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風雨欲來

  劉嬤嬤見狀，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便走到蘭修儀身後，輕輕捏著蘭修儀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小姐可是為了婉婕妤身懷龍裔之事而惱？」

  蘭修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子嗣之事都是天命，急也急不來，再者說，這後宮佳麗三千，身懷六甲的不少，又有幾個人能順利生產？就算把龍裔順利生了下來，也不見得能養大。在這裡這麼多年，這樣的事我見的太多了。之前位分低，怕肚子裡的孩子慘遭毒手，如今穩下了腳，也一直在喝著太醫院開的湯藥調理，孩子總會有的。」

  「那，小主定是為了林寶林之事而煩惱吧。」見蘭修儀搖頭，劉嬤嬤換了一邊肩膀捏著，繼續說道。

  蘭修儀點了點頭，悠悠開口道：「果然還是嬤嬤最懂我。」這些年來，主僕二人早就有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娘娘覺得，林寶林做的糕點的味道更勝一籌？」劉嬤嬤試探性地問道，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嬤嬤的眼睛，不錯，我今日在南風殿品嘗了一下林寶林做的糕點，無論是顏色還是口感，都比我做的好上不少，雖然我做的糕點得到了聖上的肯定，可是那是在皇上沒有品嘗過她的糕點的時候，而且她泡茶的功夫也了得，而皇上又最喜茶藝，只怕……」

  劉嬤嬤停止按 摩的動作，走到裡間為蘭修儀倒了杯熱茶。

  「娘娘的憂慮也是老奴的憂慮，以前還好，她不知怎的惹惱了皇上，沒有機會借廚藝爭寵，可如今她搬到了南風殿，而皇上又如此重視婉婕妤這一胎，又是進位分，又是賞東西，還時不時過去看她，這見面的機會可就多了。」劉嬤嬤打算敲敲邊鼓，看蘭修儀什麼反應。

  蘭修儀將茶碗放到桌上，眉頭輕蹙，緩緩開口：「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只是，苦於沒有對策。在廚房的那些時候，我明明親眼看著她一步一步做出成品，我也是按照她教我的方法做的，怎麼味道上就差了呢。」

  劉嬤嬤上前一步，咬牙道：「辦法不是沒有，就看娘娘能不能狠的下心了。」

  「你是說……」蘭修儀隱約猜到了幾分，卻不敢細想下去。

  「娘娘，她現在住在南風殿，又每日為婉婕妤準備吃食，皇上吃到她做的東西那是早晚的事，婉婕妤現在懷著身子不能侍寢，她與婉婕妤聯合起來爭寵，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娘娘可還記得，當時皇上的神情，像是把您錯認成了某個人，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林寶林。如果皇上吃了她做的糕點，將認人了出來，那您可就有了欺君的嫌疑了。」

  蘭修儀聽聞劉嬤嬤的話立即變了臉色，嘴唇變得慘敗，沉思不語。

  「娘娘，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她，實屬養虎為患。如果沒有了林寶林，娘娘的手藝便是最好的，皇上也只能在娘娘這裡吃到可口的點心，如果林寶林活著，露餡怕是早晚的事，娘娘一定要考慮清楚，切不可婦人之仁害了自己呀。」劉嬤嬤見蘭修儀面色似有所鬆動，連忙更進一步，講清利害關係，試圖說服蘭修儀。

  許久，蘭修儀終是嘆了口氣：「你說的我不是不明白，只是傷人性命之事實在有損陰德，我在後宮熬了這麼多年，再苦再難的時候，也從未有過害人性命的心思。」

  「你對她這般，可她呢？面上是真心實意教你，可是如果不是她藏了私心的話，做出來的糕點怎麼會不一樣？她又為何藏了私心，難道不是為了爭寵嗎？今日趁她羽翼未豐，您不殺她，來日必有後患。」劉嬤嬤苦口婆心地勸道。

  蘭修儀頓時頭大如斗，倚在美人榻上喝著茶，她定定地看了劉嬤嬤許久，終於還是說出了口：「上次徐采女的事，我知道裡面有你的手筆，你看她落得怎樣的下場，我多怕把你牽扯進去，你可知道？」

  「小姐，老奴沒有經過您的首肯便擅自做主，是老奴的過錯，但老奴一心為了您的安危著想呀，還請娘娘明鑑 」劉嬤嬤慌忙跪下請罪，「小姐，徐采女落得那樣的下場是因為她頭腦簡單又衝動易怒，怎能與您相提並論，我們只要精心謀劃一場，定能成事。」

  蘭修儀抬抬手示意劉嬤嬤起身，說道：「你我主僕多年，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你的話也不無道理，只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我們需要從長計議，看有沒有機會既不傷她性命，又解了我的憂患。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雙手沾滿鮮血。」說完，又看了劉嬤嬤一眼，「你要保證，不經過我的允許，不得擅自行動。」

