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愛你
2023-12-16 15:25:27 作者: 呈禾
喜兒偷偷去前殿找了,卻沒找著人。
男主角不到場,這遊園就沒意義啊。君兒自告奮勇的說,她去找啟恆,留明敏在這兒陪我應付這些夫人。御花園的路往乾清宮方向走,中間有個迴廊。君兒本是徑直就穿過去了的,一扭頭,發現啟恆在旁邊的石階上坐著。
「怎麼擱這兒坐著,念歡在御花園等的好著急,眼看著來了這麼多小姑娘,你這個主角卻遲遲不出現,再晚些,你姐姐怕是扛不住了。」
啟恆看著君兒,皺了皺眉頭,沒說話。君兒被他這一看,也皺起了眉頭: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是拖也得把你拖過去的。」
說著君兒就去拉啟恆的胳膊。啟恆由著她拉著,拉著走到迴廊門口,啟恆站住了腳。
君兒回頭不解的看著他,正要問他怎麼了,啟恆開口了:
「如果當初你遇到的是我,不是我姐姐,會不會……」
「什麼?」
啟恆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
「算了,沒事。」
君兒一下子就躥了起來,伸手就繼續拉啟瑾的胳膊:
「說話說一半,也真是有你的。走,快走啦。」
君兒一直拖著他走到門口,感覺半條命的力氣都耗在拉啟恆身上了,到了門口,終於拉不動了。君兒撐著牆喘氣,用手勢指裡面,讓啟恆快進去。啟恆卻不動,就站在原地看著君兒喘氣。
「你,你杵這兒幹嘛啊?快進去啊!」
「姐姐既然讓你來尋我,我到了卻看不到你,肯定會問我你在哪兒。還不如等你緩緩,跟你一起進去。」
「你!你總是有理由。行!」
君兒深吸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下,翻了啟恆一個白眼:
「走吧。」
啟恆雖然是低調進場,但是仍引起不少騷動。小姑娘們就像看見明星似的一聲聲低呼,我本是在跟內閣大臣的夫人們扯家常,聽著她們的低呼,一瞅,就瞅見了門口進來的啟恆。他身後跟著君兒。內閣大臣的夫人們順著我的視線野看到了啟恆,臉上都是姨母笑:
「前些日子聽聞麟親王跟著皇上行獵是受傷了,不知是傷的哪裡,傷的可重?」
「尋常箭傷而已,如今已經好了。他自幼就跟著阿瑪在軍營里生活,武將之才,偏又生了副文人的樣貌。」
「王爺生的像已經過世的麟親王福晉,有次新年進宮見禮,我見過福晉一次,美人中的美人。」
啟恆走到我跟前,作揖請安:
「姐姐金安。」
「起來吧。政務處理完了嗎?」
「處理完了,來的晚了些。」
「你看,那邊有內務府新進的花,你去瞧瞧,若是喜歡,晚些我讓人送些去你府上。」我指著不遠處的地方,那裡站著好幾位我看著模樣不錯的姑娘。啟恆耳朵紅的通透,還是朝那邊去了。君兒連喝了兩杯水,等到內閣大臣的夫人們都走了才開口說話:
「你猜我在哪兒找著他的。」
「哪兒?」
「就在前面迴廊里。他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身邊的小廝也被他遣走了。依我看,念歡,你這個弟弟的心裡應該是有人了。」
「不可能,我問過他好多次有沒有心儀的姑娘,他一直都否認。」
君兒伸出食指搖了又搖:
「我舉個例子。那會兒皇上還是裕親王的時候先皇指了多少次婚,皇上一個都不答應,為什麼,他心裡有你。今兒啟恆來這裡想必也是不情願的,要不然他不會躲著發呆,他為什麼寧願躲著發呆也不過來,就是因為他啊,心裡有人了。絕對有人了。肯定了!」
經這丫頭一分析,好像是有這麼點兒意思啊。我時刻關注著啟恆跟身邊的姑娘說話的神態和模樣,這小子好像都沒怎麼走心,倒像是走走過場,純屬敷衍我。好幾位姑娘殷勤湊到他身邊給他請安,他都是點頭就撤。喜兒拿了事先備好的小禮物來,裡面有兩件相比其他而言要貴重的首飾。我將這兩件首飾拿給啟恆,讓他將這兩件首飾交到喜歡的姑娘的手裡。他就拿著這兩件首飾,在原地站了好久,猶豫又猶豫了,明敏看的都著急,君兒是在看不下去了,從背後推了他一把。啟恆一個趔趄,引得一眾姑娘都笑了。
他摸了摸頭,又看了眼我,這才走出去。
姑娘們一字排開,挨個站出來請安。啟恆一隻手別著,另一隻手握著兩件首飾,站在她們面前。我們和那些夫人都站在一邊,等著看啟恆究竟選哪些姑娘。最終,這傢伙將首飾一直拽在手裡,每一位請安的姑娘,他都另外從喜兒手中的托盤裡拿禮物送給她。我看的頭大,明敏也是一臉不解,倒是君兒一直給我使眼色:
「瞧,我猜的對吧。這傢伙心裡有人了。」
夫人們不知這送禮物的意思,見自己家的女兒得了麟親王親手送的禮物,都以為是好事,臨走前還很熱情的跟我告別。等人都走完了,只剩我、明敏、君兒的時候,我直接問了他:
「帥哥,你老實交代,你這裡的人是誰!」我戳了戳他的心口。這傢伙的箭傷里心口很近,我一時間忘了,君兒倒是記得:
「他受傷了,你輕點兒。」
啟恆一提嘴角,緊接著就捂著胸口開始佯裝很痛:
「啊,疼!」
演技實在太爛了,我連白眼都懶的翻了,只能是搖頭。
「說,是誰。」
啟恆還在演:
「我可是重傷,姐姐一點都不心疼嗎?」
「疼,心疼的很。比起心疼你受傷,我更希望能快點給你找個在你受傷之後能貼心照顧你,你一看見她就高興的飛起來的姑娘!」
啟恆捂著胸口朝明敏和君兒抿了抿嘴,無奈的放下了捂在胸口的手。
「皇上說,會給我指婚。」
「他指的前提是你有自己喜歡的女孩兒。我可不想你被政治聯姻,娶一個不愛的女孩兒。你過得不開心,也耽誤了別人。」
「我……今日見的姑娘,感覺沒有一個配的上我後院的解夢花。我的福晉,必須要好好照顧好我府上的解夢花,這樣才能沒有噩夢,餘生只有好夢。」
「你!你!」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拿啟閣為我種的解夢花說事!我抬起手就要去打他,啟恆一躲,緊接著就跑了起來,我跟在身後追,明敏和君兒看著我們追打嬉鬧。我正追著喊:
「啟恆,你給我站住!」
啟恆一個急剎車就站住了,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身後,抬眼卻不想,啟瑾就站在那裡。他居然還在跟啟恆做手勢,讓啟恆不要說話。他一見著我,做手勢的手也停了下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
啟恆跟著:
「臣給皇上請安。」
明敏和君兒聽見聲響,也跟著過來了。啟瑾忽然上前一步,直接拉住了我的手,將我往懷裡一帶,將我完全抱在了懷裡。他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猛的往前一傾。啟恆發現了異樣,回頭就看見了剛才放箭之人:
