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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打臉

2023-12-16 15:17:51 作者: 淡墨青衫
  「那便可能是楊世達的對頭?」

  「灌南一帶,還有山陽,淮安,沭陽,一直到宿遷,這一塊哪有什麼大股的青皮無賴,又有哪一股敢同楊世達過不去?若是到安東,寶應,鹽城一帶,楊世禮的勢力最大,麾下過千人,更沒有人敢惹楊家兄弟了。」

  眾人說到這裡,都無人再說下去了,所有人拿眼看閔乾德。

  閔乾德內心實則狂喜,甚至思緒都有些混亂了。他知道必定是昨晚閔元啟等人成功了,將楊成達一夥悉數斬殺,並且把水關這個作惡的地方一把火燒成了白地,這是件大好事,但這事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宣揚!

  若是楊世達一夥就是扯旗造反的土匪流寇,那堂而皇之的說是閔元啟帶兵剿了也無所謂,哪怕是其後有楊世禮的報復,說不得也要將這大功勞先認了再說。可惜楊世達明面上還是鹽課司的提舉,雖然作惡多端,但畢竟還是朝廷的官員,斷沒有私下派兵剿殺的道理……閔乾德輕輕咬著牙,這件事定然會引發軒然大波,但百姓肯定是四下傳播讚頌,不能明著將這事認下來,真真是可惜了,不然憑這件事,閔元啟最少要受四方幾萬十幾萬百姓讚頌好幾十年!

  楊世達那一夥是什麼人啊?私設水關敲詐勒索侮辱良善,搶劫強姦打人甚至綁票殺人,這一類的事都沒少做,就是淮河上的一顆毒瘤,現在這顆毒瘤卻是被本家侄兒帶人給鏟了,卻是不能藉此揚名,不能使閔家的形象更上層樓,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由於心思沉在別的事上,閔乾德一時半會的沒有看到眾人的眼神,等屋子裡寂靜久了,閔乾德才醒悟過來,眼前這伙子人,怕是以為這事是他想辦法做的?

  「諸位在這裡慢聊。」閔乾德心裡冷笑一聲,說道:「昨晚我帶著鄭七霍二他們和海州過來的幾位大人喝酒到半夜,現在委實是撐不住,得回家歇著了。」

  這麼一說,眾人這才想起來,昨天確實有幾個海州過來的佐雜官員到衛所這邊,沒有什麼要緊事情,就是例行公事,閔乾德代表衛所招待,昨天喝酒鬧到半夜,其麾下的幾個家丁伴當,還有交好的在所城的武官都是陪客去了,這樣一來,閔乾德私下派人去夜襲河房的嫌疑,瞬間便是排除掉了。

  「這事不必著急。」李國鼎沉聲道:「我現在就去王三益的百戶,打探一下王百戶的消息,看他是被救了,被放了,還是也陷在裡頭。」

  「也好,也好!」李可誠簡直是心煩意亂,這事若和雲梯關所無關,完全能當成個帶點奇詭色彩的趣聞,畢竟淮安府和各縣都一直缺乏大股營兵進駐,幾十年前的備倭之後,淮安衛的一千多守備操軍,大河衛也有千把人左右,占個守備操練名義,其實三成人都不到,操練糧餉也被衛所上官們分了,楊世禮一夥千把人,在淮安揚州一帶已經是大勢力,楊世達一夥百多人,更是無人敢招惹的存在。

  昨夜的事,突如其事,令人有些膽寒害怕,這是哪裡冒出來的一夥強人,悄沒聲息的干出了這樣可怖可畏的大事?

  雖然摸不著頭腦,不過李國鼎的思路不錯,各人都表示贊同,李國鼎也憂心老友,向著兩個千戶和副千戶叉手一禮,告辭之後,便是即刻轉身出門。

  李可誠此時當然沒有辦法再逼迫閔乾德,消息傳來之後他適才的態度和話語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話,李可誠也知道,這事不到晚上就會傳遍整個所城。李千戶怎麼膽小,怎麼向著外人逼迫閔千戶,結果兩人爭吵之時傳來了楊世達一夥覆滅的消息,李千戶的臉色是怎麼難看,怎麼難以下台……

  這事閔家肯定不會放棄機會,李家和閔家在大河衛鬥了幾十年,近些年是李家壓著了閔家,不光是雲梯關所,李家還占著指揮層級的高位,閔乾德被李可誠壓了多年沒辦法撈著掌印,結果閔元啟捅了漏子,李可誠楞是沒有辦法解決,剛剛準備壓著閔乾德解決他那若麻煩的侄子,結果不給李可誠臉面的楊世達一夥,楞是叫人給殺了個乾乾淨淨……這麼兩相對比,更是顯得李可誠無能鼠輩,可鄙可笑……

  「元啟乾的漂亮,不過也得寫信告訴他有後患!」高興了半天之後,閔乾德好歹是鎮定了下為,就算這樣,磨研調墨時兩手也是忍不住顫抖著……小兒輩有出息,身為家族長輩當然是無比興奮,只是閔乾德寫信時並沒有過多誇讚和表達興奮之情,而是相當謹慎的提醒閔元啟要小心提防來自楊世禮和楊世勇的報復……這事現在大家都摸不清楚,但閔乾德心裡清楚,最多不超過三天,這事就會傳遍整個雲梯關乃至大河衛和淮安府,接下來就是在灌南海州安東等諸縣發酵,怕是沒過多久就能傳到寶應鹽城甚至揚州府城……想瞞是瞞不住人的,王三益全須全尾的回到自己百戶不說,還有閔元金和梁世發這兩個小旗也是安然無事,難道那伙賊是閒的發慌,憑白無故的就替閔元啟救人解難,連殺官縱火這樣的事也替他做了?

