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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血洗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但如果僅僅是赴死,袁隗也不會感到如此羞憤,因為在他看來,自己若死在董卓的刀下,那他在後世的名望和地位,將可以跟二十年前死在張奐屠刀之下的竇武、陳蕃相比肩,因為此兩者也是死於暴虐與野蠻之手。然而,董卓不是張奐,連「送往延尉定罪」這種形式也懶得弄了,直接讓手下的武夫們提著閃亮的鐵刀,踹開袁府的大門,見人就砍,半點斯文都不講了。

  跟袁府一起遭災的,還有城門校尉伍瓊,尚書周毖等人,他們都被抄了家。但很快,董卓也嘗到了肆意使用武力的弊端——他手下的人,竟然「曲解」了他的意思,不僅對袁隗、伍瓊、周毖等人動手,而且還將屠刀伸向了旁側的府邸。

  「胡鬧!誰讓他們亂搶的!」董卓拍案大罵,「奉先,立刻帶一隊人去,給我將五個帶頭搶掠的校尉、軍司馬給砍了!」

  「相國,不可如此。」但李儒卻在此時唱起了反調,「此刻關東聯軍二十餘萬,即將叩關,正值用人之際,萬不可自毀基業啊。」

  「何況,雒陽城中殷實之戶眾多,殺之正可用其財帛以犒勞眾將士。相國何樂而不為呢?」

  「唉!」董卓雙手一甩,頗為無奈地坐回坐席上,「既然這樣,那就將與袁隗交往密切的人都殺了吧,讓軍士們多搶幾天,填飽肚子,好跟叛軍打仗。」

  「諾!」

  有了董卓的擔保,他麾下的軍士在搶掠時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初時是讓每戶交出財富即可,後來演變成,搶錢不止,還要殺人,甚至乎,出身并州和涼州的兩支軍隊還會私下攀比誰搶得多,少了的一方都會自覺吃虧,進而變得更加不服氣。

  不過,董卓也沒有放任所有的兵士去瘋搶,就比如剛在河東打了敗仗的牛輔那支軍隊,就比董卓直接推上了虎牢關,僅是別部司馬以上的軍官,才被獲准返回雒陽商議退敵之計。

  梁禎等人是從北邊的谷門入的城,一路上只見一隊隊紅著眼的軍士,提著鐵刀,懷中抱著財帛在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中,追逐著一個個衣不遮體的婦孺。而道旁的房屋,有一座算一座,全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炬。

  「這把火燒的,是相國的民心。」梁禎脫口而出,「牛將軍,還請您趕緊出面制止這裡的殺戮。」

  「嗨,我說梁禎,你是不是在關東呆了幾年,骨頭都被吹軟了?成王敗寇,既然我們占了雒陽,那這裡的人,這裡的財帛,本來就該歸我們所有。」

  梁禎正欲多言,右衣袖卻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回頭一看,扯自己衣袖的不是別人,正是段煨。

  段煨見梁禎回頭後,便用嘴型無聲說道:沒用的。

  說話間,幾人便來到雒陽內城的城牆邊,西方有句諺語:條條大路通羅馬。而後人在此基礎上,又加了一句:有的人生即在羅馬。這兩句話,放在此時的雒陽,也是同樣適用,因為此刻這堵三丈高的城牆內外,已經完全是兩個世界。

  城外的世界,粗暴、野蠻、血腥,而城內的世界,卻是鶯歌燕語,美好依舊。因為生活在這內城之中的,是帝國真正的權力擁有者的代表——天下士人之望,縱使蠻橫如董卓,也只不過敢以侄兒帶頭作亂的罪名,將袁隗一家滅門而已,至於其他的,如大司農周忠,司徒兼尚書令王允、左中郎將蔡邕等不僅都活得好好地,甚至為了他們的安全,董卓還專門抽調最精銳的飛熊軍在外圍保護他們的宅邸。

  董卓自打進雒陽後,一眼就看上了中常侍張讓明顯逾制的舊宅,並將它據為己有,雖說沒幾天,他就搬到佳人云集的皇宮中去了,因此,這宅子變成了董卓家眷的安居之所,當然董卓在處理一些機密事務時,也會選擇此處,而不是人多眼雜的皇宮。

  董卓這幾天的心情一直不好,一來是因朝中諸事事事不順心,二來則是因為他的好女婿牛輔,竟在河東被一群流民與匈奴胡打得大敗。這簡直就是在砸西涼軍百戰無敗的招牌!而且還是在即將與關東聯軍進行決戰的關節眼上!

