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情花之毒

  正在眾人焦灼之時，皇上來了。顏墨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他嘴角緊緊抿著，眉宇間滿是焦色，急切道：「怎麼樣了？婉婕妤醒過來了嗎？」顏墨本就子嗣稀少，好容易有了沈梓銘這一胎，他怎能不看重？怎麼能不著急？

  林清淺機械地搖了搖頭，平時神采奕奕的眼眸變得空洞無神，只是死死地盯著躺在床上的沈梓銘，過了好一會兒才似剛反應過來的樣子，澀聲道：「劉太醫說是中毒，具體原因還在診治當中，婉婕妤還在昏迷。」

  顏墨微微點了點頭，坐到了桌旁，等著劉太醫的消息。

  半盞茶的功夫後，太醫臉色驟變，猛然睜大了眼睛，「這這是」

  氣氛也頓時緊張了起來，眾人翹首以盼，看著太醫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愈發站立不安。

  「劉太醫，結果如何？」冷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太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抬頭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表情各異的眾人，面色似有猶豫。

  太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微臣.微臣惶恐」

  林清淺不安地看著滿臉凝重的大夫，急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詢問：「劉太醫，婉婕妤到底中了什麼毒？趕快為她醫治呀！」

  大夫面露難色，未發一言，他知道話說出口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她到底怎麼樣了？」見大夫始終一語不發，皇上頓時急了，好看的眉眼倏地擰緊，語氣中素素帶著一絲慍怒。

  「情花之毒，情花，又稱曼陀羅，此花結果，或酸，或甜，或苦，或無味。花上有刺，刺上有毒，稱為情花毒。如果服食了曼陀羅，最快在一刻鐘內就會出現中毒症狀，產生痙攣、暈睡、紫紺等情況，最終暈迷死亡。婉婕妤的情況正好與之相符。」劉文低低的說著，不時偷看皇上的面色。

  「什麼？怎麼會中情花之毒，這毒來自何處？」林清淺大驚，眸底閃著濃濃的驚駭與難以置信，急急地道：「這……這怎麼可能？」

  太醫目光幽幽，一字一頓的道：「此毒毒性極為強烈，本來尚可以通過針灸加上藥物好生調養來解毒，可婉婕妤現在懷著身子，身體十分虛弱，而且婉婕妤體內還有另一種少量毒素，本來兩種毒都不會致命，只是現在毒性發生了變化，恕臣愚鈍，找不到解毒的方法，婉婕妤怕是……怕是醒不過來了！」說完便立即跪了下去，目光中滿是疑慮，眉頭緊緊皺著，不敢再發一言。

  「那孩子……」

  「孩子只有五六個月大，只怕……凶多吉少……」劉文的話雖未說完，眾人也都猜到了什麼意思，一時靜默無言，隱隱傳來幾聲低低的抽泣聲。

  林清淺聽到這話，面不改色，嘴唇卻變得慘白，仿佛毫無預警地遭遇衝擊，在過度驚訝的頭幾秒鐘，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她沒聽懂似的看著太醫，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她還未能發出一語，就感覺喉頭有些哽咽。

  「你說什麼？什麼叫再也醒不過來了？」那聲音嘶啞乾澀，沒了平時的清悅。

  素素忍不住潸然淚下，心疼地看著自家小姐，她頭一次看到自家小姐如此痛心狼狽的模樣。她想要拉住林清淺的手，給她一點安慰，卻發現林清淺手心濕噠噠的，竟是被指甲扎出了血，可林清淺竟是半點反應都沒有，仿佛傷口不是在自己身上一般。素素顧不上自己濕淋淋的衣袖，急忙為林清淺包紮著雙手。

  劉文抬眼看了看林清淺，只是搖了搖頭。縱使見慣了生死，卻依然為當下自己無法救回婉婕妤的生命而痛心疾首。

  皇上眼底不由自主地閃過一道震驚，當即拍著桌子，厲聲道：「小騰子，把南風殿的宮人全都帶過來仔細盤問，所有的物品都要仔細查驗一番，就算翻個底朝天也務必給朕查出毒從何來。小杜子，去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給朕找來，快去。」

  小杜子並小騰子各自領了命，片刻也不敢耽誤，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皇上，奴婢……奴婢有事稟告。」一位著煙粉色宮女裝的女子站了出來，跪在了皇上面前。

  「都到這個時候了，有什麼話快講！」顏墨又急又怒，沒有半分好臉色。不知何人如此歹毒，竟讓這樣算計自己的孩子，倘若被他查出來，決不輕饒。

  「回皇上，我家小主雖是身體有些虛弱，但一直吃著太醫院的補藥，並未出現過差錯，今日……今日吃了林寶林做的糕點才突然倒地。」那粉色衣服的宮女盯著沈梓銘，一字一句地說道，像是一把利劍，戳在林清淺胸口，說話之人正是之前收拾糕點的宮女，蓮兒。

