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封賞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那是冬日的黃昏,凌冽的西北風甚至一度壓過了號角聲聲,郭太的步卒剛剛在晉陽城外列好陣勢,北邊的天門關上竟是煙塵驟起,數丈高的煙塵之中,於夫羅的狼頭大纛清晰可見。
然而這些南匈奴騎兵此刻卻是一反常態地,將箭矢對準了城外那些跟自己並肩作戰了數年之久的白波步卒。而緊隨著南匈奴人沖向郭太的,則是王方麾下的五百涼州大馬。與此同時,正面的黑齒影寒部也吹響了進攻的號角,兩千多騎士在一百五十甲騎具裝的引領下,蠻橫地撞向白波軍的前軍大陣。
頃刻之間,郭太的前、後軍都被捅了個對眼穿,只有郭太所在的中軍,因兩千老營驍銳的拼死抵抗而暫時還未崩潰。然而他們的抵抗也只是暫時的,因為在前軍被擊潰之後,梁禎軍的步卒也開始發動進攻。
無奈之下,郭太只能遵從兄弟們的建議,匆忙向北奪路而逃。
晉陽一戰,梁禎幾乎是兵不血刃就擊潰了郭太的白波軍,斬獲近萬,繳獲的甲仗兵刃更是不計其數。
同時,晉陽城中的豪門在三望族的牽頭下,在最雄偉的南門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簞食瓢飲地將梁禎以及他的衛隊迎進晉陽城。
梁禎騎著一匹豪族們給他千里挑一選出來的高頭大馬,披甲持槍,威風凜凜地來到郡衙門前的空地上,對著前來歡迎的「父老鄉親」們一拱手,高聲道:「在下,漢平北將軍領太原太守梁禎,見過各位父老。」
「恭迎梁府君上任。」父老們一併答道。
隨即,鑼鼓喧天,歌舞不絕,晉陽城就像過年一般熱鬧喜慶。
梁禎終於有了一塊自己的根據地,第一件事,自然是封賞他「勞苦功高」的眾兄弟們。
黑齒影寒被正式任命為晉陽丞,太原郡將兵長史。華雄被任命為太原都尉,算是前者的副手。章牛跟梁瓊一樣,都被任命為晉陽縣尉。至於賈詡、張郃等一干先前已有封賞的,則全部發了賞錢。
然後是前來投奔的各世家豪門,太原王氏的王凌、王晨、太原郭氏的郭配,都收到了徵辟,至於太原令狐氏的令狐邵,梁禎直接拜他為晉陽令,被拒絕後,還親自到他家中,徵辟他為平北將軍長史,令狐邵見狀,才不得已答應。
同時,為了答謝豪門們的功勞,梁禎還特許他們分掉了七成的戰利品,同時免去了他們半年的賦稅。
這一通操作下來,梁禎自己手頭上就幾乎什麼都沒有剩下了。梁禎儘管很懊惱,但正如賈詡所說的一樣,這就是「太順利」的代價。
黑齒影寒披著蓑衣,將斗笠壓得很低,用劉若部的腰牌穿過一層又一層的崗哨,直到進入梁禎的房間。如此一來,即使衛兵被買通,旁人也只能推測是劉若的哪一個高級屬下前來稟告軍情,而無法推斷出是她來了。
「你怎麼穿成這樣?」梁禎一邊煮著茶,一邊一臉疑惑地看著黑齒影寒。
黑齒影寒趴在門邊聽了好一會兒,才來到梁禎面前的蒲團上坐下:「我來問你,三月的軍餉,你打算怎麼湊?」
「這等……」梁禎剛想問,黑齒影寒是怎麼知道梁禎手頭上的錢帛只夠支撐一月的,但字句已出口才想起,盈兒剛被自己任命為晉陽縣丞,自然能夠接觸到帳薄,於是便改口道,「我打算讓一路兵馬翻過忻口,出雁門關,攻擊盤踞雁門的屠各胡,殺人搶羊。這樣,糧餉便能支撐到五月。」
「另一路,翻過天門關,進入西河郡,驅趕那裡的南匈奴、鮮卑人,而且這一次,我們不再接受當地豪門的歸降,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獲得他們手中掌控的大量糧食、農田、佃戶。」
「等獲得土地之後,我們便效法漢武帝,在西河、雁門二郡設立軍屯。根據令狐邵的計算,最多三年,我們每年便可積聚足以供給大軍食一月之糧。」
「如此一切順利,最多五年,我們便可將盤踞上郡、五原、定襄、雲中、朔方五郡的胡人部落全部消滅或征服。到那個時候,我們手中的騎士至起碼有五萬,材官十萬餘,糧食也足夠食用一年。我們再兵分三路,聯合張燕、公孫瓚,直下冀州,定能將袁紹趕下洪河。」
「無論是進攻西河,還是進攻雁門,想要獲勝,兵力最少一萬,另外還需五千兵馬留在晉陽,以為後援。」黑齒影寒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几案上點了三個點,「剩下的五千兵力,一部分要留守河東,安撫、震懾河東豪門,另一部分得留在上黨,防備袁紹。」
