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加官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為何?因為此刻劉備之兵不過千餘,可放眼天下,隨便哪一州的長官不是率領雄兵半萬至數萬的?為什麼州郡長官都要手握重兵?不就是因為不能手握雄兵的州郡長官,都要麼被治下亂民所殺,要麼被比鄰的強州給吞併了!
因此換句話說,漢帝讓手中僅有千餘兵力的劉備去外州任職,無異就是再將他往火坑裡推。
當然劉備也是可以向漢帝清兵的,但問題是,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得罪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梁禎,因為漢帝手中的兵,不就是梁禎的那兩三萬部曲嘛。
「陛下何出此言?」劉備索性開口問道。
「兩年前,朕曾拜劉正禮為揚州刺史,以求將江東,變成朝廷的強力外援,但怎知,正禮雖知兵,但兵少將寡,故而屢次為袁術、孫策等所敗。」漢帝說著,眼眶竟是一紅,「皇叔乃知兵之人,又有虎將相隨,故而朕欲拜皇叔為外州牧伯,對外彈壓雄州,對內,震懾權臣。」
「陛下如此看重臣,臣焉能不以死相報?」劉備趕忙對著漢帝深施一禮,但起身後,卻是變得愁色滿臉,「只是不知,陛下欲讓臣治理何州?」
「徐州。」漢帝道,「自陶恭祖病逝之後,徐州牧守之位便一直空缺。徐州乃江淮雄州,境內的丹陽兵更是以驍勇善戰而知名,何況其境內還有良田萬畝。皇叔才具驚人,到此雄州,定能有一翻作為。」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能言與否?」
「皇叔但說無妨。」
「陛下,徐州之地雖然富庶,但其南有孫策,西有袁術,北有呂布、田楷,故其牧守,非手握雄兵不能鎮之。而如今臣帳下之兵,不過千餘,若是此刻赴任,不久便會被強鄰所敗。」
「唉,朕也曾想過這點,只是如今,孫策虎步江左,袁術稱雄淮南,呂布自擊敗曹操後,更是實力膨脹。北邊,袁紹已有疲態,公孫瓚實非謀大事之人。朕怕,再有幾年,這天下大勢,便會變得非人力所可扭轉矣。」
劉備一聽,登時心中一驚,因為在此之前,他跟許多人一樣,對這位少年天子的看法也是「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對家國大事是一無所知,但怎知今天的一番對話,卻讓他驚訝地發現,天子的雙眼竟然是洞察秋毫的,天子在看人這方面,也確實有著一翻獨到的見地。
若得以生在承平之世,陛下當是一代明君。劉備不由得心中一傷,因為他在想,如果這位少年天子的登基時間,能往前推四十年,那天漢也是絕不會如今天這般,傾頹至此的。
想到這,劉備便立刻向漢帝保證,說自己是一定會去徐州赴任的,但卻不是現在,因為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跟著梁禎一道,討伐袁紹,如此他才能有壯大自身實力的機會,也只有等他自身的實力壯大到足以自保後,他才能穩住徐州,從而作為朝廷的強力外援。
拔苗助長的道理,漢帝自然明白,但人嘛,都總是急於求成的,不過智者與愚者的區別,就恰恰在於,智者能夠抑制自己的本能,從而做出最有利的選擇,因此漢帝在沉思一翻後,便同意了劉備的看法。
「陛下,臣還有一事。」
「請講。」
「臣斗膽發問,對於梁禎,陛下是何態度?」
此刻他們倆已經行至行宮中的湖心亭處,而他們的隨從,則全都留在五十步之外,因此此刻說這些話,才是安全的。
「衣我養我。」漢帝道。
劉備知道,在漢帝心中,梁禎已經跟董卓畫上了等號,為什麼?因為天子乃是萬民之主,天下至尊,因此又怎可能連衣食都控制在另一個人的手裡?