「護駕!有刺客,在那邊!」
說著,領著啟瑾的侍衛往刺客的方向跑去。
猩紅的血從啟瑾的嘴裡噴了出來,他抓著我的手,緊緊的抓著,說不出話。
我緊張的眼淚都沒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
啟瑾
啟瑾
啟瑾
……
他滿口鮮血,在我耳邊,輕聲說:
不怕,不怕,我沒事。
我點頭,又搖頭。
御花園離我的咸福宮很近,王希讓人將啟瑾送到了我宮裡。太醫來了,我握著啟瑾的手,啟瑾卻鬆了手:
「乖,出去。」
王希上前來,將我和啟瑾隔開了。太醫將箭拔出來的時候,啟瑾悶聲一哼,我的眼淚一剎那就掉了下來。
剛捉到刺客回來的啟恆見我這樣,將我送到了外屋。
「她還是要我死。啟恆,她還是要我死。不對,今日你也在,她是要我們倆都死!」
啟恆將我抱在懷裡,拍著我的背:
「我來處理。」
「她一定要我們倆死了她才會放手。」
「我來處理,你別著急。」
我從他懷裡掙脫開來:
「我怎麼不著急!她讓人害死阿瑪額娘,她讓人在獵場殺你,今日呢,公然在宮裡放箭要我們的命!」
啟恆攥緊了拳頭,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
「我不會讓她再傷害你。」
太醫出來了,說是已經給皇上敷了藥。王希出來對我和啟恆說:
「娘娘、王爺,皇上讓你們進去。」
啟瑾的臉色蒼白,見著我,就朝我伸手。我迎上去拉住了他的手,他緊握著我的手,看著我:
「不哭了,我沒事。」
轉而看向了在一邊的啟恆,換了個人似的,問道:
「刺客可抓住了?」
「啟稟皇上,臣追著刺客出了御花園,眼看著就能抓到了,刺客忽然倒地不起,臣近身一探,刺客已經咬舌自盡了。」
「可有從刺客身上搜出什麼?」
「臣搜出了這個。」
啟恆拍了拍手,從外面進來一名御前侍衛,呈上了一塊令牌。令牌上赫然寫著坤寧宮三個大字。啟瑾伸手拿過令牌,轉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嚇的跪在了地上。啟瑾握著我的那隻手突然鬆開了,他側過臉看著我:
「或許你說的對,你承受不起。」
直到他的人都走了,我還愣在原地。
我說的是,他的愛,我承受不起。
他現在說我說的對。
他決定放手了嗎?
啟恆叫我,我木訥的抬起頭。他說,皇上已經走了。我點點頭。他說,姐姐,我宮外還有事,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我點點頭。
啟瑾決定放手了嗎?
他決定放手了。
我決定放手了。
從我看到令牌上是坤寧宮三個大字的時候,從我看見她因為害怕而蒼白的臉的時候,從我握住她微涼的手的時候。她說的對,我的愛,她承受不起。她已經因此失去了阿瑪和額娘,我不能讓她或者她弟弟再出事。
我捂著胸口的傷出了咸福宮,王希跟上來問道:
「皇上,您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呢?我的額娘要我最愛的人的命啊。我已經把自己的額娘禁足了,可是我心愛的人還是有生命危險,我該怎麼辦?我只能放手,我還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了啊。
皇上遇刺的消息傳了出去,引得朝廷一片呼聲要求找到幕後主使,確保皇上安危。啟瑾一隻手撐著腿,抬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啟恆。
「麟親王不是已經抓住了刺客嗎?」
「回皇上,臣抓到刺客時,刺客已咬舌自盡,臣只在刺客身上搜出坤寧宮的令牌。」
坤寧宮三個字一出,引起一片譁然。
「東西呢?」
啟瑾的聲音冷的沒有任何感情。啟恆抬起頭,對上了啟瑾的視線。
朝廷上下,除了啟織和啟齊還站著,其他人都跪在了地上:
「臣等懇請皇上徹查此事!」
啟瑾冷笑了起來。
「怎麼著,這是逼朕弒母?你們都好大的膽子!」
「臣不敢。」
啟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說道:
「麟親王說搜到了令牌,如今又拿不出令牌,如何就說是坤寧宮的人?證據都沒有就要朕徹查,你們都是傻子嗎?」
跪了一地的朝臣沒一個再說話。
王希上前,喊道: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沒人敢再說話。王希繼續喊道:
「退朝!」
朝臣陸續退了下去,啟恆也要走,卻被侍衛攔了下來。他一回頭,啟瑾正看著自己。
「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和二哥在做些什麼,你能活到現在,全是因為你姐姐!。」
啟恆抱拳朝龍椅上的啟瑾微微欠身:
「如果姐姐有事,臣就算是死,也會護她周全。」
啟瑾將手邊的摺子全砸在了啟恆身上。
「這就是你所謂的護她周全!你可知你若是出了事,她是斷然活不了的!她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她已經時日不多了!」
啟恆淡然說道:
「臣只是做了一個臣子該做的,臣一心就為著皇上、娘娘的安危著想。」
話音剛落,啟瑾吼道:
「來人!」
御林軍沖了進來,將啟恆押了起來。
「將麟親王送回麟親王府。前些日子獵場行圍,王爺受傷了,你們守在麟親王府,保護王爺。」
剛才在殿上的一個公公退了出來。他附耳將剛才的事情告訴了另一個公公。公公一路小跑去到御膳房,御膳房的人將話寫在了紙上,放進了食盒裡。食盒被宮女送到了坤寧宮。嬤嬤從食盒拿出了紙條遞給了太后。太后看完,揚起了嘴角。
「他們想靠著賊喊捉賊的把戲扳倒哀家。呵!既然這小子找死,那就讓他死吧,正好,他死了小賤人也活不了。」
嬤嬤點點頭:
「奴婢這就傳消息出去。」
「這事完了就去咸福宮給那個小賤人傳話,就說她的弟弟是替她死的。」
傍晚時分,啟瑾來了。
我站在他面前,看著他因為身上的箭傷直不起背,紅了眼眶。
他朝我走來,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帕子。
帕子上有已經幹掉了的血,裡面還包著東西。
「是什麼?」
抬眼,卻迎上了啟瑾的紅眼眶。我接過來打開了手帕,裡面正是我昨日親手交給啟恆讓他送給心儀的姑娘的首飾。
「怎麼在你這兒?」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好像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我看著他,眼裡的淚直接掉了下來。
我搖頭,下意識後退。
啟瑾點著頭,上前試圖抱住我。
手裡的手帕和首飾掉在了地上。
不。
不!
