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2023-12-15 13:14:53 作者: 樹之魚
賈妃因寶玉、黛玉俱鍾靈毓秀,能詩會畫。想及日後夫妻二人每在園中與美景相伴,吟詩作畫,豈不樂哉。遂命寶黛在園中成親。又賜下金如意兩對,金錠兩對,銀錠兩對,彩緞二十匹,金玉頭面兩套。皇后和一眾身居高位的嬪妃也賜下賀禮,無非金玉之物,不必贅述。
轉眼到了十月二十二,賈府張燈結彩,園內披紅掛綠,怡紅院粉刷一新,黛玉嫁妝中舉凡床榻桌椅等已是抬進怡紅院擺定。比照賈母壽辰之例,兩府每日或是宴請皇親附馬王公諸公主郡主王妃國君太君夫人等,或是宴請閣下都府督鎮及誥命等、諸官長及誥命並遠近親友及堂客、或是合族歡宴。 因聽聞近日聖人復寵賈妃,又是賈妃親弟成親,多了許多下面官商前來送禮道賀。比之賈母當日壽辰更填三分熱鬧。
到了寶黛大婚當日,聖人因是愛妃親弟成親,又念及當日林如海功勞,憐其只留下黛玉一條血脈,遂賜下兩柄玉如意,六匹錦緞,六套金玉頭面,兩隻玉杯。送走天使,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俱喜笑顏開,合族歡騰。
寶玉更是歡喜的無可不可。迎娶黛玉正是從古至今天上人間第一件暢心滿意的事。一時大轎從大房抬出,進了榮府正門,家裡細樂迎出去,十二對宮燈,排著進來,倒也新鮮雅致。儐相請了黛玉出轎。儐相贊禮拜了天地。請出賈母受了四拜,後請賈政夫婦登堂,行禮畢,送入洞房。還有坐床撒帳等事,俱是按金陵舊例。
寶玉掀了蓋頭,見黛玉鳳冠霞帔,粉面含羞,微垂著頭,遂輕喚道:「妹妹——」黛玉抬起頭來,二人四目相對,脈脈含情,半晌無語。襲人、紫鵑含笑道:「二爺日後可要改口,不能再叫妹妹。」寶玉、黛玉二人平生心愿今日一朝達成,只覺恍惚如在夢中。一時眾人俱退出。二人一夜旖旎不提。
次日寶黛相偕拜見了賈母等眾人,到宗祠拜了先人,將黛玉上了族譜。因寶黛成親當日有聖人賞賜賀禮下來,一時許多愛趕熱灶的官商聞訊,深悔當日未能巴結。遂寶黛成親之後連著數日,又有許多人或是攜重禮親來道賀,或是委內眷求見王夫人、鳳姐等送禮道賀,各有孝敬。竟讓賈珍、賈赦、賈政、賈璉、王夫人、鳳姐又發了一注小財。
因寶黛成親後住在怡紅院,除了親妹探春、堂妹惜春、親嫂李紈帶著賈蘭仍住原處,余者親戚家未成親的姑娘們:寶釵、寶琴、湘雲、岫煙倒不便再在園中住著。遂賈母接了寶琴過去同住,邢夫人接了岫煙、湘雲過去大房居住,寶釵跟了薛姨媽同住。眾人重新收拾住處,安置物品,又忙亂了數日才妥當。
這日賈璉鳳姐在房中閒話。賈璉道:「太太近來沒與你說什麼?」鳳姐道:「你這話奇怪,這是打哪說起呢?太太與我每日裡說的話少說也有一二十句,不知二爺說的是哪句?」賈璉笑道:「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如今寶玉和林姑娘成親,管家的事——?」鳳姐笑道:「二爺原來說的是這個。林姑娘與寶玉每日裡吟風弄月,寫詩作畫,哪裡願意管家?太太年紀也上來了,精神漸短,咱們才是正經承著這府里的主子,哪日太太撒了手,咱們勞累的日子且有呢。」賈璉笑道:「如此甚好。」
又悄聲對鳳姐道:「中秋節前,甄家犯罪被抄,說是太太收了甄家幾個女人送來的幾大箱子的財物,可有此事?」鳳姐似笑非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二爺還能短了錢使?竟盯上這個。」賈璉嘆道:「瞧你的神色竟是真的。太太糊塗!若讓人知道,參上一本,咱們豈不是落下窩藏之罪。」鳳姐哪裡懂得這些律法之事,嗤道:「什麼大事!又不是窩藏人犯,不過悄悄收著些財物罷了!甄家不說,太太不說,誰知道?我勸二爺少操這個心。」賈璉見鳳姐如此,只得罷了。
