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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義兵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牛輔是在中平六年十二月軍敗的,次年正月,士人們就在關東集結了超過二十萬大軍,共同推舉出身於四世三公的袁紹為盟主以討伐劫持朝廷的群凶,而為了師出有名,他們甚至寫出了一份《討董賊檄文》:

  「漢初平元年正月望日,車騎將軍袁紹、河內太守王匡、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代奮武將軍曹操、後將軍袁術等,告各州牧、刺史、太守、國相、縣令、都尉:偽相國董卓,性非良善,為人貪忍,悖道逆理,妄行廢立,逼死太后,神人共嫉,天地不容。驟躡高位,殘害忠良,殺掠婦孺,奸 淫公主,震怒上蒼。終南之墨,楚、越之竹,難書其惡。天下昭然,所共聞見。」

  蓋天為父,地為母,禍福之應,各以事降。卓明知之,而冥昧觸冒,不顧大忌,詭亂天術,援引史傳。少帝者,孝靈帝嫡長也,少而聰慧,未有大過。然賊臣董卓,目無天地,妄行廢立,此逆天之大罪也。

  發冢文陵,盜其珠寶,此乃逆地之大罪也!

  尊任殘賊,信用奸佞,誅戮忠正,復炮烙之刑,酒肉之林。政令日變,官名月易,吏民昏亂,不知所從,商旅窮窘,號泣市道。又增重賦斂,刻剝百姓,厚自奉養。內政不修,外戰不力,北困鮮卑,西覆羌戎,南沒勁越,東挫蛾賊。使四境之外,併入為害,緣邊之郡,江海之瀕,滌地無類。貪忍之所陷,饑饉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萬萬計。其死者則露屍不掩,生者則奔亡流散,幼孤婦女,流離系虜。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敬業天漢舊臣,公侯家子,奉先帝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以清妖孽。

  今山東之兵二百餘萬,旌旗蔽空,刀槍如林,上下一心,誓誅董賊,以安社稷。遵光武之舊制,修孝明之遺德。有不從命,武軍平之。然後還師振旅,橐弓臥鼓。申命百姓,各安其所,庶無負子之責。」

  「啪」董卓猛地一敲桌案:「真的是夠了!憑什麼?為什麼!」

  「你們都是我舉薦的官!為什麼反我!沒有我,你們還在不知哪個洞裡貓著呢!」

  一旁已經更名為「李儒」的李孝儒一連搖了好幾下頭,並暗暗嘆了口氣。在一旬前,董卓為了更好地控制皇宮,於是任命李孝儒為郎中令,而這郎中令,乃九卿之一,地位崇高,而在東漢一朝,猶如仍深受王莽時代「二名非禮」的影響,因此李孝儒也只好去掉了名字中的「孝」字,以符合世人的習慣。

  「將軍,當務之急,在於內整超綱,消除二心,外征雄兵以討平叛逆。」

  「說得對,關東的叛軍有二十萬,而我手頭不過五萬部曲,確實不夠啊。」董卓習慣性地撫著鬍鬚,「這樣,你立刻去擬一份奏摺,就說我準備募兵三十萬,以討平叛逆。待到後天早朝,我好拿去讓陛下准了。」

  「諾!」

  董卓的募兵計劃,不出意料地遭到了議郎鄭泰的強烈反對:「相國,萬萬不可發大兵以討關東。昔年魏武侯西拒強秦,南擋霸楚,稱雄於天下。吳起猶言:『在德不在險。』」

  「扯!」董卓對士人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當初,跟我說授予袁紹等人職位,天下就能安定的,是你們!可現在呢?他們一到任所,就委託三公的名義,起兵作亂!董卓身為相國,難道不應該發大兵以討叛逆嗎?!」

  滿朝文武被董卓這厲聲一嚇,登時都萎頓下去,原本準備跟在鄭泰後面勸諫董卓的郎官們,都嚇得不敢再站出來,唯恐被董卓抓去剁了。

  但這鄭泰也當真是個漢子,哪怕是在殺人如麻的董卓面前,也全無懼色,只見他對著董卓深揖一禮,然後才不慌不忙道:「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龍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殺之。由此觀之,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

  「更何況,雒陽的糧食,十有六七要靠冀州、荊州供應,現在這兩個州都在叛軍手中,常言道:無糧不聚兵。因此,哪怕相國真的徵集到了三十萬大軍,單憑雒陽一地也供養不起,一旦糧草不足,來日陣前便有倒戈一擊之虞。相國,此乃泰之肺腑之言!」

