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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幽冀風雲(十六)

2023-12-18 01:48:24 作者: 十年臥雪
  然而即便如此,左豐還是抓住僅有的兩次機會,削平了兩個倒霉蛋的腦殼,直到看見他們豆腐花一般的腦漿,左豐的心情,這才好了一點。

  九月,當邙山染上第一絲秋色時,左豐也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雒陽。他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上本彈劾盧植,說他屯兵廣宗城下,數日不戰,不知意欲何為。

  而雒陽城中的漢帝,也早因就等張角授首的消息不至,而心火濺起,一看見左豐的這封上疏,當即是龍顏大怒,拍案而起,若不是因為寶劍放得遠了些,他保準會跳將起來,揮劍亂砍。

  三日後,左豐等來了他日思夜盼的結果:北中郎將盧植,深受皇恩,卻不知報答,屯重兵於廣宗城下,數月不戰,意欲何為?著免去盧植北中郎將之職,押送回京,量罪定刑。

  與降罪盧植的詔書一併發出的,還有拜河東太守董卓為東中郎將,接替盧植領軍征討張角等眾的詔書。

  接到詔書後,董卓立刻吩咐侍從收拾行囊,可當一切物什均已準備妥當後,他卻忽然賴在府中,遲遲不肯上路,直到十天後,他收到盧植被囚車押走的確切消息後,方才啟程趕往廣宗縣外的官軍大營。

  董卓是在九月下旬趕到官軍大營的,可他上任的第二天便發現,這隊伍比他預料的,還不好帶。因為廣宗城外的四萬多軍士,都是追隨盧植經歷過數十次大小戰鬥的老兵,對盧子干老將軍他們是心悅誠服。可現在朝廷卻已「莫須有」之罪名,將盧子干給下了獄,雖說董卓跟此事無半文錢關係,然而在不知道該恨誰的軍士們心中,他就是唯一可以記恨的對象。

  而將兵不和,素來是兵家大忌。因此從軍多年的董卓敏銳地意識到,廣宗縣,此刻是不能打了。

  可不打也不行,因為朝廷給盧植安的罪名便是:屯重兵於廣宗城下,數月不戰,意欲何為?所以,這場仗是一定要打的,但不能打萬眾一心且有張角親自坐鎮的廣宗。那麼,該打哪裡呢?

  空蕩蕩的帥帳中,董卓獨自一人握著燭台,逐一打量著輿圖上標記出的黃巾軍所占據的城池。他端詳了足有一個時辰,終於,他將目光落在廣宗以北百里外的一座城池上,這座城池的名字叫下曲陽。

  駐守下曲陽的是張角三弟張寶率領的數萬黃巾軍,而在年初,冀州黃巾軍全盛時期,下曲陽縣其實位於黃巾軍控制區的中心地帶,因此張角將許多軍漢的家眷,以及老弱者安置在此,但沒想到,今年夏天公孫瓚率領的幽州官軍竟然一舉擊破了黃巾軍的北方防線,使得本位於腹地的下曲陽,登時成為前線。

  因此張寶麾下的數萬黃巾軍,有戰鬥力的,反而多是王大志部的殘兵以及他自己的數千親衛。

  拿下他們,應該很容易。董卓滿意地點點頭,胖得流油的黑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待某斬下張寶的頭,看你們這群崽子,還敢不敢給我陽奉陰違。

  可下一瞬,董卓臉上的笑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雖說在涼州打了半輩子仗,在并州刺史任上,也沒少給并州的軍卒施恩,可現在他麾下的兵卒,卻都不是涼、並二州出身,相反還因為盧植那廝的事,跟自己結了仇怨,現在自己要用他們去打張寶,他們依舊是不肯出全力的。如此一來,勝負可就難料了。

  「報!」董卓正在思咐,帳外卻飛奔來一傳令兵。

  董卓心情不好,因此對這人也不甚客氣,粗聲粗氣道:「說。」

  「報中郎將,公孫騎都尉率幽州刺史部兵馬萬餘人已經行抵望都縣,聽候中郎將進一步命令。」

  「哦?」董卓濃 粗的又眉毛一挑,旋即雙眼又咪成一條縫:「哈哈!來得好,來得好,傳令,賞酒賞肉,讓他們在二十日之內,趕至下曲陽紮營,待本中郎將揮軍北上,一同剿滅叛賊張寶。」

  「諾!」

  傳令兵走後,董卓再次回身查看那幅巨大的輿圖,越看他就越覺得自己的安排真是正確極了,因為幽州的官軍從未真正歸屬到盧植麾下,對盧植自然沒什麼感情,而自己只需領著他們取得一場像樣的勝利,就必然能在他們中間樹立起威望。至於這裡的官軍嘛……