  事情傳揚開來,在官面上不怕,只要沒有明確的證據,淮安府和各州縣不會跑過來輯拿一個六品武官,況且閔家在大河衛也不是毫無勢力,閔乾德好歹是簽書千戶,還有一些族人在其餘各所當副千戶,百戶,試百戶,提溜起來也有好幾十號人……這還在其次,既然閔元啟能在一夜之間幹掉楊世達百來號人,四周的這些州縣,包括淮安府城,除了客兵之外誰還有這個實力?兩個衛的指揮使說是三品高官,但家丁加起來不過幾十號人,也差不多在府城養廢了,一群狐假虎威的廢物點心,指望他們去剿楊世達就真是笑話了,就算把兩衛名義上兩千多守備操軍都聚起了,人還沒出府城消息就走漏了,等他們趕到河房怕是連根人毛也看不到……可以說除了南來的山東客兵之外,就算府縣要查辦這重案要案,也不過就是虛張聲勢,而就客兵來說,暫且還理會不到地方治案的事,就算是楊世禮受了官職也得有一氣時間,客兵要直接插手地方治安案件也需一段時日,這段時間,足以當成緩衝,要緊的便是閔元啟要抓緊擴充自己的實力,名望,銀錢糧食,訓練旗軍,還有自家的官職都得設法向上,一旦實力穩固,則外來的威脅就會無形中減弱許多,甚至直接消彌了事……

  閔乾德的信寫的相當用心,很快十幾張信紙都寫滿了,他懷著高興,興奮,驕傲,還有擔憂等混雜的情緒,將信用臘封好口,再叫來一個心腹家人,吩咐他立刻騎馬趕往第三百戶,將信親手交到閔元啟的手中。

  到了天黑之前,閔乾德才回到自己的住處,一路上撞著不少熟人,很多人俱是在議論水關河房的事,有一些交情夠的便是攔著閔乾德扳談,打聽這事情的首尾經過,閔乾德一律推託,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但有人提起李可誠的話頭,閔乾備便不動聲色的將李可誠被楊世達逼迫拿捏,毫無辦法,還打算降閔元啟職份來討好楊世達的事宣揚出去,等他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估計整個所城都在傳揚李可誠的笑話了。

  這種想法令閔乾德簡直樂不可支,他這個年歲對自己的事業已經沒有什麼野心和期盼,但被李可誠這樣的人壓著一頭也是件糟心的事,能叫老對手丟一下丑,貶損對方的品性還在其次,叫所有人懷疑李可誠的能力,進而使這種懷疑削弱掉李可誠的現實權柄,這才是令閔乾德真正開懷的原因。

  待進了府邸正門,有僕人上前來牽走了馬去涮洗餵料,閔乾德自己過了二門,進到內宅正堂時,閔元直和幾個兄弟,還有幾位堂伯堂叔都等在檐下,閔乾德看到他們心中也是一陣激動,但他勉力按下自己興奮的情緒,只向著眾人點頭示意。

  「大人,」閔元直小聲道:「傳言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閔乾德看看眾人,說道:「水關那邊楊世達一夥都被人殺了,關二的屍首可辨,楊世達那廝燒焦了,整個水關河房,都燒成了白地。」

  「謝天謝地。」閔元直臉上顯露出潮紅之色,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穩重些!」閔乾德瞪眼看了兒子一眼,說道:「在外頭切莫如此,這事是天譴罰罪,是楊世達一夥該當的,和咱們沒任何關係!」

  話是這樣說,在場的人卻都是知道內情的,興奮之情還是遮掩不住。

  一個族中老人,鬚眉皆白,此時也是恨不得蹦起來的樣子,老頭子眉開眼笑的道:「這下好了,我閔家算是又出了人才,復祖宗先人之光有望了。」

  「還是見不得光啊。」閔乾德搖頭道:「終究不是正路子軍功,算不了什麼。」

  「瞎,這事你想左了。」老頭子豁開沒牙的嘴,笑著道:「現在是什麼光景?亂世光景了,能練兵,能打仗的才有出頭的機會,就象國初時候那樣,什麼功名富貴,但憑馬上一刀一槍拼搏而來,我閔家的諸多世職,不就是靠先祖跟隨太祖皇帝,憑著刀槍掙來的富貴?現在這時候,元啟能練兵敢殺人,是個成事的好苗子,我看弄不好不光是復祖先功業,還能超過祖先哩!」

  閔乾德這才明白過來,不僅李可誠那樣的等著觀風望色,看看是新朝能建立,還是大明能挺過眼前這一關,又或是如五代那樣混戰百年,現在在眾人眼裡都是沒準的事,既然是沒準的事,那麼這年頭就是再度武夫當國,從劉澤清悍然南下卻屁事沒有,史可法這個當家文官還得反過來拍劉澤清的馬屁。那些州縣官,早幾十年根本不會將一個總兵看在眼裡,不要說進士出身的州縣正印官了,就算是舉人出身的佐雜官,照樣敢和總兵分庭抗禮!吳橋兵變,說白了就是鄉紳刁難孔有德等人,當時孔有德等人好歹也是正經的大明將軍,而且是在領兵往遼東做戰的路上,結果因為一隻雞把事鬧大了,一群鄉紳不依不饒,根本不給孔有德等人絲毫臉面……

  現在呢?完全反過來了!

  閔乾德強按著內心複雜的情緒,臉色平靜的對眾人道:「我已經寫了信給元啟,叫他不驕不躁,夯實根基,咱們能幫多少便幫多少,但我要先說清楚,凡事時起步最難,咱們要幫忙,不要添亂……」

  「省得省得,響鼓不用重捶。」眾人隨口應和著,推著閔乾德往屋子裡走,房中已經備了酒宴,所有人都等著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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