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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蒙在鼓裡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雨千尋見狀,左臂一樣,一支袖箭便釘在為首甲士的臉門之上,將他打翻在地,接著飛身一躍,撞碎窗欞躍出窗戶,奪路而去。

  賈逵跟梁禎是被連夜叫進大堂的,由於他們的驛館在城池北角,而田豐等人的是在城池南角,因此他們對田豐驛館被燒之事是一無所知,只知道自己突然之間就被張燕的人圍住了,一時之間還以為是早上一直沒有表態的張燕終於拿定了主意,倒向袁紹了呢。

  「尊駕,適才城中,發生了一件怪事。燕,找你們來,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幫燕捋一捋思緒。」張燕大馬金刀地坐在虎皮椅上,毫不掩飾左肩上的傷口,「田豐的驛館被燒了,有十三具屍體,面容難辨,還有五個人失蹤了。同時有人潛入了我的房間,將我刺傷。你們說說,我該怎麼辦好啊?」

  賈逵和梁禎僅用了一瞬間便明白過來,這是田豐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用自己的驛館被燒造勢,引開張燕身邊的侍衛,然後藉機刺殺張燕,即使失敗,也能將此事嫁禍給賈逵。

  然而在張燕的眼裡,事情卻不可能跟梁禎看到的一模一樣,因為站在他的視覺來看,是田豐的驛館遭到襲擊,田豐生死未卜,接著自己就遭到了刺殺。儘管田豐一方有五人失蹤,可這同樣可以理解成,是這五人就是梁禎的奸細,亦或梁禎通過什麼法子將他們五人的屍體給藏了起來,以洗脫自身的嫌疑。

  「我聽說一千個人眼裡,就有一千個西施。因此。逵對這件事的看法並不重要,關鍵是大帥怎麼看待此事?」賈逵長揖到底,然後才道。

  「燕聽孫輕說,尊駕曾向他提起班定遠出使鄯善的舊事。燕本沒當回事,但僅僅過了一天,就發生了這種事,這令燕的心裡,確實忐忑不已啊。所以,還想聽聽尊駕的自辯。」

  賈逵仰天大笑,片刻才道:「班定遠的確曾云:『大丈夫當效傅介子立功異域,以取封侯,』所以後來他殺死匈奴使者,從而迫使鄯善王與大漢和親,從而留下萬世美名。可如果他當初殺的是鄯善王,那恐怕他留在史冊中的,就只有『愚蠢』二字了吧?」

  「哈哈哈哈。」張燕拍著虎皮椅,連著笑了三聲,然後「咻」的一聲站起,款步走到賈逵面前,拍了拍後者的肩胛,端詳了整整一盞茶的功夫,才道,「正是如此。所以這袁紹,從一開始就沒正眼看過我。」

  賈逵跟梁禎都知道,張燕此話一出,傾向便已經明了,不出多少天,他就會派出自己的使者雖賈逵返回,以跟梁禎簽訂正式的盟約。

  果然不過三天功夫,張燕便派其子張方為使者,跟隨賈逵的使團返回晉陽,以跟梁禎訂立盟約,臨走前,張燕還特意囑咐張方,讓他在晉陽安心呆著,不要過于思念在山中的自己。這一叮嚀,就是半個時辰,父子兩人這才灑淚相別。

  得知張燕同意結盟後,梁禎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回程時腳下的山道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可沒等他輕鬆幾天,一塊比之前那塊石頭更大更沉的巨石便不由分說地壓了下來。

  仙師廣全失蹤了,福祥道壇也在濃濃的烈火之中化為烏有。劉若等人從道壇中先後清理出了一十七具模樣難辨的屍首,而根據此前他們掌握的線報,福祥道壇中共有仙師、力士三十六人。除去因事外出的五名仙師以及十名力士外,還有四人不見蹤影,因此,自然無法確認廣全是否在這場大火中遇難。

  梁禎覺得很奇怪,因為自從進入初平四年開始,這晉陽城中的事,就沒對頭過一次!給他的感覺就是,他在蒙上雙眼、堵上雙耳之後,跟另一個鬥士單挑。

  梁禎在內室中擺了一盤象棋,不過棋盤上只有紅色的棋,而沒有綠色的棋。然後再依次將章牛、張既、令狐邵、黑齒影寒四人叫進來分別細談。

  這四人之中,章牛並不管任何事,他留在晉陽的目的就是保護梁府兼監視城中的其他人。之所以讓他來負責監察,是因為在梁禎的眾多幕僚之中,他跟隨梁禎最早,而且根基也最淺,除了緊抱梁禎之外,實在沒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阿牛,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就像我們無論做什麼,背後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一樣?」梁禎問。

  劉若抓捕廣全失敗的來龍去脈,章牛都聽說過,因此梁禎這一問,章牛便點點頭:「確實像有人泄密。不過,四郎將這範圍擴得太大了,不好查。」

  章牛指的自然是黑齒影寒叫了一大群人來「表決」到底要不要抓仙師廣全的事。

  「那你心中,可有可疑之人?」梁禎道,「不要怕,只管說出來。」

  「哥哥,這可疑之人多了去了,劉若當天帶了一百個人去抓廣全。這麼些人的調動,想必只會驚擾到更多的人。這些被驚擾到的人,光名字,都可以列三天三夜。」

  章牛說得不錯,一百人的出動,勢必會在城中引起軒然大波,就算這其中都沒有奸細,但廣全只需在官府旁安排數個耳目,便能提前將消息傳回福祥道壇,從而完成殺人滅口,縱火滅跡之事。