黑齒影寒說著,幽幽地看了梁禎一眼:「是這樣嗎?」
梁禎認真地看了黑齒影寒一眼:「是。」
「考驗人性可以,但不是現在。」
兩人都知道,此刻無論是關中還是冀州,只需派來一支四千人規模的軍隊,便能輕而易舉地擊潰河東或上黨郡的守軍,進而圍困晉陽。而這個過程,河東、上黨、太原三郡的豪門世家,是絕對不會出力協助梁禎軍防守的。
「我已經將我能給他們的都給他們了。」梁禎一錘桌案,「比郭太對他們還要優厚。」
黑齒影寒沒有說話,而是頭一偏,躍過窗欞看著屋外那三面迎風飛揚的大纛。
梁禎跟著她的視線一看,這才恍然大悟:「涼州刺史部。」
「這是流在我們身上的血,永遠也改變不了。」
「但這些豪門應該都知道,我一次也沒有縱兵劫掠過。」梁禎終於說出了這句話,貪財是人類的本性,而他之所以一直將它抑制,甚至強迫他麾下的所有兵士將它抑制,為的,就是給關東士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以免將來他們會誓跟自己魚死網破。
「這在涼州刺史部軍中,能做到的,除了段煨,就是我了。」
「所以,他們可以幫你擊敗郭太,但如果打來的是袁紹呢?」黑齒影寒用手指在几案上寫了個「袁」字,「四世三公,士族之望,反董盟主。這三面大旗,無論打出哪面,都是一呼百應的存在。」
「但雁門跟西河,都是必打的啊,無論哪一郡,即便遲一點打,到了三月份,我還是發不出軍餉。」梁禎一個勁地撓著自己的頭髮,「對了,袁紹不是有張燕跟公孫瓚牽制嗎?他怎麼可能還有餘力進攻并州?」
黑齒影寒從蓑衣中取出一張蔡侯紙,這紙質地很好,但可惜濕了水,頁腳已經破損,整張紙也開始泛黃。
「界橋?公孫瓚輸了?還被鞠義斬了嚴綱?」梁禎三句話便將紙上的內容概括了一遍,顯然,這對他而言,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盈兒,那你可有良策?」在以往,黑齒影寒每當指出一個問題時,都會附上一個行之有效的應對之法,因此梁禎這次也想當然地認為,黑齒影寒也是胸有成竹,但怎料,黑齒影寒卻搖了搖頭。
「這不跟這些年一樣嘛,我們發現了問題,但對它,卻無能為力。」梁禎嘆道,「袁紹是夏天跟公孫瓚在界橋作戰的,雖然獲勝,但將士困頓。我們正可藉此良機,進攻西河、雁門二郡。」
「晉陽不是易攻難守之地,若有上將將之,即便上黨、河東丟失,憑藉五千守軍,也能堅守兩月有餘。兩個月,足夠大軍從雁門、西河回援了。」
「好吧。」黑齒影寒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這下下之策,「這種計策,成功是僥倖,即便這次沒事,也不可用第二次了。」
因為,這種計策生效與否的關鍵,全在對手那邊,自己可掌控的,少之又少,因此是十分危險且愚蠢的。
「自然如此。」梁禎十分肯定地點點頭,「盈兒,這晉陽以及諸將的家眷,就全拜託你了。」
「我嗎?」黑齒影寒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為什麼?」
「因為只有你,證明過自己防守的能力。」梁禎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蒲子一戰,若不是你守住了營盤,只怕現在,我們的屍首上都已經長滿野草了吧?」
梁禎這話,只是原因之一,第二個原因便是,黑齒影寒立下的戰功已經夠多了,而相應的,自己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提著環首刀上最前線了。作為主公,長時間不上最前線,就必然會跟最基層的軍官、兵士們產生疏離。而這不僅不利於維持他們對自己的好感,還極容易被人架空。
而且,征戰這種能力,跟練拳一樣,必須日日練才能鞏固提高,若長時間不練習,也是會生疏、遺忘的。當然了,這原因二,是絕不能說出口的。
占領晉陽的第十五天,梁禎便派出兩路大軍,分別進攻西河、雁門二郡,其中西河郡那路的主將是張郃,副將是王方、牛蓋以及南匈奴於夫羅單于。而進攻雁門郡的那一路,則有他親自率領,副將是張既、華雄,而梁瓊、王凌兩人也隨軍北征。
而晉陽方面,梁禎將章牛跟賈逵留給了黑齒影寒,以協助她守城。白波降將楊奉、李樂則繼續率本部駐守河東、上黨二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