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宅邸
2023-12-16 15:17:51 作者: 淡墨青衫
「叩見伯爺。」
劉澤清的伯爵其實在崇禎被圍時就是已經封授,當時崇禎皇帝已經知道劉澤清未從山東北上,而是選擇了南逃。
這種背叛的行徑在崇禎朝的武將身上已經非是第一次,是以崇禎不僅不怒,反而想著要拉攏劉澤清這種不聽話的軍頭。
對聽話的軍頭,崇禎的態度就是用到死為止,對不聽話的,則是一再隱忍。
左良玉那德性的,不要說在嘉靖或萬曆朝早就人頭落地,就算換了天啟朝,十個左良玉也被逮拿問罪了。
未必左良玉真的敢造反,未必他造反會有多少兵馬追隨?
左良玉的兵又不是東江兵,孔有德幾個能帶著東江兵造反是有原因的。東江逃民都是九死一生從遼東各處跑出來的難民,原本就經歷生死考驗,在東江鎮又經過多年苦戰和斷糧之危,身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所有的親朋好友差不多都死光了。他們眼裡只剩下東江鎮,整個大明體系對他們的約束極低,甚至是毫無約束。
袁崇煥殺毛文龍後,崇禎沒有當即表態替毛申冤,這等於是天子親手斬斷了東江鎮對大明的最後一絲忠誠。
皮島一裂為四,最終被後金攻克,就是東江鎮已經失了志氣和忠誠的原故。
而身為客兵久居登萊一帶,被當地官員打壓防患,被士紳排擠壓制,甚至當地百姓也是對遼民客軍極為不友好。
吳橋兵變之前,東江兵就已經滿腹怨氣,不光是對大明朝堂和天子,對山東地方的百姓也是充滿戾氣。
這也是兵變之後,東江兵在登萊一帶殺戮甚重的原因,原本就已經怨氣滿腹了。
左良玉的兵又不是東江兵,對朝廷又無怨氣,想帶著麾下兵馬冒著被剿滅的危險跟著造反,其怕是沒有那麼大的威望。
崇禎對武將極為放縱,對文官則是說殺便殺,兩相對比的縱容之下,武將越來越跋扈難制,甚至楊嗣昌這種閣老出為督師都壓不服諸將,若左良玉和賀人龍等人能事事聽令,不以私心而是以國事為重,怕是張獻忠就被徹底剿滅,李自成無人呼應,怕也大事難成。
倒是孫傳庭出山之後,立刻設法將賀人龍這個同樣不聽話的悍將誘殺,也算是替多少被其殘害的百姓出了口氣。
劉澤清對百姓的禍害甚至還超過賀人龍和左良玉,官兵紀律之壞,這幾個人算是其中翹楚人物。
封爵之後,總兵一職就不夠瞧了,是以現在所有人對劉澤清俱是以爵位相稱。
這也是和劉澤清現在的地位相對稱,其麾下精兵十餘營,分屬一群親信將領,直屬的親兵家丁也有一營之多,這在此前也是不可想像之事。
其餘兵馬也已經擴充到七八萬人,此時的淮安府面積超過三萬平方公里,人口有五六百萬,就純以此一地養兵也可養兵十萬,何況還有朝廷下發的錢糧軍餉。
劉澤清決心將兵力擴充到十萬以上,麾下總兵都會超過三十人,想想自己在一年之前不過是山東鎮一鎮總兵,短短一年之間儼然就是天下強藩,就算是天子也是自己擁立,可以視為門生,想到這裡,感覺自家人生際遇之奇,簡直是無話可說,唯有仰首向天,笑上一場,才可將心中得意之情,略為發泄一些。
「伯爺,這是府邸草樣。」
說話的是一個清客幕僚,是江南無錫蘇州一帶有名的園林專家,錢謙益等著名大吏在江南一帶的園林別墅都是其設計草圖修築出來。
蘇州園林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嶄露頭角,並且逐漸形成獨特的風格。
在京師城外,包括武清侯修築的城外別墅很多都採用了南方的園林設計,又和北方特色相融和,形成了大氣磅礴和小巧精緻混雜的風格,當時的達官貴人,無事之時便邀朋喚友,與親族朋友一併到城外園林中閒居享樂,或遊玩,或打獵,或踏青,這種風尚在嘉靖到萬曆年間猶為流行。
劉澤清去過京師多次,還記得頭一回去武清侯府時的情形,他對這園林記憶猶新,羨慕不已。當時深恨自己只是個窮將領,那園林修築少說要費銀幾十萬兩,劉澤清就算把自己麾下軍隊全解散,吃光空額怕也是修築不起。
他自是不知,武清侯府的園林在幾十年後被賜給雍親王,賜名圓明園,原本就是大明園林建築里的出色作品,其後更成為華夏園林建築的瑰寶。
劉澤清只記得自己當年的羨慕和妒忌,也有不甘和不服。
這種情緒已經纏繞了他很多年,在確定會在淮安府立足之後,劉澤清就決定立刻起大宅邸,蓋大園林!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這個決定!