我捂住頭,歇斯底里的大叫。啟瑾強用力將我抱在了懷裡,我越掙扎,他越用力。哪怕箭傷重新裂開,血滲透了身上的龍袍,他依舊緊緊的抱著我。
「他在哪兒?」
「在麟王府。侍衛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去了。太醫檢查,說是……」
「是什麼?」
啟瑾不說話,我顫抖的低吼:
「是什麼,說啊!」
他低聲回道:
「中毒身亡。」
中毒,中毒身亡。誰下的毒,誰要他死?我怔怔的看著啟瑾的眼睛,啟瑾亦看著我:
「答應我,你好好的。」
「我要見他最後一面。」
「好,我跟你一起去。」
我們換了衣裳,來到宮門前。馬車就停在那裡。啟瑾先上了馬車,回過頭來拉我卻發現我徑直朝前面的侍衛走去。侍衛的胯下騎的馬。
「下來。」
侍衛看了眼我身後的啟瑾,這才下馬。我奪過他手裡的馬鞭,跨身上馬。啟瑾從馬車下來後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馬鞭,也上了馬。我和他一前一後疾馳衝出了紫禁城的宮門。晚市約摸到時間了,路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前面有侍衛開道,不斷的吼著「閃開!」。啟瑾策馬行到我的旁邊,沖我喊:
「瑾兒,你慢一點!」
我不理他,馬鞭子不斷的抽著馬屁股,馬兒發了瘋似的往前沖,我發了瘋似的想快點去見啟恆。
麟親王府門口已經掛上了縞素。我勒停了馬,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卻摔在了地上。後面的啟瑾到了,忙下馬要來扶我,他還沒到跟前,我就從地上爬起來朝屋裡跑了,跑到門口,又被門檻絆倒在地上,我撐起身身子,一抬頭,就看見滿園的縞白。啟瑾快步上前將我從地上攔腰抱起,或許是這滿府縞白的緣故,我壓抑了一路的悲痛,噴涌而出,窩在啟瑾懷裡哭出聲來。
啟瑾說:
「他在那兒。」
我從他懷裡抬起頭,看見已經穿戴整齊的啟恆躺在大堂中央。啟瑾將我放了下來,一直扶著我,朝啟恆走去。啟恆面色發青,確實是中毒之兆。一直候在這裡的太醫準備朝我們請安,啟瑾揮了揮手,太醫退了回去。
「麟親王中的是什麼毒?」
「回娘娘,是西域的一種蛇毒。此毒無色無味,摻在水中喝下,一個時辰不到就能要人性命。王爺就是喝了摻和了此毒的水,這才……」
「全叔!」
全叔佝著腰,上前來:
「奴才在,格格。」
「今天下午給王爺送水的人是誰?」
「是一個叫玉蓉的丫頭,王爺出事之後奴才去找她,發現她已經在柴房自縊了。」
「可有搜到什麼?」
「沒有收到任何東西,這玉蓉是宮裡送出來的宮女,據老奴所知,她的家裡人都沒了。」
當初啟瑾確實有從宮裡調人出來。人事變動內務府應該都是有檔案記錄的,回宮之後再去查也不遲。
「就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奉命看守啟恆的御林軍統領上前跪在了地上:
「屬下帶人把玉蓉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確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物。」
我伸手去摸啟恆的臉,身後的太醫一聲喊:
「娘娘,慢著!屍體有毒!」
啟瑾一把就將我拉了回來。
靈堂布置起來了。我穿上了麻衣,跪坐在靈前。手裡是啟瑾交給我的手帕和簪子,仔細看那方手帕,上面是有繡字的。
兮。
這個字,倒像是個姑娘的名字。
見我一直拿著這帕子瞧著,候在一邊的全叔說道:
「格格,這帕子是王爺的貼身之物,您留著也算是做個念想。」
貼身之物?這倒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可知這帕子從何而來?」
全叔苦笑:
「這帕子是王爺在外面園子裡撿的。他撿的時候發現上面有字,便在府里問,是誰丟了帕子,可以跟他要回去。府里的丫頭都說不是自己的。」
「那是誰的呢?」
「這府里平日也不來其他女眷,唯有中秋節那天您和幾位福晉來過。老奴知道,您的帕子一直都是有喜兒姑娘拿著,是不是七福晉或者九福晉的,就無從得知了。自那之後,這帕子就一直被王爺隨身帶著。」
明敏和君兒?應該不是。
這帕子是上好的江南織錦,唯有一個兮字能證明誰是主人。啟瑾交給我的時候這帕子還抱著那兩件首飾,想必啟恆是想將那兩件首飾送給這帕子的主人。君兒當真說對了,他心裡有人,一直都有人,這個人就是這帕子的主人!
只是,這個兮字到底是指誰?
門外的管事大聲通報:莊親王攜福晉前來弔唁。我順手將手中的東西收了起來,看向外面。明敏小跑步就朝我跑來,蹲下身來拉著我的手。她眼睛不一會兒就紅了,我也跟著她紅了眼眶。啟織看著我們,而後看著啟恆的靈位,接過全叔遞過去的香。
不一會兒,又報:廉親王攜福晉前來弔唁。
啟齊扶著一直在哭的君兒進來的。聽見哭聲,我的眼淚也就下來了。君兒見著我,也跪坐在了地上,好好的給了我一個擁抱:
「念歡,我們昨天才張羅著給他選福晉,不曾想,今日人就沒了。」
「是啊,昨日還活蹦亂跳的人,今日人就沒了。往前,阿瑪額娘和他都在,但是在遠方,我以為我是孤身一人;後來,見過阿瑪額娘,啟恆也來到京城,我發現我並不是一個人,可是如今他們都死了。往後,我又是孤身一人了。」
明敏被我惹哭了,她聽不得我說這樣的話,打著我:
「什麼孤身一人不孤身一人的,你有禛兒,有皇上,還有我們啊。」
我搖頭,君兒說道:
「這事必須查清楚了,人不能就這樣說沒就沒了!你現在可是有什麼線索?」
「這府里都搜遍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下毒之人是宮裡調出來的宮女,啟瑾已經回宮去查內務府的檔案了。」
一聽到說是宮裡出來的人,君兒和明敏的臉色都變了。明敏膽小,沒敢問出口,君兒下意識就問了出來:
「又是太后?」
啟齊上完香,候在一邊,一聽見君兒這句話,猛的咳嗽兩聲:
「目前沒有證據,還是不要胡亂猜測的好。」
啟織跟道:
「皇上已經回宮徹查了,我們就在這裡送他最後一程,一切就等皇上查過之後的結果吧。」
一陣囂張的馬蹄聲從遠到近,終於停了下來。沁碧往外面看了看,身邊的侍女見主子有些好奇,便出去看是怎麼回事,不一會兒,消息就回來了。
「夫人,是二爺的人回來了。」
爺雖說人一直在府里,這馬蹄聲都是從未斷過。有時候爺也會一起出去,只不過去哪兒,也從未對自己說過,自己也從未問過爺。
侍衛朝門口的家丁亮了令牌,轉而疾步朝府內而來,見著啟希,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二爺,麟親王沒了。」
啟希練字的筆驟然停了下來。
「早就說過,鋒芒畢露終會引來殺身之禍,他還是太心急了。瑾兒怎麼樣?」
「皇貴妃此刻在麟親王府守靈。七爺,九爺都在那裡。」
「皇上呢?」
「皇上昨日中箭,今日傷口又裂開了,回宮去了。」
啟希寫完了一個字,開口:
「既然火已經燒旺了,我們就再為它添一把柴。吩咐下去,喪事一完,就讓他們聯名上奏,要求皇上徹查皇上遇刺及麟親王遇害兩件案子,把太后寫給國舅,指使他慫恿眾臣推舉已故麟親王前去西南的書信,全部呈上去。」
「屬下遵命。」
廳上只有啟希一人。案桌上的字是一個「恆」字。啟希搖著頭,將這幅字揉成了一團摔在了地上。
孤注一擲的後果你可曾想過?你雖早已把生死看淡,你可想過你沒了,瑾兒會怎樣?好不容易恢復了爵位,她還盼望著你能成婚生子的啊。
昨日送進宮刺殺的人,本就是一場戲。
你卻因為這場戲丟了性命!