  哼,讓你們刁難老子,老子現在就讓你們去打下手。董卓惡毒地瞪了一眼帳篷的四周,仿佛那裡站滿了自己的仇人。

  這一邊,董卓正在為自己找到了破局之法而得意,另一邊接到命令的公孫瓚臉上卻是陰晴不定。

  一方面,董卓賞賜的酒肉讓他大喜過望,沒想到這位新上司一到任,就如此看重自己。而另一方面,董卓卻讓他在二十天之內率軍趕到下曲陽,這一條,他就有點拿不準了。

  事關下曲陽離望都,其實也不遠,步兵帶輜重行軍,即使再拖沓,十天也能到了。可董卓卻給了他二十天,那寓意就很明顯了,就是讓他一邊走,一邊仔細勘察下曲陽周邊的地形地貌,黃巾軍的布防情況,甚至還要制定出相應的進攻計劃。

  可這些不都是擔任主攻部隊的工作嗎?

  好戰的公孫瓚雖說很樂意接受主攻任務,可他也明白,自己的才華也需要硬體的支撐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但很明顯,他麾下的幽州官軍達不到他的要求。

  「我等只有一萬人,且經過夏天的一系列戰事,也是十分疲憊,而這下曲陽的黃巾軍,至起碼有八萬人,雖說多有老弱,但某想,其戰鬥力也不應低估,可某觀董中郎將,是有意讓我等擔攻堅之任。兩位說說,這該如何是好?」

  劉備略顯彆扭地曲著長臂,並用粗大的手掌摸著自己的臉龐,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依某之見,若董中郎將真有此意,我等亦當效死,不過董中郎將需撥給我們足夠的甲仗。」

  梁禎卻道:「依某之見,我軍連月征伐,將士疲憊,此刻急需修整,不可再當攻堅之任。」

  「德源兄此言差矣,我等為國而戰,豈有言疲之理?」劉備連連搖頭。

  梁禎登時像個被人拆穿了謊言的孩子,臉色一紅。事實上幽州官軍已經修整了將近一月,說疲乏是假的,但這並不妨礙梁禎認為,他們不該去啃張寶這塊硬骨頭。當然這種話不能擺到明面上,因此只能以疲乏來應付,但不曾想,劉備竟是如此不給面子,當著公孫瓚的面,將這層點破了。

  「二位所言不無道理,待某再三思索片刻。」

  別了公孫瓚後,梁禎不敢再在劉備的視線內作過多逗留,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地回到自己的軍帳,甩下腰刀,摘掉屋山幘,往炕桌那一座,撐著手臂悶悶不樂地盯著軍帳的地面。

  「哥哥,你怎麼了?」葉鷹揚圍了上來,皺著眉看著梁禎。

  「去去去。」梁禎不耐煩地擺擺手,讓葉鷹揚走開。

  「當賊被捉了?」葉鷹揚雙手支在炕桌的另一邊,撐著自己稚氣未消的臉,跟梁禎四目相視。

  「胡說八道,去去去去。」梁禎一瞪眼,起身欲打。

  「哦。我懂了。」葉鷹揚奸笑一聲,轉身跑了出去,不多時就扯了黑齒影寒進來,當著梁禎的面,貼著她耳朵說了幾句,然後一臉得意地看著梁禎。但沒等他嘚瑟多久,便被黑齒影寒喚來的章牛給提著後衣領扔出了軍帳。

  「你進來幹什麼?」梁禎別過臉,看也不看黑齒影寒一眼。

  「我就想來看看你。」黑齒影寒盤腿坐在梁禎身側,腦袋輕輕一歪,靠在梁禎肌肉虬扎的後背上。

  後背傳來的絲絲溫柔,令梁禎心下一甜,接著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新上任的董中郎將可能讓我們去攻堅,我不想去,以軍士疲憊為藉口推脫,沒想到玄德兄當著伯珪兄的面,拆穿了我的話。」

  「玄德性格如此,適應適應就好了。騎都尉什麼態度?」

  「伯珪兄也想打。」

  「他為什麼想打?」

  梁禎頭往後一靠,壓在黑齒影寒的腦袋之上:「當然是為了功勞。」

  「玄德為的可不是功勞。」黑齒影寒推開了梁禎,接著雙手搭在梁禎肩上,伏在梁禎耳邊道,「倒是你們為什麼會覺得,董中郎將會讓幽州軍去打頭陣?」

  「這我怎麼知道?」梁禎白了黑齒影寒一眼,「董中郎將怎麼想,也不用跟我匯報啊。」

  「因為他的威望不足以駕馭皇甫中郎將的舊部。所以只能先依靠你們來對付黃巾軍,以樹立威信。」

  梁禎身子一挺,從黑齒影寒「爪」下掙了出來:「不會吧,你是什麼知道的?」

  黑齒影寒坐正了身子,氣質登時從一隻戀人的小貓,變回高傲的老虎:「以後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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