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穿越•重生 >後漢長夜 > 第二百零九章  失控的四年(十三)

第二百零九章  失控的四年(十三)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但明智的舉動卻往往要損壞部分人的利益。就比如這次,皇甫嵩親率大軍出擊,而讓董卓留守三輔,這就對董卓及其部下的利益,造成了極大的損害。

  因為,董卓等人征戰多年,內心早已麻木,他們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撈取錢帛,可現在皇甫嵩讓他們留守三輔,這就意味著,他們非但不能斬首敵人的軍功來發家,更不能通過掠奪叛軍占領區的財富來致富了。如此一來,董卓及其全軍對皇甫嵩又怎能沒有怨氣?

  梁禎其實並不怨恨皇甫嵩的這一舉動,因為在他看來,打仗始終太危險,哪有現在成天躺在軍營里舒服?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光和四年的那個二愣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他是雲部的司馬,主心骨,因此也必須站在手下軍士的立場上,大肆抨擊皇甫嵩的安排。

  但也不知是不是罵得過了頭,董卓竟然大老遠地派人從長安來「請」梁禎去喝酒,這令梁禎心中有點忐忑。

  本著多年來養成的「遇事不決問盈兒」的習慣,梁禎抱著一卷蜀錦來到黑齒影寒的房間。

  「這是益州新進的蜀錦,我看著它不錯,就拿來了。這回我上長安,一定請當地當好的裁縫,給盈兒做一身這世上最好的衣袍。」

  黑齒影寒像是自動屏蔽了梁禎施加的「干擾」,直奔主題:「你何故要去長安?」

  「是董將軍叫的,可能是讓我約束一下手下的軍士,讓他們不要再罵皇甫將軍了吧?」

  黑齒影寒「噗嗤」一笑:「現在董將軍手下,就四個手中握有重兵的人。牛輔、段煨、董越和你。因此,將軍絕不會因為這點雞毛蒜皮般的小事就叫你跑去長安一趟。」

  「那盈兒以為,我此行是凶是吉?」

  黑齒影寒眉眼一挑,打量了梁禎許久,方才一笑:「董將軍之前,不是跟你跟段煨談過『夢想』嗎?」

  「對。」梁禎一聽,恍然大悟,「盈兒的意思,董將軍這回,是將他的夢想,付諸行動了?」

  「能讓董將軍下定如此決心的,只能是雒陽吹來的風。所以,你此去,一定要萬般小心。」黑齒影寒說著,摘下腰間的佩刀,遞到梁禎面前,「這把刀是我讓鐵匠新鍛的。」

  梁禎接在手中,輕輕一拉,只見寒光一閃,光芒之中,一個「寒」字格外醒目。

  梁禎收起刀:「我走了,你自己也小心點。」

  這一回,梁禎依舊沒能進入長安城,甚至連長安城的影子都沒能見著,因為,董卓將他的大營設在城外的龍首山上。

  今天,董卓穿得格外莊重,頭戴銀盔,身披鐵甲,胸系紫綬,目光如炬。他身前,謀臣武將分而列之,足足有十二個人。

  梁禎掃了一眼,發現自己只認識牛輔、段煨、董越、胡軫、李孝儒、李蒙五人,其他的人自己竟然是一個不識。

  董卓見人到齊了,便「咳」了聲,以提示眾人保持肅靜:「如今,皇甫將軍尚在隴西。而朝廷卻發來了聖旨,讓我將大軍交給皇甫嵩,去并州擔任個什麼州牧。諸位認為,這可還是不可啊?」

  「萬萬不可!」董卓話音剛落,梁禎便大聲叫道,不是他急於表現,而是他突然想起,歷史上,董卓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抗旨不尊,並意圖進軍雒陽的。因此,他判定,此刻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董卓,是絕對正確的。

  「將軍統軍多年,將士們無不感念將軍恩德,人人蓄勢待發,就像刀和戟一樣,只待將軍一聲令下,便義無反顧地刺向敵人。而并州,其混亂程度堪比涼州,可并州的軍士,與將軍之間,並無深厚的感情,就像鈍了的刀一樣,即使砍中敵人,也難以傷其分毫。因此,屬下認為,拋棄鋒利的刀戟,而提著鈍刀去跟敵人作戰,是非常不明智的。」

  「但這,畢竟是聖旨啊。我們怎能抗旨不尊?」一個跟梁禎班列相當的人打斷了梁禎的話。

  「梁司馬說得對!大人萬不可做此等愚蠢之事。」牛輔叫道。

  董卓略顯厭惡地看了牛輔一眼,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女婿除了相貌英偉,一身牛力外,就真是幹啥啥不行了。