你走了,往後,就是我的戰場了。
啟恆下葬在皇家陵園。我抱著他的靈位回到咸福宮,一個宮女突然跑過來,直接撞在了我身上。我本就幾夜未合眼,她這一撞,我就應聲倒地了。喜兒沖了上來扶著我,幾位公公衝上來將小丫頭制服跪在地上。想她是沒見過這場面,哭的不要不要的。我揮了揮手,公公們便把這丫頭放了。
萃星心細,在地上發現了一個紙團。她撿起來交給了喜兒,喜兒打開一看,臉色慘白。
「主子。」
我雙眼無神的看著她慘白的臉。
喜兒將紙條湊到我眼前。我看清了上面的字。
「把她抓回來。」
「喳」
上面赫然寫著「你弟弟是替你死的」。
小丫頭一直哭。哭的我頭都快炸了。實在聽不下去了,我拍了拍桌子,喜兒上去就給了這丫頭兩個耳刮子,瞬間就給鎮住了。
「紙條是你寫的?」我問道。喜兒的兩耳刮子確實起到作用了,這丫頭什麼都說了出來:
「不是奴婢寫的,奴婢不識字的。是一個嬤嬤給了一塊銀子,讓把紙條送到咸福宮來。奴婢膽小,一路跑著,這才衝撞了娘娘,娘娘恕罪啊!」
「哪裡的嬤嬤?」
「坤寧宮的嬤嬤。嬤嬤還說,若是我不送,就把我送去辛者庫。」
「若是讓你認人,你還能認出這位嬤嬤嗎?」
「奴婢可以的。可以的。」
小丫頭被萃月帶下去了。喜兒想著我好幾天沒見禛兒張羅著乳母把禛兒帶過來。我看著手裡的紙條,我的弟弟是替我死的,那麼,也就是說,是我害死的我弟弟。胸口一熱,嗓子有股熱流噴涌而出。萃星嚇的一聲尖叫,我捂著胸口猛的咳了好多聲,才漸漸緩下來。禛兒剛進門就看見滿嘴都是血沫子的我,嚇的哇的一聲就哭了。喜兒慌著的大喊傳太醫,我攔了下來。
我擦了嘴邊的血,輕聲說道:
「不用傳了,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地上的血很快被收拾好了,禛兒在乳母懷裡抱著,我喊著他的名字:
「禛兒。」
禛兒淚眼盯著我,認出了我,伸手要我抱。我抱他入懷,聽他喊著:「額娘。」
額娘。
阿瑪、額娘、弟弟,我都沒了。沒有了。
「內務府的花名冊有消息了嗎?」
「內務府總管說,花名冊在皇上那兒。」
「皇上在哪兒?」
「在莊妃宮裡,今日是大阿哥生辰。」
合兒的生辰,想合兒出生的時候,我和啟瑾正在蒙古草原上。那會兒多好啊。
漫天的孔明燈下,他說他愛我。
若是當時知道這份愛會讓阿瑪慘死、額娘殉情、啟恆中毒身亡,我就應該留在蒙古,一到晚上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看著漫天的星子閃爍,所有人都好好活著,該有多好。
晚了。
他們都死了,我的時日也不多了。
「喜兒,那年額娘進京,為我做的那套鵝黃色的衣裳還在嗎?」
「在呢,奴婢都收拾的好好的。」
院子裡,大阿哥正在背學堂剛教的古詩,王希從外面進來了,附在啟瑾耳邊:
「皇上,娘娘回宮了。」
啟瑾喝了口手裡的茶,恰好合兒的古詩也背完了。
「來。」
合兒來到啟瑾面前,怯生生的做了一個揖:
「皇阿瑪。」
「背的不錯,皇阿瑪有賞。」王希拍了拍手,以為宮女端著托盤上前來了,裡面是一塊翠綠的玉佩。啟瑾將這塊玉佩系在了合兒腰間,拍了拍合兒肩膀,合兒摸著腰間的玉,笑著跑回到了莊妃身邊。莊妃正欲謝恩,只見皇上已經站起了身:
「過些時日朕再來瞧你們。」
莊妃一愣,心下瞭然定是皇貴妃從宮外回來了,低眉莞爾:
「臣妾恭送皇上。」
出了壽康宮,啟瑾頓了腳步。
「她可還好?」
王希點點頭:
「皇上放心,娘娘回宮後一切正常。皇上要去瞧瞧嗎?」
「不了,她安然回來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回乾清宮。」
「喳。」
朝堂之上,再次出現了全員跪求徹查真相的局面。上一次啟織和啟齊倆好尷尬,這一次他們倆乾脆直接告病不來上朝了。上次是沒證據,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了,跪在下面的大臣紛紛呈上了證據,就連太后指使國舅舉薦麟親王去西南平亂、假傳軍令的書信都成了上來。啟瑾不得不看了,大殿鴉雀無聲,啟瑾緊皺著眉頭,一臉戾氣。一字一句均是實錘!舅舅因為哪些事喪命的,都是母后指使舅舅做的。現如今再加上自己遇刺和啟恆遇害的事情,母后啊母后,兒臣這該如何是好?