  「哈哈哈哈!」董卓眼珠子一眨,怒容便成了笑容,「久聞公業大才,今日一席話,果是字字珠璣。方才,是卓無禮了。」

  董卓對著鄭泰行了個天揖:「還望公業勿怪。」

  就這樣,董卓徵兵三十萬以討關東的計劃因鄭泰一席話而胎死腹中。當然,董卓心中也是亮得很,他知道鄭泰的理由雖然毫無破綻,但其真實目的,卻是只能有一個,那就是阻止董卓的勢力過度壯大,從而給關東聯軍爭取擊敗董卓的機會。

  或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鄭泰一離開大殿,就悄悄地換了輛密蓬馬車,在雒陽城錯綜複雜的街道中繞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悄悄地來到一所大宅子的後門。這處寨子原本屬於中常侍孫璋,而當孫璋及其勢力被袁紹等人殺戮乾淨後,這宅子就空了出來,一直沒有新主人入主。

  這不是因為大夥嫌它晦氣,要知道這是一座有山有水有林的大宅子,而且位於雒陽城最昂貴的地段之中,因此哪怕裡面死了再多的人,也不會阻擋買家的腳步。因此,唯一能解釋它空置的原因的,就是這宅子之中,隱藏著太多的秘密——跟袁隗有關的秘密。

  在宅子的後院的假山叢中,隱藏著一條密道,這條密道是用青石板砌成的,十分堅固,它有五個出口,其中一個,就開在袁府的後院。

  「董卓這豎子,可一點不簡單啊。」袁隗盤著腿坐在塌上,右手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初次見到雒陽的人,無論是草原的單于,還是西域的國王,亦或南方的族長,都沒有不被它的恢弘和華貴所震懾的,有的是人,連王位都不要,就只想在這雒陽城中,當一個富貴公。」

  「只有這董卓,在三十年前的夕陽亭中,就跟我說,他在這雒陽城中,只看見了無數的罪惡與骯髒。」袁隗右手猛地一抖,瓷杯中的清湯也隨之灑出不少,「唉。」

  「雒陽就是再骯髒,也由不得他這等粗鄙之人插話!」鄭泰頗為不屑地昂起頭,「袁公,用不了多久,關東的大軍就會攻入虎牢關,剁了董卓這廝。」

  「難道你真的以為,董卓不敢對我們動手?」袁隗瞪了鄭泰一眼,這眼神中的濃濃殺意,哪裡像一個與經書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學究?分明就是一個廝殺多年的宿將。

  「他敢?昔年十常侍殘忍地殺害了竇、陳二君,結果呢?還不是都投了黃河,家中子弟的腦袋,還有幾個不是被掛在郡城之上?這董卓不過就一老革,哪怕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動我們一根手指頭。」

  「枉你為官二十年,怎麼就一點警惕性都沒有!」袁隗猛地一拍桌案,「擾龍宗為什麼會死?還用我說嗎?」

  擾龍宗是侍御史,地位崇高,然而就是這麼一位德高望重的侍御史,竟然因在見董卓時忘記解下佩劍這點小事,而被董卓借題發揮,以圖謀作亂的罪名給生生打死。而這一切,就發生在今早退朝之後。

  「反了!這董卓是真的反了!」鄭泰跳起來罵道,「我這就去尋覓死士,一定要在局勢徹底失控之前,刺殺董卓!」

  「唉。」鄭泰的豪言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只見袁隗遍布溝壑的臉上又多添了幾分愁色,「紹兒已經試了兩次了,沒用的。」

  「何況,董卓現在早就對我們起了殺心,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如果你現在再去刺殺他,就相當於給了一個『名』,一個血洗朝堂的『名』!」

  「太傅,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董賊禍亂天下?」

  袁隗搖搖頭:「堅城,總是要裡應外合才能攻破。袁家有紹兒、術兒在外,所以這城內,是活不下去了。但子師他們就不一樣,他們的子弟還小,也沒投到關東那邊,正好作為內應。公業,你現在已經得罪了董卓,趁著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撕破臉,趕緊逃到關東去吧。」

  「諾!」鄭泰趕忙肅立,然後對著袁隗行天揖之禮。

  袁隗站直身子受了這一禮,再回以平揖:「明日卯時,在城中張讓的宅子裡等,有人會送你出城的。記住,出了城後,就一路去南陽找術兒,無論雒陽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許回來。」

  「太傅之言,泰謹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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