「陛下之意,臣銘記於心。」劉備再次對漢帝深施一禮,「臣定以死以報陛下大恩。」
漢帝的心思,梁禎雖不能摸透,但也能瞧出個七七八八,因此當他一得到劉備被漢帝確認為皇叔,封左將軍,成樂侯的消息後,便立刻讓黑齒影寒將一直不願出山的董昭「扭送」到邯鄲的軍中,與自己相見。
「公仁先生,這一路來多有得罪,禎在此,先給先生賠罪。」梁禎裝模作樣地對著董昭一揖到底,然後才請他入座,「此番想先生趕赴邯鄲,實乃禎有一事欲向先生請教。」
「不知將軍有何事,能夠用到昭?」
梁禎嘴角一彎:「不知先生可曾聽聞有一人,姓劉名備,字玄德?」
「前些日子方在邸報上見到過他的名字。」董昭也是一笑,「怎麼,難道將軍後悔了?」
梁禎用右手輕輕抓住茶盞的蓋子,並不時地用其輕輕與茶杯相撞,發出「叮」「叮」的聲響。
「禎不遠萬里,尊迎陛下,卻只得一併州刺史之位。可反觀玄德,不過率兵千人去投,地位便已遠在禎之上。禎觀陛下之意,似是要將禎往海里逼啊。」
「將軍此言差矣。」董昭抱著雙臂,笑著搖頭道,「陛下畢竟年少,血氣方剛,這待人做事,終究是欠缺了一些,將軍切勿往心裏面去。」
「禎自然不會往心裡去,只是禎想知道,這位列台司的時機,是否已經成熟?」
梁禎不可能不知道,想要讓漢帝安分點,自己就得先名正言順地在晉陽的行宮中有個說話算數的職位。只不過,此前他吸收了董卓、李傕、郭汜三人先後授首的教訓,故而才沒有在自己初擁漢帝,威信未立的時候便給自己封官進爵。
但現在,梁禎看漢帝的意思,後者是連維持著表面上的和氣都不願意了,相反還一個勁地給自己添堵。因此梁禎才決定,自己必須跟董卓等三人一樣,自晉位百官之首,如此方能真正將漢帝掌握在手中。
「將軍若想位列台司,昭的建議,是將大將軍之位讓予袁紹。將軍再挑一個位次於其的職位。」董昭似乎早就想到了會有今天這一刻,故而早早地想好了對策,「本初雖是我們的勁敵,但打的也是『興復漢室』的旗號。因此,如果他抗旨不從,便是違背聖意,天下皆可伐之。」
「即便他遵從了陛下的意思,我等便可立刻像其索要軍馬輜重,他若不給,亦是違背了勝意。如此一來,這戰與不戰,何時戰,便都在我等的掌控之中了。」
「早聞公仁先生有良、平之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梁禎連聲稱讚道,「如此,袁本初縱是謀多似雨,也難逃先生掌心矣。」
梁禎知道,董昭獻給他的,是一條令袁紹沒有任何抵抗辦法的毒計。因為這計策的最惡毒之處,便在於它精確無比地打在了袁紹的七寸之上,令他進退不能。因為當今的漢庭,早已淪為了這天下間最毒的那一杯鳩酒,諸侯們既享受著它提供的便利,同時,也得忍受著它帶來的巨大毒性。
就比如梁禎,在藉助天子的名義四處徵發、索取的同時,也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漢帝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一點點地積賺實力,也不得不容忍劉備這樣一頭惡狼,跟自己共寢一榻。
又比如袁紹,在藉助討伐賊臣董卓的名義拉起了兵馬,並鯨吞了冀州後,也不得不在「尊迎漢帝」還是「自立為王」,這兩條分岔路的路口處久久徘徊。因為你說尊迎漢帝吧,這漢帝本就是賊臣董卓所立,對於袁紹也早就是心存芥蒂。但你說自立為王吧,自己拉起兵馬的口號就是「礦扶漢室」,若是此刻自立,豈不是自毀基石?
建安二年春,梁禎正式上書漢帝,請求拜袁紹為大將軍,假節鉞。梁禎自己則也位進一級,擔任御史中丞,總領監察事宜。
梁禎的奏疏,漢帝當然是不願意批的,倒不是因為他看穿了梁禎「舉薦」袁紹這一步中包含的禍心,而是因為他察覺到了梁禎欲沾染台司的野心。
因為梁禎在這封奏疏之中,自請為御史中丞。而根據本朝制度,御史中丞是總領前朝御史大夫監察百官的事務的。也即是說,梁禎一旦擔任了御史中丞這一職,便名正言順地擁有了監察、傳喚、逮捕上至公卿,下至小吏中任意一人的權力!
而一旦梁禎擁有了這一權力,他便立刻會從「准權臣」,蛻變成真正的權臣!為什麼?因為從擔任御史中丞的這一刻起,梁禎便能合情合法地左右朝官們的帽子了!因此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大小朝官之中準會有人倒向梁禎,如此一來,梁禎在朝中的影響力較之以前,定會是空前膨脹!
漢帝的心思,梁禎揣摩得一清二楚,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對於自己欲擔任御史中丞這事,公卿百官一定是一萬個反對,因此除了梁禎自己外,是不會有人在旁邊替自己做勢的,而一旦沒有其他的聲音表示支持,那要將這事辦成,就會變得非常困難了。
因此,梁禎另在請求漢帝封官的奏疏之外,還上了一道奏疏,來給自己「做勢」。只不過,他用來給自己做勢的奏疏上說的,卻是一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自攻陷邯鄲以來,四方豪義之士皆仰慕朝廷威名,洶湧來投,故而朝廷的部曲在短短一月之中,已增長至五萬餘。因此特上書一封,請求朝廷劃撥糧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