「麟親王嫡女,念歡郡主進殿!」
門口的太監突然開口,所有人都看向了門口。啟瑾看清了門口進來的人,不自覺的站起了身來。
是我。
我脫去了皇貴妃的衣裳,首飾,換上了那年額娘進宮,為我做的那身鵝黃色的錦緞。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進了大殿,跪在了正中央。
「臣女念歡,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啟瑾不說話,死死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我。我自己跪直了身子,看著上面的啟瑾。隔的有些距離,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來人,送皇貴妃回宮!」
「臣女念歡,今日前來為父母胞弟請命,請求皇上徹查麟親王一脈的命案。」
啟瑾和我幾乎是同時開口。他站起了身來,吼道:
「後宮不得干政,來人,送皇貴妃回咸福宮!」
門外的侍衛小跑步就進來了,他們再快,也不及我從頭上抽出金釵的速度。金釵的一頭尖尖的,被我抵在脖子上。
啟瑾一下子就慌了。
從未在朝堂上露怯的他,一下子就慌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面前,手足無措的模樣,緊緊的看著我的眼睛:
「瑾兒,不要!」
我提起嘴角,微微搖了搖頭,他以為我放鬆了,下一秒急切的靠近我。我一用力,手裡的簪子就刺進了皮膚。
殷紅的血冒了出來,他吼道:
「不!都退下,退下!」
我看著他著急緊張的模樣,紅了眼眶,一字一句的說:
「臣女念歡今日是來為父母胞弟請命的,若是皇上不徹查此事,臣女只好橫屍於這大殿之上,以死懇請皇上徹查!」
啟瑾想都沒想,就應承了我:
「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
穿著龍袍的啟瑾,眼裡全是淚光。
他的妥協,來的太容易。我眼角的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簪子剛從傷口裡抽出來,啟瑾就上前一把奪過了我的金釵。
他一隻手捂著我的脖子,緊張的看著我:
「沒事了,沒事了,瑾兒。」
「啟恆,阿瑪,額娘,他們都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還有我,還有禛兒。沒事了,我送你回去。」
啟恆手裡全是我脖子上的傷口溢出來的血,我被他摟著朝外面走,一步,兩步,突然失了重心,啟瑾未料到我這般模樣,和我一起倒在了地上。
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頭突然暈了起來。我想看這他的眼睛,卻有些失焦。昨日的那種感覺又來了,我伸手要去抓住他的胳膊,卻不及胸口一股燥熱,一口血沿著喉嚨就噴了出來。
啟瑾的龍袍上全是我的血。
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抽乾了一樣,我癱軟下去的時候,啟瑾摟住了我。耳邊全是:
「傳太醫,快傳太醫!」
眼前全是啟瑾驚慌失措的模樣。
我掙扎著伸手去摸他的臉。他抓著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哭著喊著我的名字。
祈瑾!祈瑾!
我無力的睜眼去看他的眼睛。多漂亮的一雙眼睛啊。
「答應我,照顧好禛兒。」
他點著頭,一再的點著頭。
一時間阿瑪、額娘、啟恆、啟閣的樣子全部都浮現了出來,他們朝我笑著,臉卻慘白著。啟瑾拉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手掌心裡全是他滾燙的眼淚。
「不,不可以,不能留下我一個人。」
聽著他的話,我眼角的淚也掉了下來。
「我生辰的時候你送我三個願望,我現在就要用最後一個,祈瑾,你好起來,你好起來,你好起來……」
我微微睜著眼,掙扎著說:
「好不了了,啟瑾,我恨你,但是我愛你……」
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身體的力氣被一絲一絲的慢慢抽離,我睜不開眼,抬起的手,也掉了下來。
但是我仍然能夠聽見啟瑾歇斯底里的喊著我的名字:
祈瑾,不!祈瑾!
能聽見跪了一地的大臣勸慰的聲音:
請皇上節哀!
王希領著太醫匆匆而來,還沒到門口就聽見大殿裡皇上的慘叫。王希的心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就跪在了地上。太醫們越過王希跑進了大殿,就看見皇上跪坐在地上,身上的龍袍被鮮血浸染,懷抱著已經閉了眼的皇貴妃。大太醫上前,伸手搭在了皇貴妃的手腕上,而後是脖子上。心下瞭然之餘鄭重其事的跪拜在地:
「皇上,娘娘已經西去,請皇上節哀。」
啟瑾眼神空洞的搖頭:
「她答應我的,不會離開我。」
朝堂之上的大臣們再次喊道:
「請皇上節哀!」
啟瑾不再說話,他抱著懷裡的人許久,然後緩緩的站起身來,朝殿外走去。
「前兩天他們說海棠花又開了,我就想著,什麼時候我能再帶你回去看看。現在好了,你乖了,不哭也不傷心了,我帶你去吧。」
王希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嘩啦的,喜兒也哭的稀里嘩啦的,眼睜睜看著皇上抱著娘娘就朝宮門的方向走,爬起來跟了上去。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在那裡建了一處木屋,想著以後帶著孩子們來玩的時候可以休息。還有,五哥送你的解夢花,我也把它們種在了我們的海棠花下。」
馬車一路顛簸,啟瑾抱著她,無聲的一遍又一遍的掉眼淚。
王希從外面進來,看著皇上猩紅的雙眼,霎時就又紅了眼眶:
「皇上,到了。」
車簾被撩起,喜兒一見自己的主子,就跪在地上哭了起來。啟瑾也不惱,抱著她就朝花海里走去。王希本是要跟上去的,想起剛才看到的那雙猩紅的眼,就停下了腳步,也跪在了地上。帶來的侍衛和宮人都跪了一地,目送皇上朝花海深處而去。
馬蹄聲又來了。門口新種了些花,沁碧剛好在讓他們澆水。侍衛見到沁碧,作揖請了安:「屬下給夫人請安。」
沁碧點點頭,目送侍衛朝爺的書房走去。
不一會兒,爺的書房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聲響,像是爺在摔著什麼東西,沁碧忙帶著人趕去,剛到門口,就看見爺的手裡全是鮮血,地上全是碎瓷片子。剛才見過的侍衛跪在地上,低著頭。