  牛輔對董卓的怒火心知肚明,因此一進廳堂,就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可即使如此,董卓還是不消氣,將原本只需等在外面的梁禎、段煨等一眾將校也叫了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我的老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董卓摔杯於地,「早知如此,我就該讓奉先替你們去河東!哼!」

  「等會再收拾你們,先說說,現在叛軍已經逼近了虎牢關,我們該如何布置是好?」

  董卓話音一落,立刻有軍司馬上前一步,在攤開的輿圖上點明軍情:「北邊的河內郡,是袁紹跟河內太守王匡。」

  「東面的豫州潁川郡,是偽刺史孔伷。而在酸棗是偽刺史劉岱,偽陳留太守張邈、偽廣陵太守張超、偽東郡太守橋瑁、偽山陽太守袁遺、偽濟北相鮑信與曹操的部隊。」

  「南面,是偽後將軍袁術。」

  「這其中,以北面的袁紹、南面的袁術實力最為強勁,他們的部曲加起來,在十二到十五萬之間。只在於中間的那堆叛賊,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五六萬,而且令出多門,只要將北面或南面的叛軍擊退,中間的叛賊,也將不戰自潰。」

  「另外,在河東郡還有十餘萬白波軍以及於夫羅單于的騎兵,而且叛軍很可能已經跟他們取得了聯繫。」

  董卓擺擺手,示意軍司馬就此打住,然後他站起來,對身後的一眾武將道:「這些亂賊加起來,有三十萬眾,而我們手上的兵,不過五萬人。人數上,我們處於極度的劣勢。但是,他們有一個極大的弱點,那就是令出多門,各部之間,缺乏必要的協同。」

  「憑我多年的經驗,這叛軍,就是典型的烏合之眾。」

  「對!烏合之眾。」牛輔剛剛挨了罵,此刻急於重討董卓的歡心,因此立刻站起來附和道,「相國,我願領軍東出虎牢關,將那袁紹的首級,擺在相國案前。」

  「牛將軍勇氣可嘉。」呂布叉著手,不緊不慢道,「只是這運籌帷幄,比起相國來,可不是差了一點半點啊。」

  「你!」牛輔鬍子一吹,就要發作。

  呂布慢吞吞地站起來,豎起三隻手指,眯成一條縫的虎目之中,流露出的,儘是輕蔑之色:「某有三問,若是牛將軍答得上來,某甘願為牛將軍牽馬。」

  「說!」牛輔在餘光之中瞥見董卓神色不善,於是只好強壓怒火,任由呂布放肆。

  「其一,這叛軍雖令出多門,但卻兵力雄厚,戰線雖長達數百里,北邊的袁紹及王匡,兵力有七八萬。南面的袁術,兵力也有六七萬。牛將軍怎麼保證,能將他們一戰而下?」

  「其二,若我大軍傾巢而出,萬一其餘叛軍趁勢進攻虎牢關,將軍又想如何禦敵?」

  「其三,牛將軍在河東的表現,只怕不是那麼令相國放心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牛輔被呂布徹底激怒,也顧不得董卓在場,一躍而起,就要上前將呂布暴揍一頓。

  牛輔不計後果的舉動,將梁禎嚇了一大跳,因為先不論牛輔打不打得過呂布,就是在大戰之前跟同袍大打出手這事,董卓就不可能放過牛輔,雖然看在翁婿之情的份上,董卓不會真把牛輔怎麼樣,但這冷板凳牛輔也是坐定的了。

  因此,牛輔剛要上前,梁禎就從後面一把拽著牛輔:「將軍息怒,此等孩提之問,就由我來替將軍回答吧。」

  牛輔手下的李傕、張濟、樊稠等人也反應過來,一併擋在牛輔面前,以防他在此失控。

  梁禎見牛輔手臂上虬扎的肌肉稍稍鬆了松,知道他准許了,於是上前一步,先對呂布拱手行禮,然後才道:「呂將軍三問,牛將軍早有對策,就由我來給諸公一一道明。」

  「其一,北邊袁紹等要進攻雒陽,就必須經過孟津。孟津險地,可派精兵千人守之,則北路無憂矣。」

  「其二,東邊的孔伷、劉岱等人,勢力單薄,派別眾多,必躊躇不前。但有一人,需小心對待。」

  「哦?」董卓情不自禁地發出了聲音,「何人?」

  「偽奮武將軍曹操。」

  「哈哈哈哈!你這豎子,滿口胡言,這天下勇健者,豈有他曹操之名?」梁禎是牛輔的部署,如果呂布親自開口反駁,則有失了身份之虞,因此這開口駁斥的重任,呂布就交給了身後的李肅。

  「校尉此言差矣。」若是換了牛輔,聽李肅這一說,保准又會跳起來,但梁禎偏不吃這套,只見他不慍不怒地搖頭道,「這曹操曾持手戟,入張讓之室,行刺張讓,事情敗露之後,舞戟遁牆而去,張讓左右之人,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的。中平年間,平定蛾賊的時候,曹操又多有戰功。」

  「最為重要的是,曹操跟其他人都不同,他不是某個州郡的官長,只是一個無名無實的奮武將軍,因此他必然會死戰,以求在關東立足。跟他處於同樣處境的,還有偽長沙太守烏程侯孫堅!」

  李肅截斷了梁禎的話,繼續挑釁道:「哈哈哈哈!梁校尉,你這不是自打嘴巴嗎?前面剛說曹操沒有領地會奮勇作戰,後面就將孫堅給捧了出來,這孫堅可是長沙太守!怎麼會沒有領地呢?」

  「因為孫堅在進攻雒陽的路上,先逼死王荊州王通耀,後捏造罪名,殺南陽太守張子議。」梁禎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李肅,「依我看,這逼死刺史,擅二千石的孫堅,才是名副其實的亂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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