  牛輔發了話,其他人便紛紛附和,就連那個開頭嚷著要接旨的人也改了口。

  「散了。」董卓道,並悄悄地朝著李孝儒使了個眼色,李孝儒點點頭,悄悄地走到那個說要接旨的人身邊,跟他耳語幾句,然後就將他領了出去。

  「禎,你先留下。」董卓叫住了梁禎。

  梁禎急忙讓開道路,等其他人都出去後,才拱手低聲道:「將軍,您找我有事?」

  「走吧,我們邊走邊聊。」董卓站起身子,舒了舒肩膀,在前面引路。

  出了大帳,董卓卻不將梁禎往自己的帳篷那裡引,反而帶著他沿著李孝儒留下的足跡,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

  「在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大人就跟我說過一句話。」

  「大人說,人這一生,就是在不斷地做選擇。這些選擇,能決定你的未來是富是貧,也能決定是福是禍,甚至,能決定是生是死。」

  董卓話音剛落,前面便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慘叫聲,梁禎一驚,「寒」字刀猛地「彈」出,半個身子也擋在了董卓面前:「將軍當心!」

  「哎,慌什麼。」董卓拍了拍梁禎下沉的右肩,「不過是除掉了一個首鼠兩端之人罷了。」

  「首鼠兩端之人?」梁禎將信將疑地收刀入鞘。

  董卓面色一沉:「哼,就是那個讓我奉旨的人。」

  「此等狗賊,殺得好!」梁禎立刻恭維道,但心中,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董卓站住了身子,並突然回身,盯著梁禎道:「陛下病了,我剛得到消息。」

  梁禎清晰地看見,董卓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還搖了搖頭。這是什麼意思?這分明不就是表明,陛下已命不久矣!

  「唉,國步方蹇如此,陛下這病,來得真不是時候。」梁禎先跟著感嘆了一聲,然後正色道,「將軍,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如今大漢外有強敵環伺,內有群醜登堂。我認為,將軍應整頓軍馬,以隨時應對不測之風雲。」

  「申時三刻,來我家。」董卓沒有正面回應梁禎的話,但卻釋放出了一個令梁禎心中不由得一緊的信號。

  這是梁禎第一次見到,漢代的長安城,儘管它早已不復西漢時的輝煌,但那雄偉的城牆,高聳的塔樓,厚重的大纛,盔甲整齊的軍士,以及那城樓上車輪般大小的「長安」二字,在盡顯天漢的氣魄之餘,更令人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長安,長安!

  董卓的家,在城南的一座大宅子中,這並不是傳統的豪門聚居地,或許正因如此,董卓才能以並不「雄厚」的財力,購得如此之大的一片土地來蓋自己的宅院。

  「勞煩通報一聲,就說司馬梁禎,前來拜見董將軍。」常言道「宰相門房四品官」因此,梁禎在跟門房說話時,也是十分客氣,並主動遞上一隻沉甸甸的錦囊。

  「哦。梁司馬真的太客氣了。」門房搶過錦囊,然後點頭哈腰道,「將軍吩咐過了,以後,司馬出入『董府』,就像回自己家一樣,不需通報。」

  梁禎一皺眉,如此說來,董卓是真將自己當成心腹看待了。這或許是一個好消息,但長遠來看,卻又會成為一個包袱,因為董卓在接下來的三年之中,做的可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事。

  梁禎細細地問了門房道路如何走,然後方才大踏步走進董府。與外表的莊嚴、華貴相比,董府的內部裝飾就顯得有些「敗絮其中」了,因為這府邸的建築風格十分粗糙,一點也沒有長安傳統貴族家宅的雍容、精細之感。

  梁禎一邊感嘆著董卓糟蹋了這麼好的一塊地,一邊拐過一條連廊,怎知,一轉身,就被人撞了個滿懷。

  「嗷~」那人驚叫一聲,聲音竟似雛鳥試音。

  「抱歉,你沒事吧?」梁禎下意識地伸手一扶那人,然後後退一步。

  「鬆開!」那人卻毫不領情,大聲喝道,「你是何人,竟敢硬闖我府?」

  梁禎一聽,立刻細細打量了這人一眼,只見這人身高大約四尺半左右,面相稚嫩,手如柔荑,膚若凝脂,齒如瓠犀,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我是何人?」梁禎眼神一厲,前逼一步,盯著她喝道,「我乃董將軍帳下,雲部司馬梁禎。」

  「切,原來只是我祖父的下屬。誰讓你進來的?還不快滾!」

  她這番話,無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這人就是董卓的孫女少女。但說也奇怪,董卓那人長得五大三粗,形如惡鬼,可他的孫女竟是如此白皙,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人也不可貌相,因為董白為人,可比董卓差遠了,董卓身居高位,卻依舊關愛底層軍士,可到董白這,就完全是以鼻孔看人了。

  對付這種富家小姐,梁禎也有辦法,那就是決不能示弱,因為越示弱,她就越不會將人當人看了。

  梁禎抬起手,一掌摑向董白白皙的臉,不過他也沒敢真打,而是在最後一刻剎住:「我告訴你!我雖只是一個小小的司馬,但也是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其中艱難,絕不比你祖父爬上前將軍之位要輕鬆。因此,這個司馬,也不是你這個黃毛丫頭能輕視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