「這是怎麼了?」沁碧著急的要去看啟希的傷口,啟希拿開了手,沁碧抬頭,看見爺紅了眼眶。啟希低聲質問:
「又是中毒?」
地上的侍衛回道:
「太醫說,娘娘本就因生產精血虧空,自前麟親王和福晉離世後就是積鬱成疾,如今再加上胞弟離世,悲傷過度而亡。」
沁碧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問到:
「你們說的是念歡?她,她死了?」
「回夫人,宮裡傳來消息,皇貴妃,身亡了。」
沁碧一下子失了神。
身邊的啟希忽然笑了起來:
「她如願以償了。她恨的人大都死了,只剩我了。」
沁碧猛的看向啟希,喃喃的問:
「她是誰?」
啟希看著沁碧:
「她嫉妒額娘當了皇后,用下毒的手段害死了額娘。她嫉妒五弟的額娘受寵,用同樣的手段害死了當年的貴妃。她嫉妒瑾兒的額娘是皇阿瑪的心頭人,於是想盡辦法要麟親王一家人的命。五弟本來是身體康健的,但是因為是貴妃的兒子,她用對五弟下了手。她也是恨我的,因為我也是她恨的人的兒子。」
沁碧明白了。
是當今太后。
「皇上在哪裡?」
「回二爺,太醫確診後皇上不相信娘娘已經西去,抱著娘娘的遺骸出了宮,往海棠山去了。」
海棠山。
海棠山本不叫海棠山,因為他為她種漫山的海棠,這才叫的海棠山。
「備馬。」
啟希說著就朝外面走去,走到門口,身後的沁碧弱弱的說了一句:
「若是去見她最後一面,妾身不攔著爺,若是爺想著要去為她報仇,妾身在家裡候著爺平安歸來。」
啟希怔了一下,還是走了。
一直到馬蹄聲漸遠,沁碧才緩過神來,她提起了嘴角,眼角也滴下淚來。祈瑾也好,念歡也好,固倫格格也好,皇貴妃也好,在他心裡你始終比我、比這個家重要。
皇貴妃西去的消息很快就從宮裡傳了出去,明敏本是抱著小阿哥逗趣的,一個小太監進來了,跪在地上。
「王爺在書房看小王爺練字,你去書房找他吧。」
小太監卻沒有立即起身,而是扣了一個頭,低頭說:
「福晉,宮裡的娘娘,沒了。」
明敏一時間沒能聽明白,問道:
「哪位娘娘?太,太后?」
「是咸福宮的皇貴妃娘娘。」
明敏愣了好一會兒,連聲說:
「王爺呢,去,去叫王爺,快去!快!」
啟齊和君兒正在園子裡逗鳥,小太監跪在啟齊面前,還沒開口,啟齊就先開口了:
「本王和七哥今日沒有上朝,朝堂上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小太監磕了一個頭,低聲回道:
「奴才回王爺的話,今日朝堂上,皇貴妃娘娘以死相逼,要求皇上為麟親王一脈慘死主持公道……」
「以死相逼!念歡可還好?沒傷著吧?」
君兒也不逗鳥了,就看著跪在地上的公公,公公抬起頭來,說道:
「娘娘悲傷過度,當場就西去了。」
君兒失神的重複了一遍:
「西、西去了……」
啟齊丟了手的葉子大步朝門口走去:
「來人,備馬,進宮!」
小太監急著喊到:
「皇上帶著娘娘出宮了!去了海棠山!」
君兒紅著眼問道:
「海棠山是什麼山!」
啟齊嘆了一口氣,回道:
「他們定情的地方,皇上在那裡種了漫山遍野的海棠花,送給了瑾兒。」
一個小太監附在嬤嬤耳邊悄聲耳語,嬤嬤點點頭,回到太后面前:
「娘娘,前殿傳來消息,咸福宮那位沒了。」
「沒了?」太后一時間有些失神,轉而揚起了嘴角:
「沒了。」
「大太醫摸了脈,說已經西去了。」
「皇上呢?」
「這……」
「說!」
「皇上抱著那位的屍身出宮往京郊去了。」
京郊,京郊有皇上為她種的海棠花。我的兒啊我的兒,你跟你皇阿瑪怎麼一個模樣,你皇阿瑪也為她養了一個園子的梅花,梅園的花年年都開,花香襲人,我每年都會去看,看著看著,我就想,那些梅花若是為我種的該是多好啊。
嬤嬤們看著太后頹坐在坐塌上,看著屋子的某處像是出了神,突然她笑了起來,可是笑著笑著就搖起了頭。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跪在地上的御前侍衛們站了起來,列成一排,橫在路中央。馬兒一陣嘶鳴,停了下來。馬背上下來一位白袍男子,披散著頭髮,腰際除了香囊玉佩之外,還繫著一條金色穗子的髮帶。王希穿過侍衛,朝眼前的男子作揖:
「奴才給二爺請安。」
啟希抬腳就往花海裡面走,王希提高了音量:
「二爺!」
啟希這才看向了王希。
「皇上和娘娘在裡面,二爺要去,請容奴才前去稟告。」
啟希站在了原地,看著不遠處,穿著龍袍的啟瑾跪坐在地上,懷裡抱著同是穿著黃色衣衫的瑾兒,紅了眼眶。
王希跪在啟瑾身後,低聲說:
「皇上,二爺來了。想見娘娘最後一面。」
啟瑾突然笑了起來:
「讓他滾。」
「皇上……」
「如果不是他,滿兒就會順利出生,瑾兒就不會從那時候起就病弱,現在肯定還好好的在我身邊!是不是,瑾兒,都怪他,都怪他!」
王希回到啟希面前,剛作揖,啟希開口道:
「我不會走的,我只想見她最後一面。」
王希順著啟希的視線看了看不遠處的皇上,搖了搖頭,退下了。
瑾兒
你瞧,這漫山遍野的解夢花,是我為你種下的
五哥希望你餘生只有美夢,我也希望你以後只有美夢,沒有噩夢
瑾兒,我錯了
我錯了
你看不到這些花了
花海中的啟瑾突然到了下去。啟希看見了,沖了上去。王希也看見了,大叫一聲:
「皇上!」
啟瑾暈倒在花海之中,懷裡的祈瑾也倒在了地上。啟希上前跪在了地上,看著一臉安詳的祈瑾,眼眶裡的淚落了下來。他顫抖著手將祈瑾抱了起來,轉身朝外走去。忙著照顧啟瑾的王希一時間沒注意,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就只聽見馬蹄聲了。
「送皇上回宮!」
傍晚時分麟親王府的大門響起一陣敲門聲。
全叔開了門,就看見紅腫著雙眼的啟希抱著一名女子站在門口。身後沒有小廝,唯有一批駿馬。全叔作揖請安:
「奴才給二爺請安。」
啟希看了眼懷裡的女子,邁步朝府內走去。守在門口的小廝關上了門,全叔跟上了啟希:
「二爺,這位姑娘怎麼了?要請大夫嗎?」
啟希停下了腳步,回道:
「不用了,她睡著了。她最喜歡五弟生前為她種的解夢花,我帶她來看最後一眼。」
這,五爺生前種的花?是為宮裡的固倫格格種的呀!這姑娘莫不就是固倫格格!
「是格格嗎?格格睡著了?」
啟希不再理他,徑直朝後院走去。五弟以往的臥房前,那片解夢花中,啟希將她輕輕的放在了花叢中。
髮絲有些凌亂了,不過沒關係,你一向是不拘小節的,二哥幫你攏好頭髮。你睡著的樣子,就像這院裡的月光,靜謐,安然,美好。可是,二哥更喜歡那晚月光下喝酒的你,明朗,活潑,快樂。這些解夢花,是你最喜歡的,如今,你再也看不到了,二哥將它們全送去你那邊可好?
啟希握著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吻了她的手背。
這是我第一次吻你,也是最後一次吻你,瑾兒,這次是真的告別了。
全叔看著啟希從懷裡拿出了火摺子,借著火光,瞧清楚了花叢中的姑娘,正是格格!