「甚好,這裡不要苛勒,擺這幾塊山石夠做什麼的?給我加,最少加十倍!」
進了堂房,劉澤清換了便袍,別的事先不理會,底下坐了百多將領,都是參將以上的大將,等著劉澤清訓話,此時劉澤清卻是不管不顧,只先看宅邸草圖。
他起的大屋,就是要蓋在淮安府的衙前街一帶,為此要遷走百多戶人家,占地在百畝以上,論起面積和紫禁城是沒法比,一般的王府規模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
對這座大宅劉澤清已經是有病態的追求,看著圖紙,不停的提出意見出來。
那個幕僚清客滿頭大汗,劉澤清要加山石,多造亭台樓閣,他就得將建築再拉大,占地面積更廣,不然的話擁擠成一堆,反而過於堆砌。
這等事,並不是說山石和建築多便好看氣派,過於堆砌反而是顯得小家子氣。
蘇造園林雖然精緻,有的不少也是匠氣明顯,主要就是因為蘇州城裡城外都是寸土寸金,螺獅殼裡做道場,不得不有所取捨。
劉澤清這宅邸,占地原本就不少,再這般堆砌,建造的成本可是增加十倍都不止。
原本是要三五萬銀子和幾千人工,現在怕是要過萬人加十萬以上的銀子才造的出來。
只是這般意見,這幕僚是打死也不敢出口,不僅不敢反對,反而要對劉澤清的意見大為贊同,甚至一直吹捧。
這亦是無奈之舉,劉澤清的刻忌陰毒性子,只要是這幕僚敢說一句有違他心思的話,縱是此時當用,可能會隱忍一時,等宅邸園林建造的差不多時,劉澤清定然會令親兵將這幕僚秘密、處死,絕不可能會留其性命。
「化鯨!」劉澤清在堂上頓了頓足,一個長相俊秀,手按長劍的青年將領便是走到近前來。
「伯爺有什麼吩咐?」李化鯨是劉澤清的同鄉故舊的後人,從小養在身邊,說是中軍將領,其實就是劉澤清的養子,是屬於親信中的親信。
「蓋大宅的事,要趕緊加快。」劉澤清對李化鯨道:「要緊的是先拉夫子,你去沭陽,宿遷,山陽各處徵調夫子,每縣最少出一千人,先弄幾千壯丁過來,將劃定的地方百姓先遷出去,然後拆屋騰地,不要誤了我的事!」
李化鯨按劍躬身,笑吟吟道:「伯爺放心,化鯨現在就去辦這件事,絕誤不了事。」
「你和之干一起去做,你們兩個小輩做這樣的事我也放心。」
「是。」
李化鯨躬身應著,退向一邊。
這時劉澤清才招了招手,將諸將叫上來。
不外乎是叫各人謹守營盤,安心操練將士。劉澤清雖然心不在營務上,卻也是知道軍隊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
不過他對自己的嫡系部曲都是優先裝備,發餉也是先發嫡系,對外系的就是攆到各縣去駐紮,糧餉都是叫各人自己想辦法去打糧就行。
以劉澤清的見解,只要嫡系養好了,外系是無所謂的事情。
是以吩咐之時,全無給各營分發糧餉的打算,想來這些將領,也沒有一個人敢在他劉澤清面前發牢騷。
事實卻恰恰如此。
眼前諸將,隱忍不發者有之,忍氣吞聲者有之,不管是心懷不滿還是內心完全漠然,最少在臉上是都完全順從。
只有大將鄭隆芳,跟隨劉澤清日久,是其正兵營的副將,手握重兵,有時候還敢說一兩句話,當下便是抱拳道:「伯爺,朝廷既然已經立了新君,我等總是要謹慎持重些,若還在地方打糧,怕會引的官紳不滿。」
鄭隆芳卻是不會提什麼民怨,百姓再怨,到不了朝堂之上,也不會被朝堂中的那些官員當一回事。
倒是地方上官紳普遍不滿,對劉澤清本人的形象確實會有影響。
「隆芳你那也是老黃曆了。」劉澤清輕蔑一笑,說道:「以前那會,我是畏懼官紳說話,還要巴結東林黨那一夥兒,誰叫筆和嘴都是人家控著?現在我已經明白了,現在這會已經和殘唐時差不多,兵強馬壯就是根本,別的事可以先不管!東林黨那一群人,我現在亦是看的明白,也就是一群迂腐書生,那般大好局面都能叫別人搶了先機,有人有筆有刀槍又有何用?就史可法那呆書生,老子也就是面子上敬他,要不理他,他又能到淮安來咬了老子的鳥兒?那個鳥劉宗周,號稱什麼先生,什麼海內大儒,居然敢彈劾老子幾個,我臨回淮安前已經上書言事,先叫朝廷赦免周老先生的族人,周延儒身為首輔,就是在他手裡老子當了總兵,老子是有恩必報!又叫朝廷免劉宗周的官,那老小子不免官,老子就不干啦,淮安叫別人來守,老子過江南下,看朝廷敢答允不敢?再有通緝候家父子,侯恂和侯朝宗不是左良玉護著,我偏要通緝他們,劉良佐,高傑,都站在老子一邊,一個左良玉算個球,朝廷不是捏著鼻子答應了?哈哈,想想這些事,老子心裡就暢快的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