  劉嬤嬤起身稱是，乖順地站在一旁，縱然她覺得自家小姐過於優柔寡斷，可畢竟自己只是個奴婢，只有聽從的份。

  窗外的夜月依舊溫柔如水，一切看似平常，卻有什麼悄悄地發生了改變。

  而德妃所居住的秋棠閣確是另一般光景。

  夜幕四合，整個暮雲殿也靜悄悄的，只有秋棠閣隱約傳來一兩聲瓷器落地的清脆聲響。

  德妃白採薇將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一件件摔在地上，不時發出瓷器破碎的聲音。

  伺候的宮人跪了一地，大家不知道主子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都屏著呼吸，大氣不敢出，生怕哪裡做的不對惹著了眼前這位難纏的主兒。

  又一個茶杯落地，滾燙的開水濺到了粉衣宮人腿上 她瑟縮了一下，終是沒敢動，更不敢呼痛。

  身著藍衣的宮女瞧見了這一切，給跪著的宮女們使了個眼色，讓她們趕快下去，自己則走到了德妃身旁，輕聲問道：「娘娘怎的發這麼大火。」她是德妃身邊的大宮女藍蓮，也是德妃的陪嫁丫鬟，德妃對她自是要比別人親近不少。

  德妃冷哼一聲，踢開地上的碎片，坐在梨花木椅上，氣呼呼地說道：「也不知那沈梓銘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入宮不到一年，便懷了龍裔，還進了婉婕妤，比我也就差了兩級，本宮苦心經營多年，難道還比不過一個沈梓銘嗎？再這樣下去，等她生個小皇子，是不是要騎到我的頭上來？上次還放貓嚇我，讓我再捉到那個小畜生，本宮絕不會放過。」說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將最後一個茶碗也震了下去。

  藍蓮走到德妃身旁，輕聲撫慰著：「她哪裡能跟娘娘比，娘娘容貌傾城，她則又圓又胖，像個沒長開的丫頭，皇上對她不過新鮮幾日罷了，娘娘則是得寵了這麼多年的 。」

  「皇上得了空便去看那個賤 人，讓我如何放的了心？為什麼本宮承寵多年卻依舊懷不上孩子，她不過幾個月便懷了孩子，太醫院的苦湯藥喝了這麼多年，一點用都沒有，皇上養著那幫庸醫是用來吃白飯的嗎？」德妃喘著粗氣說道。

  「娘娘的身子有些虛弱，需要慢慢調理，以後定能生下小皇子。娘娘若是看婉婕妤不順眼，可以讓丞相暗地裡給她父親點苦頭吃，何苦自己生悶氣氣壞了身子。」

  德妃聽了這話，心裡好受了不少，論家世，論姿色，自己都要更勝一籌，可是，孩子 始終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她嘆了口氣：「藍蓮，我已經老了，眼看宮裡的新人一茬接著一茬，若沒有個孩子傍身，本宮心裡始終不踏實。」

  「娘娘若是想要一個孩子，可以從位分低的嬪妃哪裡抱養一個，本朝也有過這樣的先例，想必皇上一定會同意的。」

  德妃搖了搖頭，兩行清淚自眸中滴落：「我不要別人的孩子，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要自己生一個我與皇上的孩子，最好是個小皇子，以本宮的地位，再加上爹爹的扶持，定能保他一世榮華富貴。」說著，又想到了什麼，眼裡滿是陰狠，咬牙道：「本宮沒有孩子，也絕不能讓那個賤 人生下孩子。」

  「娘娘可是有了對策了？」

  德妃冷笑一聲：「辦法呢，多的是，沈梓銘，我們走著瞧。」

  再說南風殿。騰公公走後不久，太后和皇后的賞賜也都到了。太后賞了青花纏枝頭面一套、綾羅綢緞若干、南海珍珠十串、凝香軟玉膏一盒。皇后賞了釉彩轉心瓶兩瓶、金長方梅花盆景兩盆、金銀首飾若干、蜀錦五匹。

  就這樣，沈梓銘陸陸續續收了三天的禮物，幾乎宮裡所有的人都見了個遍，各式各樣的禮物早就將小屋擱滿了，只好臨時收拾出一間房子來堆放禮品。杏兒將禮物一件件登記在冊，再仔細放好，收拾了幾日才得閒。

  縱然分給了林清淺不少，可這各宮的賀禮還是數目巨大，看著堆成小山似的布匹綢緞，沈梓銘連連嘆氣，這得做多少衣服才能將它們用完。

  這幾個月來，林清淺包攬了沈梓銘的一日三餐外加飯後甜點，幾乎每天都是親力親為地為沈梓銘做吃食 偶爾從御膳房傳膳也都仔細用銀針試過才端給沈梓銘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