「格格這是怎麼了?」
「睡著了,噓,別吵醒了她,吵醒了她睡覺,會發脾氣的。」
火摺子應聲落地,不一會兒地上的解夢花就被點燃了。火光照亮了四周的牆壁,也照亮了啟希臉上的淚水。全叔慌張的喊著人去找水救火,他看著啟希跪坐在地上哭出了聲來,再看著火海中安然沉靜的格格,心裡像是明白了什麼。他也跪在了門口,朝園子裡的那具屍體,磕了一個頭。
五爺走了,麟親王也走了,格格終於還是撐不住了。
整個京城都知道那一晚麟親王府起了大火,整個後院都燒沒了。莊親王帶著救援的人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一臉頹然的啟希靠著大廳的柱子坐在地上,其他人都在全叔的指揮下在救火。
啟織站在啟希面前,啟希抬起頭看了他許久,說道:
「我要見十六。」
「皇上還在昏睡中,等他醒了,我再帶你去見他。」
「好。」
乾清宮裡藥香縈繞,一位宮女用金勺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皇上餵著藥。湯藥進去些許,更多的是沿著嘴角流到了枕榻上。王希在一邊仔細的擦著,一邊瞪著餵藥的宮女,忽的,躺著的皇上眼皮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
「醒了醒了,皇上醒了!太醫!」
外面侯著的大太醫三步並作兩步就進來了,啟瑾的頭暈的厲害,看著眼前黃色的幔帳,問道:
「這是哪裡?」
「皇上,你暈倒了,咱回宮了。」
「暈倒了?怎麼會暈倒?朕不是在咸福宮給皇貴妃畫肖像嗎?」
「這……」王希答不上來了,忙看向旁邊的大太醫。大太醫上前作揖:
「皇上,容臣為您把個脈吧。」
啟瑾強撐著坐了起來,頭暈的厲害,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卻更是暈的厲害了。大太醫剛搭上脈,啟瑾卻撐著床柱子,下了床,捂著頭朝外面搖晃著走去。王希急的跟上去,卻看見皇上腳上沒穿鞋,忙對門口的兩個公公說:
「你們倆,快跟上皇上。」
王希拿上鞋追出去,就看見皇上已經走到了乾清宮的外面。
「皇上,奴才給穿上鞋您再走!」
啟瑾回過頭,愣愣的看著王希,等到王希走近了,啟瑾問道:
「她呢?」
王希一下子就紅了眼,啟瑾加大了音量:
「朕問你,皇貴妃在哪兒!」
乾清宮的所有人都跪了下來,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素縞。王希跪著抱著啟瑾的腿,哭出了聲:
「皇上,皇貴妃,皇貴妃她……」
啟瑾抬腳就往咸福宮方向跑,王希臉上的眼淚都來不及擦,站起身來就跟了上去。本來天就陰著,偏偏這會兒,開始下雨了。
「皇上,下雨了,別淋雨啊,身體要緊!」
啟瑾本就沒穿鞋,一腳踩在了長著青苔的石板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皺著眉,抬起頭,眼前就是咸福宮的大門。門口的白燈籠刺眼的很。王希緊張著皇上是否傷著了,卻看著他皺著眉吼道:
「把它們給朕換了,為什麼要掛白燈籠,誰說的要掛白燈籠,把我白燈籠給朕撤了!」
「皇阿瑪!」
脆生生童聲從咸福宮裡面傳來,門從裡面打開,喜兒拉著穿著一身素錦的禛兒站在門口。
啟瑾愣愣的看著禛兒,說不出來話。禛兒看了眼喜兒,喜兒點了點頭,鬆了手,禛兒就朝啟瑾跑來。雨中,禛兒的頭髮不一會兒就濕了,他看著同樣濕漉漉的啟瑾,咯咯咯的笑了出來:
「喜兒姑姑說不能淋雨,皇阿瑪為什麼要淋雨?」
啟瑾紅著眼看著禛兒,不說話。禛兒上前,擦掉啟瑾臉上的雨水,伸手有模有樣的將啟瑾抱住了。
「額娘好幾天沒抱禛兒了,皇阿瑪可以抱抱禛兒嗎?」
啟瑾將禛兒緊緊的抱在懷裡,哭出了聲。萃月從屋裡送了傘出來,王希為皇上和二阿哥撐起了傘。禛兒拍了拍啟瑾的背,看著啟瑾,不解的問道:
「王公公為我們遮雨了皇阿瑪的臉上這麼還是濕的?」
說著又伸手去給啟瑾擦臉。啟瑾握著禛兒為自己擦臉的手,顧自站了起來,將禛兒也抱了起來。
「我知道了,皇阿瑪哭了!」
「皇阿瑪沒哭。」
「為什麼哭啊,額娘說我是小哭包,皇阿瑪才是小哭包!等額娘回來了,我要告訴額娘!」
聽著禛兒的話,啟瑾又紅了眼眶,但是強忍著,提起嘴角:
「沒哭,真沒哭。別告訴額娘好不好?」
「額娘,我想額娘。想舅舅。」說著說著,禛兒撅起了嘴,眼睛裡面眼淚打起了轉兒。他看著啟瑾,看著看著,就哇哇哇的哭了起來。這一哭,引得啟瑾眼角的淚也奔了出來。
「你再哭,皇阿瑪就要給額娘打小報告了。禛兒不僅在額娘面前是個小哭包,在皇阿瑪面前,也是個小哭包。」
「我要額娘!!!哇!!!!」
喜兒過來將哭的超委屈的禛兒抱走了。
啟瑾看著她們進了屋,問道:
「瑾兒的屍身在哪兒?」
王希跪在了地上:
「那天您暈倒了,奴才光顧著您,娘娘被二爺帶走了。」
「那就找到他,把他還有瑾兒都給朕找回來!」
皇榜通緝啟希。京郊的府邸有重兵把守,沁碧被軟禁了。
啟瑾罷朝了。
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咸福宮,王希在門口喊的喉嚨都沙啞了,裡面也沒有任何回應。
懷裡抱著一個靈位,上面寫著,愛妻愛新覺羅祈瑾。
啟織拿著皇榜帶著啟希入了宮,啟齊接到消息,後腳也入了宮。御林軍將他們帶到了咸福宮。啟瑾坐在往日祈瑾坐的位置,看著面前站著的啟織、啟齊和啟希。啟希的懷裡還抱著一個盒子。王希上前將盒子拿了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串珠玉和一個白瓷罐子。
「皇上,這……」
盒子呈到了啟瑾眼前,啟希開口了:
「她最喜歡五弟為她種的解夢花,我把她帶去了麟親王府,把府里的解夢花都燒給她了。她和五弟送給她的解夢花在一起,皇上不必擔心。」
「你!」
啟織不可置信的問道:
「你把瑾兒和那些解夢花一起燒了!?」
啟希不說話,啟織伸手一把抓住了啟希的領口:
「回答我!」
啟希看著啟織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那是她的骨灰和五弟生前送給她的珠串。」
「來人!」