  「知道了,你去吧阿牛。」梁禎點點頭,然後叫來了張既。

  張既負責的是太守府中的錢帛之事,也就是說整個太原郡,無論哪個曹屬要幹些什麼事,只要涉及錢帛車馬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當然這個人並不包括他,也包括他身旁的數個文吏及長隨。

  「曹中的文吏、長隨,可有新進入職的?」梁禎問道。

  張既回答得很爽快:「有,不少人都是年初被舉薦進來的,基本都是郡中各豪門的子弟。」

  「將他們的典籍交給劉若,讓他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些什麼。」梁禎道。

  「諾。」

  「德容,這些個月你一直都在晉陽,可曾知道一些蹊蹺之事?各曹屬的用度,有無異常?」

  「這些月來,開支最大的是軍伍,占五成以上。其次是劉若的緝事曹,占了一成。」

  「一成?他都買了些什麼?」

  「絹帛。」

  絹帛,是一種絲織物,在紙張變得廉價易用之前,一直都是一種重要的書寫、繪畫材料,但它到底是絲織物,因此價格極其昂貴,通常一片輕飄飄的,四寸見方的絹帛,造價便能直逼等重的銀塊。由此可見,在東漢末年的時候,能夠讀書識字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德容可曾問過劉若,這些絹帛是幹什麼用的?」

  張既點點頭,但卻苦笑著回答道:「他說這是秘密,根據將軍賦予他的權力,緝事曹無需將用途相告。」

  梁禎也只好苦笑著點點頭,因為這話他還真的說過。

  跟章牛一樣,跟張既談話之後,梁禎非但沒能縮小懷疑對象,反而將更多的人給「拉下了水」,因為民曹中的那些豪門子弟,幾乎每個人都能接觸到帳簿,因此每個人都有泄密的嫌疑。但這些人,梁禎又不能無故罷免,因為他們當初之所以得以入職,就是梁禎為了拉攏太原豪門而做出的妥協。

  令狐邵是梁禎的長史,即幕僚之長,總領全部公文圖章,雖然嚴格來說,他是軍職人員,但事實上,他卻連太原太守府及晉陽縣衙的事務都可以隨意過問,因此直到的事,一點也不會比黑齒影寒這個事實上的第二人要少。

  「孔叔,禎不在晉陽的這幾日,城中可曾發生過什麼蹊蹺之事?」梁禎決定給令狐邵一個提示,以免他又像章牛和張既一樣,將可疑人員的範圍不斷擴大,「特別是在福祥道壇被燒的前後數日之中。」

  令狐邵側著腦袋凝視了窗外許久,才慢悠悠道:「蹊蹺之事倒是沒有,不過卻有一件事,讓邵百思不得其解。」

  「何事?」

  「抓捕廣全的那天,長史召集了城中幾乎所有管事的官員前去商議,卻獨獨缺了一人。」

  「梁瓊?」梁禎脫口而出,他自己臨去黑山之前,給梁瓊安排的官職是縣尉,專司城中的緝盜事宜,按理來說,黑齒影寒聚眾商議是否抓捕廣全這事,應該也要叫上他才對,但不知道為何,她偏偏沒這麼做。

  「正是,正是如此,梁瓊才能在大火燃起的第一時間奔赴福祥道壇,但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最後,梁禎將黑齒影寒叫了進來,而他面前的那盤棋,卻還是一子未動。

  「我們來下盤棋。」梁禎道。

  黑齒影寒狐疑得看著他:「這邊的棋呢?」

  「我們看不見。」梁禎搖搖頭,「只能靠推斷。」

  黑齒影寒似是來了興趣,又似是明白了梁禎的意思,只見她身子往前一傾:「好。」

  「有人通過上源道壇,讓姑子久病不起,試圖挑起我們跟楊奉、李樂之間的矛盾。」梁禎拿掉了紅方的一隻兵,表示紅方已經先輸一招。

  「接著,是梁瓊去抓蕭清,從表面上看,我們似乎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我們沒想到,他們竟然有火油彈這種秘而不宣的東西。」梁禎拿掉了一隻炮,表示這一局,他們輸得更慘。

  「為了調查這件事,我賦予了劉若很大的權力。可他的第一步,就驚動了敵人。」梁禎撿起中間那隻紅方的兵,「錢三里雖然被抓,但卻供出了韓越。如果我的處置稍有不妥,便是翁婿反目,而岳父背後站著的,很可能就是以太原三望為首的豪門。」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我們只能對另一條線上的仙師廣全動手。卻沒想到,廣全沒抓成之餘,還生生弄出了人人皆是間的假象。」梁禎直接拿掉了紅方的所有車馬炮,如此一來,紅方便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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