再說梁禎為了名聲,送禮的錢,全都是從他的私庫當中出的,而不是經官府的庫房。但問題是,梁禎的私庫,可全是由董白維持,掌控著。

  一次兩次,董白咬咬牙就給了,但再多,她就不滿了:「我賺錢容易啊?你天天像潑水一樣將錢往劉關張身上潑,也不見他們對你的笑容自然多少!」

  「快了,快了,就再給我一點吧。」董白的話,除了向梁禎表明態度外,還表示她知道梁禎為什麼要用這麼多錢,因此梁禎直接失去了解釋了機會,能做的也就只有舔著臉哀求了。

  「滾!」董白一帳薄拍在梁禎臉上,「咋不見你將自己賣了換錢呢?」

  梁禎帶著一身灰逃出了董白的房間,直到走到中廳,他才鬆了口氣,然後身子一萎頓,摔坐在一個蒲團上。他有理由這樣,因為此刻,梁禎的感覺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能逼劉備開口說要走,還配上了大把大把的銅錢。

  當然,如果梁禎有意,其實是不用那麼傷的,因為張既掌管的公倉中可還堆滿了五銖錢,劉若的緝事曹也能給他找來大把大把的錢,就算怕影響到自己的形象,梁禎還可以伸手向盈兒要,因為他知道,盈兒手中同樣掌控著一個功能跟緝事曹不相上下的組織。

  但梁禎知道,自己若是這麼做了,代價同樣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的,因為無論是挪用公倉,還是讓劉若或盈兒去搞錢。都是在給自己的下屬開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頭,從此以後,只怕巧取豪奪之風,就會越發不可收拾了。

  梁禎正在萎頓,耳邊卻忽然傳來了悠揚的琴音,令人心身,也都不禁為之一悅,定耳一聽,似乎是從南邊傳來的。那邊?不正是荀南君的房間嗎?

  於是,梁禎起身往南面走去,果然遠遠看見,一裘粉衣的荀南君端坐於房前,正在柔和的南風之中,輕撫著琴弦。

  梁禎悄悄地繞路到荀南君身後,豎耳細聽,同時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她。

  一曲奏罷,荀南君的纖纖玉手卻並不離開琴弦,而是越壓越低,同時「唉」地發出一聲輕嘆。

  「三丫何故嘆氣?」梁禎上前兩步關切地問道。

  「啊?將軍。」三丫趕緊起身,屈膝一禮,白皙的臉稍稍一紅。沒想到,都這麼久了,她還是這般青澀。

  「聽這琴音悠揚,應是喜悅之聲,可三丫你卻為何嘆氣呢?」梁禎繞了繞髮鬢,笑著問道。

  「三丫見將軍終日眉頭緊鎖,想必是遇到了煩心之事,但三丫才疏學淺,不能替將軍分憂,故發此嘆,還請將軍勿怪。」

  「怎麼會,怎麼會呢?」梁禎聽罷,心中竟是一暖。他一直覺得,三丫跟盈兒和白兒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跟三丫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身,是完全放鬆且喜悅的。

  「此曲此前,從未曾聽你彈過,可是公達近日新教的?」梁禎拉著三丫的手,將她拉近了閨房之中。

  「是,三丫見將軍最近愁眉深鎖,故特學了這一曲,想讓將軍聽了之後,能開心一些。」

  「哈哈。」梁禎輕輕地用食指的第二節,點了點三丫的鼻樑骨,「還是你好。」

  梁禎當然會覺得三丫好了,因為黑齒影寒跟董白兩人,身上都擔著不同的擔子,盈兒擔著的,是他的事業,白兒擔著的,則是他的家庭。有了這兩座泰山在,她們在跟梁禎相處時,又如何能時刻保持著歡聲笑語,嬌小依人的狀態?

  只有三丫能,因為她身上,即無事業之累,也無家庭之責,故而才能全心全意地取悅梁禎。只是,如此一來,三丫就註定要遭人忌恨了。

  不過,梁禎和三丫對此,卻是全然無覺,因為他們都正處於短暫的歡愉之中。歡愉是會上癮的,當初,梁禎新得董白的時候,就曾一口氣跟她瞎鬧了四天四夜,直到幕僚們催促得緊了,才依依不捨地出來主持公務。

  而現在,外部的袁紹受到重創後正在休養,南邊的袁術、呂布又正打得難捨難分,河東的王邑折騰了幾年,也還是沒能徹底掌控河東郡,至於馬騰、韓遂之流,在關中是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因為關中經過連年的戰亂後,已是再無力供養大軍了,因此,馬韓二人,都無力將它徹底納入麾下。

  內部的劉備也還保持著名面上的歸附,漢帝更是徹底沒了動靜。因而一時間,梁禎的轄地可謂是「四境皆寧,相安無事」,壓力自然是驟降。

  外部的壓力沒了,梁禎自然要給自己找些「壓力」,因此,他立刻投入到與荀三丫的「戰鬥之中」,而且這次,相比起跟董白的那會兒,梁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三丫已經被他娶過門了,想怎麼玩都沒有人會說些什麼。

  梁禎徹底放鬆下來,任憑自己整日沉浸在歡愉之中,直到有一日,有人將他當頭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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