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素素有難

  向晴眯了眯眼睛，眼神一暗，便跟了上去，她明知道這些人是朝她來的，素素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卻無法阻止，她能做的，也只是跟在她身後。

  冷宮離得內務府不算近，林清淺一邊揪著衣襟上繡好的團花，壓抑著胸口傳來的疼痛，一邊向內務府跑去，恨不得出兩雙翅膀來立刻就能飛到。

  林清淺扶著胸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引出了一串咳聲，她用手扶著門框，身子斜靠在牆上，在門口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止住了咳，明明覺得遍體生寒，卻出了一身汗，冷風一吹，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平時安靜的內務府傳來陣陣喧鬧之聲，林清淺隱約聽到裡邊夾雜著幾聲哭喊，像是素素的聲音，再也等不及了，走了進去。

  「你們幹什麼？放開她！」林清淺見內務府正殿前跪著一位身著粉色宮裝的少女，前面一位紫色衣裙的少女正左右開弓地往地上跪著的少女臉上甩巴掌，那身量，那聲音，不是素素還能是誰？

  「啪…啪…啪」的聲響混合著哭喊聲、咒罵聲，顯得十分刺耳。

  那紫色衣裙的少女似是被林清淺給喝住了，手舉在半空中遲疑著，不知該不該落下，愣了一會兒，面上有些惱怒，眼神中顯露出一絲慍怒，不過是個冷宮的棄妃，自己為什麼要聽她的。

  思量過後，紫衣少女作勢要打，卻被林清淺推了個趔趄，而林清淺自己也因為體虛無力收不住力而摔倒在地。她不顧自己素白的衣裙上滿是髒污，只是抱住素素，心疼的看著素素腫起來的雙頰，已經滲出殷紅的血絲來，臉上清晰的掌印，哭得紅腫的眼睛和唇邊蜿蜒而下的血跡。兩個太監正一左一右的拉著素素的手反剪在身後，拉扯間素素前胸的衣襟也已散落開來，因著春日衣料輕薄，隱隱露出裡面的紅色肚兜。

  向晴跟在後面，想要伸出手去扶她，最後卻還是忍住了，她是皇上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都將被認為是皇上的意思，倘若她貿然出手，會暴露了自己，她不能給自己的主子添麻煩。向晴蜷在衣袖中的手緊了又緊，面色更為陰沉。

  素素的冷汗早已浸濕了小衣，她疼的說不出話來，見到自己的主子，又委屈又羞憤，只能嗚嗚地哭著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做出這樣的事來。

  林清淺將自己的斗篷脫下，想要罩在素素衣衫不整的身子上，卻發現兩名太監仍舊抓著她的手不放，不由帶上了一抹狠色，盯著兩個太監一字一頓地說道：「立刻給我放開她。」聲音不大，卻有著一種凌厲的氣勢在裡面，不怒自威，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那兩個太監被那冷冰冰的眼神盯著，不由自主的產生了懼意，只覺得遍體生寒，呆愣了片刻，他們見素素十分可憐，本也不願助紂為虐，竟不自覺地鬆開了手。

  林清淺見狀，用自己的斗篷將素素蓋了個嚴實，不顧自己在冷風中有些發抖的身子，緊緊地抱住素素，想要將她拉起來。

  那紫衣少女被推了一下，心中惱怒更盛，將兩名太監竟言聽計從地放開了素素，上去便給了那太監一巴掌，柳眉倒豎，厲聲道：「沒用的東西，我讓你放開了嗎？這宮裡隨便一個阿貓阿狗的話你們都要服從嗎？還不趕快給我抓緊她。」紫衣少女說著，臉卻是朝著林清淺這邊，嘴角掛著一抹譏笑，眼裡滿是挑釁之色。

  林清淺不去看她，像是不存在這個人一般，只是心疼的看著素素，輕聲勸慰著。

  那個太監被打了一巴掌，臉上立刻起了一個手印，他也不敢呼痛，只是與身旁另一個太監交換了臉色，心中恐懼，對著林清淺說了一句，「得罪了。」立馬便要上前拉扯素素。

  素素此刻剛恢復了自有，只緊緊地拉著自己的衣衫，縮在林清淺的懷裡，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見兩名太監想要繼續控制自己，身子忍不住發抖，不斷往林清淺懷裡縮著。她從小到大從沒有收到過這樣的折辱，她實在是太害怕了。