坐在前面的啟瑾低吼道,外面的御林軍聞聲破門而入,將啟織、啟齊、啟希三人團團圍住。啟齊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皇上!三思!」
「她是朕的人,她是要進皇陵的人,你憑什麼把她帶去麟親王府給燒了!」
御林軍的刀出鞘,唰的一下就架在了啟希的脖子上。
「不要,皇上!」啟齊大聲求到。啟希輕聲回道:
「動手吧。」
「你以為朕不敢?」
說著,眼看啟瑾就要下令了,啟齊吼道:
「若是瑾兒還在,她決不願看到如今這一幕!皇上,你答應過她的!」
一時間,全是沉默。啟瑾打開了那個白瓷罐子,裡面是灰白色的粉末。眼睛裡的眼淚一顆顆落在了裡面,不一會兒就消失了。啟織哭出了聲,啟齊也紅了眼,御林軍的刀還架在脖子上,啟希紅著眼眶說:
「我要回宮。」
啟瑾抬起猩紅的眼,猛的看向啟希,啟希緩緩說道:
「皇上做不了的事,臣願為代勞。」
啟織和啟齊淚眼看著啟希,欲要開口,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喜兒抱著禛兒來到門口,想讓禛兒喊「皇阿瑪」。禛兒一開口就說:
「我要額娘。」
喜兒一下子眼淚就出來了。乳母怎麼哄都哄不好,禛兒就在宮門口哭,終於,宮門從裡面打開了。披頭散髮的啟瑾將站在門口哭的禛兒抱在了懷裡。
「禛兒,皇阿瑪在呢。」
禛兒扯了扯啟瑾長出來的鬍鬚,奶聲奶氣的說:
「皇阿瑪,找額娘。」
啟瑾捏了捏禛兒還掛著眼淚的小臉蛋,揚起了嘴角:
「走,皇阿瑪帶你去找額娘。」
說著,就抱著禛兒出了咸福宮。
「哭了這麼久,餓了嗎?皇阿瑪帶你去蝴蝶酥好不好?」
「好。」
「禛兒吃,皇阿瑪吃,然後我們給額娘也留一塊。額娘也喜歡吃蝴蝶酥,對不對?」
「對!」
「走嘍!」
「嘻嘻嘻嘻……」
「要不要飛起來?」
「要,要飛!」
「起飛嘍~~~」
「哈哈哈哈哈哈……」
長長的迴廊里,全是禛兒的笑聲。
皇上下令咸福宮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動。地照掃,花照常打理,原來伺候皇貴妃的人還得待在咸福宮。一切都如同皇貴妃還在世一般。
下了朝,王希跟在身後問:
「皇上,莊妃娘娘派人來傳了話,邀皇上去用午膳。」
「午膳去咸福宮。跟往常一樣,不用先去傳話,她最煩通報的聲音。」
「喳。」
王希低著頭,手卻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的小太監瞧著了,貓著腰悄悄脫離了隊伍,一路抄小道來到咸福宮。敲了門,開門的正是萃月。
「萃月姐姐好。」
「公公好。」
「王公公讓小的來傳話,皇上今兒回來用午膳。往日皇貴妃吃些什麼,備些什麼就好。」
「知道了,有勞公公了。」
合上門,一轉身,就看見面前紅了眼的喜兒。
「姑姑,王公公讓人來傳話……」
「聽見了。」
喜兒探手把眼角的淚擦了,說道:
「這些日子,皇上天天來用午膳,桌子上永遠擺著兩副碗筷。他自己吃著,還不忘往另外一個碗裡夾菜,就像娘娘還在一樣。」
眼看著萃月紅了眼,喜兒轉移了話題:
「皇上是不願意承認主子已經不在了,我們盡心伺候著,可能在皇上面前這幅模樣。快去準備吧。」
萃月跟著忙點頭,問道:
「今日做哪些菜好呢?」
「天氣很好,往常這樣的日子主子總是要做一份奶羹來吃的,今日就備上奶羹吧,煮一份菌湯,燒一份茶油芸豆酥,燜牛蛙,再加個蔬菜吧。」
「萃月這就去準備。」
「二阿哥,二阿哥!你慢點兒!若是摔了,奴婢可是要掉腦袋的!」
還沒見乳母的人,就聽見乳母的聲音了。喜兒回過頭就看見一路小跑的禛兒朝自己奔來。
「姑姑!姑姑!」
喜兒蹲下身來,將禛兒抱在了懷裡。後面的乳母終於跟了上來,見喜兒抱著禛兒看著自己,忙解釋道:
「本是在後院裡玩的,二阿哥突然就跑了起來,我在後面追……」
「一個大人還跑不過這么小的孩子?你可記住了,如今娘娘雖然沒了,但這可是二阿哥,皇上是如何恩寵娘娘的,二阿哥自然也就是皇上的心頭肉。當真如你所說,若是二阿哥磕了摔了,你就算是有幾個腦袋,都得搬家!」
喜兒說這些話的時候眉眼之間不怒而威,乳母一下子就被唬了,立馬跪在了地上:
「奴婢知道了,奴婢謹記,二阿哥,跟奴婢回去吧。」
禛兒看著跪在地上的乳母,看著喜兒,開口說道:
「姑姑,禛兒想要額娘,乳母說額娘死了。」
喜兒一愣,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乳母,乳母本是抬頭的,一見喜兒的眼神,忙低下頭去。
「禛兒乖,額娘睡了,禛兒先跟姑姑玩,好不好?對了,晚些時候皇阿瑪也會來陪禛兒。」
「禛兒要皇阿瑪帶著飛!飛的高高的!」
「那禛兒見著皇阿瑪,自己跟他說,好不好?」
「好!」
萃星也是聽見這些話的,走過來,從喜兒懷裡接走了禛兒。
「二阿哥,瞧,那邊是什麼呀~」
不遠處有一些開的嬌艷的花,禛兒笑道:
「是額娘喜歡的花。」
「額娘睡著了,奴婢帶著你去看花啦~」
萃星抱著禛兒走遠了,喜兒這才朝跪在地上的乳母走去。
「日後二阿哥若是再找額娘,你該怎麼說?」
「奴婢當說,說,說娘娘睡著了。」
「記住了,可別再說錯話,否則,皇上知道了,你就小命不保了。」
「記住了,記住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愛新覺羅·啟希恢復榮親王爵位,著內閣主理大臣,官居一品。
瑾兒,我做不了的事,二哥會替我完成。禛兒很好,我很好,海棠花又開了,我帶禛兒去過了,他好開心,漫山遍野的跑著嬉鬧著,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一如我當初跟你所說的,我冊封了他為太子,我會好好教導他,日後好好治理這我為你爭來的天下。
夕陽光景,不遠處,王希追在禛兒身後喊:
「太子,您慢點,注意腳下!」
應聲,禛兒就摔了一跤,小臉上沾了泥土,卻也不哭,反倒是咯咯咯的直笑。他瞧見我站在這裡,沖我喊:
「皇阿瑪~」
那年生辰在這裡,你將蛋糕拍到我臉上,跑開後,回過頭,看見我站在原地傻笑,也是沖我笑咯咯咯的直笑,真希望能一直停留在那一天啊。
瑾兒,愛你。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