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剩下的時日

  「好了別說了，」顧北音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要緊，還是先看看祖母如何了吧。」

  竹君聞言，只得點了點頭，隨後向後退了一步，不再言語。

  顧北音和竹君聯手演完了這一齣戲，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同時卻又有些慶幸，竹君同自己的心有靈犀，竟然只看自己磨了一會兒衣服，便立刻懂了自己的意思，這樣的了解，讓顧北音心中感到十分滿意。

  既然已經演完了戲，那總得看看觀眾的反應吧，想到這裡，顧北音便略微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顧無量。

  而此時的顧無量，也正在打量著顧北音，雖然方才顧北音同丫鬟說話的聲音很小，可顧無量卻還是差不多聽了進去，得知了顧北音在來的途中，竟然不小心摔倒了，而且又爬了起來，只為了能早點過來看看老夫人，而自己，剛才卻還一直埋怨她來晚了卻不知道，她竟然是出了這樣的事情……

  顧無量的目光緩緩掃過了顧北音身上的衣服，一眼便看到了上面因為摔倒在地而磨損出來的痕跡，以及無數的泥土，看到這裡，顧無量的心裡便更是自責了起來，心中不禁有些埋怨起自己來。

  她明明是因為摔倒了，所以才耽誤了在路上的時間，可自己剛才問她的時候，她卻什麼都不說，這樣倔強的性子，不知道她到底是隨了誰啊，想到這裡，顧無量不禁暗自苦笑了起來。

  顧無量不知道的是，他此時所有的動作和表情都已經被顧北音收入了眼底，就仿佛演出結束的人，在看觀眾的反應一般，等到看完了之後，自己也忍不住滿意地笑了起來。

  突然，裡屋的門被人緩緩打開，從中走出了幾個大夫模樣的人，見著他們出來了，顧無量連忙迎了上去，問著他們道：「大夫，怎麼樣，家母現在如何了？」

  其中為首的一個大夫見狀，緩緩開口說道：「顧大人，令尊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可是她目前的情況卻還是並不樂觀啊……」

  「這……這……大夫……這可如何是好啊……」顧無量聽完，在原地顫抖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說道。

  只見大夫搖了搖頭說道：「沒辦法了，顧大人，令尊的病是長年累月的，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很難再根治了。」

  顧無量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然後才開口問道：「那我目前還能做些什麼嗎？」

  大夫點了點頭，說道：「自然是可以的，剩下的日子，能夠讓令尊活的開心些，便儘量讓她開心些，能滿足的願望便滿足了，而至於到底還能剩下多少日子，這個我們也說不好，只希望能足夠久一點……」

  顧無量聽到這裡，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便謝謝大夫了。」

  顧無量此時的心中卻像是忽然被壓上了一大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說不出話。

  「這麼晚了，還請各位來，真是打擾了。」顧無量對著眾人說道。

  大夫們擺了擺手說道：「無妨，顧大人，這是我們身為大夫，應該做的，既然令尊如今已經暫時安全了，那我們也就先告退了。」

  顧無量朝著眾人微微低了低頭，隨後說道：「好，諸位再見。」說完，又對著身後的下人們說道：「來人，送客！」

  等大夫們都被送走了之後，顧無量等人便進了裡屋去看老夫人，此時老夫人已經悠然轉醒了，一睜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兒子，自然熱淚盈眶，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才依依不捨地停了下來。

  等和顧無量說完了話之後，老夫人將目光又轉向了顧無量的身後，還沒看到黃安儀，卻是先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顧北音。

  老夫人看到了顧北音，自然是萬般的不願，一邊試圖坐起來，一邊情緒激動地說道：「她怎麼也在這裡？讓她給我滾出去！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她！」

  顧無量聞言，面色也有些難看，他知道顧北音為了來看老夫人一眼，是經歷了什麼事情的，甚至還受了傷，可此刻老夫人卻是並不想看見顧北音，這讓顧無量感到十分難做。

  「母親，您別這樣，音兒她也是好心想來看看您的……」顧無量小聲地說道。

  「她會好心？」老夫人一邊冷笑一邊說道：「如果不是她氣我，我如今會躺在這裡麼？所以我不需要她的好心！讓她給我滾！現在，立刻，馬上就滾！」

  老夫人一邊激動地說著，一邊將手攥成了拳頭，砸在床上梆梆響，同時，也砸在了顧北音的心上，讓她心裡最後一絲對於老夫人的感情也「嘭」地一聲，瞬間化作粉末，被風吹散了。

  顧無量轉頭看向了顧北音，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音兒，這會兒天色已經很晚了，要不然，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等明天再過來看你祖母，你看行嗎……」

  顧北音聽了，正想點頭答應，卻聽見老夫人又開口說道：「不行！明天我也不想見她！不管是明天還是後天，明年還是後年，總之這一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這個喪門星！讓她給我滾，立刻就滾！」

  話音落了，屋子裡的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僵了起來，當著眾人的面，被老夫人這樣子狠狠地罵，便是和顧北音並不相熟的人，也都替她覺得難過。

  顧無量十分為難地看向了顧北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同她說。

  卻見這時顧北音突然朝著老夫人的方向緩緩跪了下來，然後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每一個都聲音響亮，旁人聽在耳里都覺得疼。

  顧北音磕完了最後一個頭，然後便緩緩再次抬起頭，看著老夫人說道：「祖母，音兒先告退了。」說完，便站起了身，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還沒等她走到門口，便聽見身後又悠悠地傳來了一句：「磕磕磕，我這還沒死呢就給我磕頭！真是晦氣！」

  顧北音將這句話真切地聽在了耳朵里，卻是並沒有回頭，甚至連腳下的動作都沒有絲毫的遲緩，依舊向前走去，絕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