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警備
2023-12-16 15:17:51 作者: 淡墨青衫
王三益沒有說話,只是和兒子對視一眼。
在此之前,父子二人猜測過閔元啟要招募的兵馬人數。
王鳴遠現在不說閔元啟的壞話,但又轉而認為閔元啟野心頗大,估計這一次要趁勢而起,養上一兩萬的兵馬。
有兩萬兵,堪為一鎮總兵,在眼下這亂世時候,不管是將來自保,還是參加群雄逐鹿,又或是趁勢而起,將來謀取一個更好的出路,此時正是良機。
劉清澤立足未穩,北京消息不明,南京亂成一團……史可法四月七日要在浦口誓師,結果從京城又跑出來大明官員,其中還有個前大學士蔣德璟……不僅北京陷落的消息坐實了,皇帝殉國的消息,也是坐實了!
南京是舉城帶孝,北伐之事當然是停了,史可法的勤王之舉外人看是笑話,懂的人便是直呼內行。
這位東林大佬,受皇帝提拔重用的本兵大人,在躲滑頭這等事上,怕也不比劉澤清唐通吳三桂這樣的武將差上一星半點。
大明文官中的英才其實真的是消耗的差不離了,自請督師又臨陣脫逃的大學士,遇事就奏請開廷議不肯擔責任的首輔,拿著手本跪在城門口請降的大學士帶部堂高官們,史可法只是心存猶疑,沒有及時北上,這已經算是想當有節操的臣子了。
至此崇禎皇帝算是徹底退出了歷史舞台,大明被他折騰了十七年,也終於到了歷史的轉折關頭,只是在這個時候,很多人,包括史可法在內都是相當茫然,大局會如何轉變,賊寇何時來襲,北方的局面會有怎樣的變化,這些事對南京的官員們來說也是相當茫然,甚至是一無所知。
惟一繼續下去的還是秦淮河上的歌舞,那些才子佳人會感嘆皇帝的不幸和大明的厄運,但大事會如何演變,他們既不關注,也不擔心。
反正了不起就是大明亡國,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東南人心和財賦,早在嘉靖年間就不屬大明所有了。
可能會有少量的忠臣孝子哀嚎哭泣,但畢竟是少數。多數人不說是看笑話的心態,但也相對的漠然。大明皇帝是否殉國,大明是亡國還有救,新朝是李自成還是張獻忠,多半的人既不了解,也不關心。
正是因為南方的實際情形如此,在剃髮令頒布之前,清軍得到江南的軍事行動更象是一次武裝遊行,望風而降這四個字用在當時是相當恰當的。
或者說用人心盡失,也並非是沒有道理。
剃髮令下,江浙開始先行反抗,後來被殺的人頭滾滾,再有哭廟案等大案將江南官紳生員殺服了,那些對大明皇帝根本看不在眼裡,百般辱罵譏笑的江南官紳和生員們,就此被殺服了,從此就成了遺老順民,怎一個賤字了得?
在此時此刻很多人的眼裡,閔元啟確實也有順勢而起的資本和可能,雖然很是微小,但若閔元啟有心有意,此時借著財力拉出兩萬人的盤子,以閔元啟帶兵和練兵之能,真的練出兩萬強兵來,那就是一鎮強藩的格局了。
當然了,雲梯關是偏狹地方,這麼一分析的話,若閔元啟有意,他和劉澤清這兩強之間,勢必就只能留一人了。
聽到閔元啟只有招募滿編三千五百人的打算,王鳴遠眼眉一挑,對王三益小聲道:「這樣看閔副千戶還是畏懼曹州劉啊。」
「少說兩句,」王三益輕聲罵道:「沒人把你當啞巴!」
王鳴遠頗為不服,他內心的感覺就是如此。
其實王三益,李國鼎等人想的也是和王鳴遠一樣。
楊家兄弟倒霉後,據鹽城那邊的傳言是楊世禮立刻派人向劉澤清輸誠,雙方信使不斷往還,楊世禮掌握的盤子一年少說能替劉澤清賺個十萬八萬的,用這個條件原本是想換個副將,加上鹽城的地盤到手,劉澤清嫌楊世禮開的盤口太高,兩邊並沒談妥。
打那之後河房水關之變,加上海邊一戰把楊世禮的根基打掉大半,現在已經等若是被打成了瘸子,劉澤清當然不可能再下重本,估計最多給楊世禮一個守備也就差不多了。
沒有實力又有財路,楊世禮要是不識趣的話,估計劉澤清的下一個選項就是弄死他了。
兩邊一旦談妥,劉澤清估計就有可能對雲梯關這邊動手了。
這一次的募兵,起因就是雲梯關這裡看著順風順水,但實際情形還是頗為危急。
最少在王三益等人看來是相當的危急。
客兵勢大,好幾萬山東兵一至淮安就反客為主,原本的衛所兵和少量的城守營兵根本毫無用處,淮安和諸縣瞬間易主,劉澤清已經儼然就是藩鎮,誰能制他,誰敢制他?