  林清淺努力壓下自己心頭的怒氣，冷眼看著紫衣少女，冷聲道：「慢著！敢問這位姑娘，我的宮女犯了什麼大錯才讓你在此動用私刑呢？」

  皇上嚴令禁止宮人動用私刑，她今天太過於急切得意，到時有點忘了，聽到了林清淺的話，瞳孔微縮，心裡卻沒了底。

  紫衣少女見林清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自己的權威，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怒火中燒，厲聲道：「她偷了我的香囊，我不過教訓她幾句，怎麼在你這倒成了我欺負她一般。」

  素素聞言，抬起兩隻小鹿般的噙滿了水霧的眼眸，看著林清淺不住的搖頭，不住地搖頭說道：「小姐，我沒有，我沒有……」

  林清淺握了握素素的手，示意她安心，怒極反笑，氣勢更盛，說道：「哦？知道的是你在這管教宮女，不知道得還以為她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才使你想要打死她呢。既然你說我的宮女偷了你的香囊，證據何在？你又是以和身份來替我管教宮女的呢？」

  「我是德妃娘娘宮裡的，今天早上來內務府為娘娘拿份例的東西，不過與眾姐妹淺談了兩句，卻發現德妃娘娘賞賜給我的香囊不見了，料想到定是有人貪圖錢財將其拿走，便差人找了找，卻在你這個賤婢身上找到了。從她身上找到香囊時，這內務府的宮人可都看見了，人證物證具在，你該如何狡辯。」紫衣少女也不驚慌，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擺了出來，面色不善地盯著林清淺。

  林清淺聽完紫衣少女的話，心裡有了計較，想必是顏澤已經將貓抱走，惹得德妃不快，顏澤是皇上最疼愛的皇子，她不敢動，便只得將氣撒在自己和素素身上，上演了今天這樣的戲碼。林清淺心知，愈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們早就已經跳到了別人的陷阱里。

  「哦？照你這麼說，這宮裡也不用設刑獄司了，但凡有犯了錯的宮人或是被人冤枉的人，便交由你處置好了，那豈不是，人人皆可動用死刑，你好大的膽子，你將世代設立的制度立於何地？」林清淺既不說素素錯了，也不說她沒錯，只是暗自將重點引到動用私刑上來。再加上她聲音洪亮，條理清晰，很多人便明白過神來。

  「你……你休要亂說。」紫衣少女被林清淺抓住了把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林清淺「你」個不停。

  「你在此動用私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難道是我變得不成？宮中之人犯了錯，自當有刑獄司來管理，輪不到你一個奴婢來插手我的事。」林清淺臉上一絲慌亂的表情也沒用，只冷眼瞧著紫衣少女，步步緊逼。

  紫衣少女嚇得臉色一白，言語間的得意也被恐懼所替代，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恨恨地盯著林清淺。

  後面走過來一個小丫頭，狀似無意地走過紫衣少女的身邊去看素素，卻在她走過紫衣少女身邊時，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兩個字，便退了出去。

  紫衣少女似是幡然醒悟，臉上的表情又生動起來，她將眉毛一條，臉上掛著陰毒的笑容，繼續說道：「林小主好生厲害，一席話說的叫人啞口無言，只是，本該好端端待著冷宮的你怎麼會出現在內務府呢？是林小主不小心投走了出來，還是……有人想要違抗皇明，私自出逃呢？」說到這裡，紫衣少女眼睛一眯，刻意將最後幾個字咬重了幾分。

  「即是找到了我的宮女，我自是會回去，不老你操心。」林清淺心中一咳，面色卻不顯聲色，只身上的汗水讓人覺得黏糊糊的難受。

  「你可以走，可她不行，她偷拿了我的錢袋，不能就這麼算了。」紫衣少女笑了笑，嘴角彎出好看的形狀，卻是帶著三分陰毒。紫衣少女明白了那女子的提醒，林清淺身在冷宮，乃待罪之身，今日她既然跑了出來，便是被自己追到了把柄，她再也無法說出今日的實情，也就是說，自己動用私刑的事再也不敢被林清淺說出去了，於是便變得愈發肆無忌憚。

  林清淺明白了她的意思，要麼把素素留下挨打，要麼便會有人追查她擅自離開冷宮的規定。林清淺想都沒想，便將素素護在了胸前，素素都已經變成這樣，自己怎能留下她自己。

  略一思忖，林清淺笑道：「若是姑娘希望濫用私刑的事傳出去，便這樣做吧。」

  紫衣少女看著眼前之人妖異的眼深，一時間也不說話，氣氛陷入了僵局。

  林清淺則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她，不急不緩地等著她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