  聽聞此言，滿室人皆是驚懼，將目光轉向林清淺，素素為林清淺包紮的手頓了頓，急忙分辨道：「皇上，我家小姐與婉婕妤素來交好，怎麼會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呢？再說了如果真的在糕點裡下毒，那一下子就會查到我家小主頭上，我家小主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求皇上明察。」

  林清淺卻始終未置一詞，好像與自己並無半點關係一般，既不說話也不爭辯，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像一個失了魂的木偶一般。

  蓮兒抬起頭來，迎上皇上的目光，說道：「奴婢並非懷疑林寶林，只是將當時的情況如實稟告給皇上，畢竟這糕點雖然是林小主做的，但婉婕妤也未必就是吃了糕點才會，或者別人在糕點裡下了毒也未可知……」

  「夠了，有毒沒毒太醫一驗便知。劉太醫，你看看這份糕點，可有什麼不妥？」顏墨本就心煩意亂，更是被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吵的頭疼，出言打斷道。

  劉文垂首稱是，又問道：「敢問婉婕妤剛才用的糕點在何處？」

  「婉婕妤用剩下的糕點在奴婢這裡，奴婢見婉婕妤用了糕點暈倒後，特意將糕點收了起來以便查驗。」蓮兒從貼身的衣兜內掏出一塊手帕，手帕里包裹著三塊糕點，正是玉芙蓉糕，許是時放的有些久了，顏色與香味都差了不少。

  劉文接過糕點，拿出醫藥箱裡的銀針等物，細細查驗起來。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結果便出來了，劉文先是看了林清淺一眼，目光里充滿了疑慮，然後便將目光轉向皇上，說道：「啟稟皇上，這糕點的確有毒，與婉婕妤體內的情花之毒相符，至於另一種，沒有查驗出來。」

  眾人皆是一驚，好幾雙眼睛齊齊看向林清淺，有懷疑，有鄙夷，有不屑……

  林清淺聽到這話，似是剛從夢中醒來一般，茫然的看著四周，嬌艷如玫瑰的雙唇在這一刻褪盡所有顏色，陽光下蒼白如蠟，好一會兒，她方才從震驚中緩過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是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素素急忙扶住暈倒的林清淺，也顧不得旁人，連聲喊到：「劉太醫，快救救我家小姐，她是不是也中毒了？趕快呀！」

  顏墨見狀也感覺吩咐道：「把林寶林挪到偏殿，劉太醫，速速為林寶林診治。」

  劉文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一邊跟著宮女向外走，一邊暗自後悔今日不該出診，碰上了兩條人命，實在是晦氣。

  先後兩位妃嬪暈倒，顏墨的臉色黑的如同鍋底一般，陰沉的似乎能滴出水來，纖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地敲擊著桌面，等著消息。

  這時，一大群太醫魚貫而入，從太醫院院士到熬藥的藥童，全都被小騰子帶了過來。

  眾人見到皇上在此，連忙跪下行禮，呼啦啦跪了一排，擠滿了狹小的居幽閣。

  「眾愛卿快起身，趕快去瞧瞧婉婕妤，誰能將她治好朕重重有賞，若是治不好，你們便一起受罰！別愣著了，快去吧。」

  眾人面面相覷，互相遞了個眼色，忙不迭得上前查看沈梓銘的病情。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眾太醫紛紛搖頭走了出來，表示自己束手無策。唯有太醫院的院士張勇站了出來，緩聲道：「臣等用盡了畢生所學的醫術，仍是不能解開婉婕妤體內的毒，只用了金針刺穴之法令她暫時醒了過來，卻是撐不了多久，還是……還是儘早準備後事吧。」說話間，已是一頭冷汗，一陣風吹來，冷得令他幾乎發抖。

  「你們這群廢物，朕要你們有何用！」顏墨的眼裡滿是痛惜，一腳將椅子踢翻，向床邊走去。

  宮人從未見過震怒的皇上，嚇得個個低頭不語，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沈梓銘十分虛弱，胸口一起一伏，嘴巴大張著喘著氣，像一條瀕死的魚。見是皇上進來，她撐了撐眼皮，奮力抬起胳膊，想要撫上顏墨的臉龐，氣若遊絲地說道：「皇上，您來了。」

  顏墨紅了眼眶，用自己寬大的手掌緊緊握住沈梓銘細滑的柔荑，放到自己的臉上。他輕聲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朕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