若劉澤清對雲梯關這裡動手,各人都感覺可以收拾細軟跑路了。
要說抵抗意志,其實就看有沒有主心骨撐著。
若是沒有主心骨,一千客兵過來就能把雲梯關這裡搞定。
若是有主心骨在……王三益和李國鼎等人私下計較,若是募集三四千人,以閔元啟的練兵才能和各人保護自家親人不受荼毒的心理,扛個萬把客兵還是有可能的。
劉澤清又不可能把全部力量用在雲梯關這偏僻之所,既沒有大量的財富,又不是名城富邑,也沒有戰略意義,若有幾千人足可保護地方,若閔元啟有向上之意,以他的財富,最少也是萬人起步了。
「兵貴精而不貴多……」閔元啟的答覆卻是和王三益父子等人所想的不同,相當的簡捷明了。
確實,以眼下的客兵標準,一年四十萬白銀足夠養三萬兵,不足之處就是糧食有些缺口,但也可以通過屯田和征糧等手段來解決。
若是有三萬實額兵馬,不吃空額,以南明的藩鎮標準,閔元啟資格是夠了。
缺點是還差點軍功資歷,比如資歷最差的劉澤清也是出身山東鎮的正經營兵將領,在軍中也熬了十幾年了,起家是在登州之亂時,劉澤清攀附住了一條粗大腿,且扎紮實實立下了不小的軍功,這才從軍中熬資歷熬了出來。
閔元啟就是吃虧在資歷太淺,不然的話練出萬把兵,總兵一職定然到手,以南明濫封侯伯的勁頭,沒準侯伯爵位都能到手了。
這條路,閔元啟卻是沒有興趣。
和南明軍閥一樣爛,就算得了侯伯之位又如何?
是準備第一時間降清,還是一路南逃跑到浙江,浙江的幾個總兵跨了,再往福建跑?鄭芝龍降了,再往廣西跑?然後再跑廣東,雲貴?
還是算了。
就在雲梯關這裡安心守著,繼續自己下一步的計劃比較安心……
「有三千五百人,就是兩個完備的千總部,指揮體系,騎兵,都夠了。」閔元啟沉聲道:「兵要精才管用,別的地方是二十萬本色加二十萬折色就能養三四萬兵,我這裡,這些錢糧只夠養三四千兵。」
王三益點頭道:「元啟這是將麾下將士,全部當成家丁來養了。」
閔元啟笑道:「王叔所見不差,就是這個道理。」
閔元啟感覺這個時代的人和自己差的是歷史的經驗和總結,還有這個利器帶來的先知先覺。其實在這個時代的翹楚人物,最頂尖的精英,在情報的分析和歸納之後,總結出來的結果未必比自己所知道的差上多少。
比如此時遠在遼東的洪承疇,這個崇禎時代文官大吏中僅剩的精英人物,有著超出同時代絕大多數人的遠見卓識,手腕能力見識都是超一流,可惜就是骨頭太軟,太過惜命,已經為敵所用了。
就是眼前這些普通人,閔元啟的打算都不需要說太透徹,只要他們看到了,聽到了,多半也能推導出相差不多的結論。
當然,與他們認知相差太遠的事情,眼前這些人就沒有辦法了。
閔元啟叫這幾人來,倒並不是要商談軍務,兩個千總部的構成,包括營指揮機構,閔元啟都早就有了詳細的規劃,他叫這幾人來,令有分派。
「現在設工商司,鹽池和工坊的一攤子,都叫諸聞管了。外務的事,由我二叔幫著管外務司。然後軍情司是梁世發管,新兵訓練司由高存誠管,軍需司由元金來管,軍政司負責撫恤陣亡和傷殘軍人的安置,撫恤,由楊志晉來管。中軍司是由元忠來管,還有警備司,負責守備河口塘訊和各百戶,村落間的巡邏警備治安等事,這事我想交給王百戶來管,王百戶意下如何?」
其實要從閔元啟的口袋裡找個能管警備司的人也是相當容易,畢竟就是日常守備,抓抓小偷,整治鬧事的游手無賴,這等事相對簡單,原本閔元啟是想交給閔乾德,給閔家再涮一波聲望。
不過閔乾德近來難以脫身,加上在千戶任上時間久,在外頭的人頭熟,也比百戶有面子,閔元啟只得將外務那一攤子交給族叔,把警備司拿出來,交給王三益。
現在諸多百戶中,有幾個和閔元啟不對盤的要麼已經請辭,要麼已經在裝死裝病,反正他們自己也知道去職是遲早的事。
等閔元啟加上指揮僉事,同知,或是直接任指揮使,拿捏這窮鄉僻壤的幾個小小百戶,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就算閔元啟派兵把那幾個貨給宰了,又有誰在這種時候替他們出頭?
南京城裡已經舉城帶孝,慌成一團,那些大老爺們哪有空管地方上的這幾隻死魚爛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