賈琮去歲下場,果然考了個秀才回來,雖然名次排在後頭,險些落榜,到底是自己考了功名出來。賈赦、邢夫人大喜。邢夫人不必說一番賞賜,賈赦也賞了他許多財物。賈琮趁勢求賈赦要到外頭書院裡去苦讀,備三年後下場,只說若考了舉人,也為賈赦邢夫人長臉,若有幸中了進士,更是光宗耀祖。賈赦聽了大樂,聞得迎春的夫婿也要到書院讀書,遂命他同去。
待寶黛大婚後,過了年,邢夫人帶著菊香菊葉紅珠等給賈琮打點行裝。怡春、迎春聽聞,送了程儀過來。又有邢忠、邢姨媽、邢容輝、香菱娘封氏夫人俱命人送了禮過來。鳳姐、黛玉、湘雲、岫煙也來幫襯邢夫人打點。因兒子年幼,迎春遂不與耿七郎同去,只在家照顧幼子。七郎因府中有親娘玉夫人照應,遂也放心。選了吉日,賈琮帶著長隨小廝們與耿七郎同去玉鹿書院念書。
賈珍因居喪三年,每不得游頑曠盪,又不得觀優聞樂作遣。無聊之極,便生了個破悶之法。日間以習射為由,請了各世家弟兄及諸富貴親友來較射。說道:「白白的只管亂射,終無裨益,不但不能長進,而且壞了式樣,必須立個罰約,賭個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在天香樓下箭道內立了鵠子,皆約定每日早飯後來射鵠子。賈珍不肯出名,便命賈蓉作局家。這些來的皆系世襲公子,人人家道豐富,且都在少年,正是鬥雞走狗,問柳評花的一干遊蕩紈褲。因此大家議定,每日輪流作晚飯之主,每日來射,不便獨擾賈蓉一人之意。於是天天宰豬割羊,屠鵝戮鴨,好似臨潼鬥寶一般,都要賣弄自己家的好廚役好烹炮。
不到半月工夫,賈政聽見這般,不知就裡,反說這才是正理,文既誤矣,武事當亦該習,況在武蔭之屬。兩處遂也命賈環,寶玉,賈蘭三人於飯後過來,跟著賈珍習射一回,方許回去。賈珍之志不在此,再過一二日便漸次以歇臂養力為由,晚間或抹抹骨牌,賭個酒東而已,至後漸次至錢。如今三四月的光景,竟一日一日賭勝於射了,公然斗葉擲骰,放頭開局,夜賭起來。家下人藉此各有些進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勢。外人皆不知一字。近日邢夫人之兄邢忠也酷好如此,故也在其中。又有薛蟠,頭一個慣喜送錢與人的,見此豈不快樂。
邢忠雖懼邢夫人,然邢夫人尚未知曉此事,遂也常隨之聚樂。每常席間有孌童服侍。鬧的不成體統。時間一長,自有耳報神報給邢夫人。邢夫人遂將邢忠找來,苦勸:「若真練習騎射,我必不攔你。如今聽說那裡竟每日聚賭起來,不成體統。況明年岫煙出嫁,你不想著給她多攢些嫁妝,如何竟花費起來?又叫親家如何看你?就連日後岫煙過門也難免叫夫婿看低。」 邢忠見邢夫人說出這些話來,只得發誓再不去。
薛蟠親事本就艱難,薛姨媽王夫人年前年後又替他看了數家,每每提起給薛蟠做媒,無一家願意。如今薛蟠跟著賈珍等胡鬧,哪裡瞞得住,更是無人看中他。寶釵年已二十,雖也有人提親,不是小官家求娶繼室,就是富商家求娶去做後娘。薛蟠寶釵親事如今讓薛姨媽夜夜不得安寢。王夫人心內愧疚,只實在無合適人選給寶釵相看。那日,竟破天荒的求助於邢夫人。
邢夫人自寶琴定親,寶釵並無一絲怨言幫著薛姨媽籌備寶琴嫁妝,就對寶釵愈加刮目相看。待寶黛成親後,邢夫人遂時常到弟、妹家中走動,讓她們幫著寶釵尋訪良人。臨安伯府玉夫人、怡春也俱知此事,幫著尋訪,只一時哪裡去找合適的呢。
轉過年來,仲春時節,怡春已懷胎數月,一日,請邢夫人到史家做客。因岫煙、寶琴備嫁,邢夫人帶著寶釵、湘雲、探春、惜春來到史家。史家夫人親自帶著怡春等女眷到大門裡迎接。邢夫人偕著史老夫人一路過了二門,到正堂客廳分賓主落座,史老夫人命怡春坐了,又命大奶奶、二奶奶都坐下,丫鬟們上了茶點,一時說些怡春孕事,又說些閒篇,方更衣到後花園子裡吃酒聽戲。
怡春懷胎數月,不耐久坐,遂沒去後園,一徑回房歪在榻上,叫小丫頭悄悄的找了菊香過來。請菊香在一旁椅子上坐了,又叫丫頭倒了茶來。方笑道:「菊香姐姐這一向可好?每日裡侍奉娘替我盡孝,辛苦了。我請了姐姐來,一則問問娘的飲食起居,二則問問黛玉妹妹近況,三則娘一直掛心寶姐姐的終身大事,不知如今可有些眉目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