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2023-12-15 13:14:53 作者: 樹之魚
八姨娘忙道:「太太,實在冤枉。宋嬤嬤孫兒所做之事,妾並不知曉。妾請太太派人去找回宋嬤嬤孫兒,還妾一個公道。」
玉姨娘自忖這些年與八姨娘暗中鬥了數回,八姨娘並不是如此愚蠢之人。可轉念一想,正因眾人認為八姨娘做不出此等愚蠢之事,反其道而行,八姨娘偏做了,又假做委屈也未可知。遂道:「太太,七奶奶如今還臥在床上保胎,她雖無大礙,又為人良善,只咱們府中卻要查個明白給她個公道才是。不然,賈府也必不依的。」
伯夫人正色道:「我自是會給老七媳婦個公道。只她也該懂事,嫁到咱們府上,自要維護咱們府上聲譽。此事不要外傳才是。」
玉姨娘忙道:「太太說的是。可只怕此事亦瞞不住。昨兒正巧賈府大太太打發人送東西給七奶奶,這時節恐賈府已是知道此事的了。」
伯夫人沉了臉,道:「八姨娘,不管此事是你指使不是,確是你的人做下此事。你管教下人不利,方有此等事體。如今,罰你一年的月錢並份例,你可認罰?」
八姨娘不料伯夫人竟如此輕易就放手,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道:「太太一向公道,妾自是認罰。」
伯夫人看向玉姨娘道:「老七媳婦小小年紀嫁到咱們府上,如今竟又受了這個委屈,我已命人備了藥材並衣料首飾給她,叫她只管好生養著。你回去亦要好生安撫她才是。」玉姨娘心中已打定主意,只待查訪出真相再做計較,遂溫順道:「謹遵太太吩咐。」伯夫人滿意點頭。又罰了春暉院當日守院子的下人才罷了。
卻說此次臨安伯府大戲前後不過三日就已落幕,只因迎春腹中的胎兒未掉之緣故。這又多虧了在成親前邢夫人為其調養。迎春心中自是越發感激邢夫人。
那在院中瞧見了宋嬤嬤孫子扔石子的老嬤嬤向迎春告了罪,道:「原以為不過是小兒玩耍,卻不料竟是為了害七奶奶。老奴未曾察覺,害的七奶奶滑了一跤,老奴請罪。」迎春自是沒有怪她。命司棋賞了她。
司棋受了迎春所託將春暉院的下人們細細梳理一番。當日守院門的婆子是世子夫人奶嬤嬤的親戚,因私自去別房與人說話,竟讓旁兒進了春暉院。本就不大聽使喚,受了罰後整日摔碗打盆的,司棋趁勢回了迎春,將其革了。世子夫人的奶嬤嬤無法,只得求了世子夫人將她調換到別處當差。司棋又將素日裡眼大心空,不聽使喚的幾個小丫頭也革了。悄悄回了九夫人,九夫人使了手段,管家送了幾個老實的進了院子。
不說迎春這裡整肅春暉院,只說邢夫人那日原是派婆子送些東西給迎春,是給迎春做臉,叫臨安伯府不能小看迎春的意思。誰料從婆子口中竟得知迎春差點小產,正是一個巴掌打在臉上,心中不由氣憤,竟有人在迎春頭上動腦筋,擺明了未把賈府大房放在眼中。過了兩日,回稟了賈母,只說去瞧瞧迎春,遂給臨安伯府遞了帖子,帶了人到伯府瞧迎春。
臨安伯府伯夫人不免心虛,遂熱情接待邢夫人。二人說了一會話,邢夫人道:「迎兒自小長在老太太膝下,愛如珍寶,我也疼她什麼似的,不免嬌養了些,若有什麼不是,還賴您多教導她。」伯夫人忙笑道:「老七媳婦是個好的,平日裡很是孝敬我和伯爺,我和伯爺自也象待老七一樣疼她。」邢夫人道:「她小孩家不懂事,懷了胎,竟不知保養。聽得前兒差點小產,我知道了心裡刀割一樣。只我想著她既已嫁入貴府,自是有上頭的長輩照管著,況又有和睦的嫂嫂們關照,倒不必我多事。只我這心再放不下,到底今兒過來瞧瞧,倒讓您見笑了。」
伯夫人忙道:「這自是人之常情。不怕你笑話,這些年我年紀漸大,精力越發不足,竟將家事託了給長媳。你也知道,我們府上人口繁雜,小七一輩的兄弟九個,姐妹六個。再下一輩就更多了,算上小七媳婦肚子裡的這個,孫兒十七個,孫女十三個。我們伯爺是個多情的,不算那些沒福氣去了的,如今有排行的姨娘就有十多位。這一大家子,難免有疏漏之時。俗話說,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是我不叫人告訴你們府上的。只我想著,你們老太太已有了春秋了,怕她知道了於身子不好。況萬幸小七媳婦無甚大礙。我已嚴懲了相關人等。你且放心,日後再無人敢動小七媳婦。」
邢夫人道:「迎兒此事我並未回稟老太太,只怕她老人家聽了生氣。府上恁多主子奴才的,俱都周全了卻也不易,實在難為了世子夫人。只迎兒雖不是我肚子裡出來的,卻與親生的也沒兩樣。日後還要太太、世子夫人多照管才是。」伯夫人心裡想著,「假惺惺的慈母樣做給誰看,若真疼老七媳婦,嫁妝里就不只一千兩的銀子壓箱底了。」她卻不知,若無邢夫人,只怕這面上的壓箱銀子也只有五百兩罷了。口中卻笑道:「親家太太只管放心。」
伯夫人遂親與邢夫人到迎春房中探看,邢夫人見迎春氣色還好,遂又囑咐了幾句。又有玉姨娘過來瞧迎春。邢夫人又與玉姨娘寒暄了幾句,方留下給迎春道惱的禮物,辭了眾人打道回府。
賈琮那日正在房中苦讀,紅芽進房來,先是換了新茶來,見賈琮認真讀書,復又坐在一旁做針線。不一時,綠芽進來在紅芽耳邊說了幾句話,出去了。紅芽見賈琮並未注意這邊,不好打擾他,只得自己出來。原來,迎春差點小產的消息傳回賈府,雖邢夫人命不許叫賈母知道,下面的下人們卻俱都傳遍了的。邢夫人過兩日要到臨安伯府去瞧迎春。怡春的丫頭紅珠與賈琮的丫頭紅芽拜了乾姐妹後,凡有事總是不忘提點著紅芽。見怡春給二姑娘送了些吉祥物件托邢夫人帶去,就過來問賈琮這邊要不要給二姑娘帶些什麼過去,若有就一起送到邢夫人處。綠芽聽了,忙過來請示紅芽。往日這些瑣事俱是由紅芽處置,遂紅芽也不煩擾賈琮去,只問了怡春給二姑娘送了什麼,就做主送了一塊吉祥玉牌並幾匹錦緞命綠芽送去邢夫人處。待賈琮讀書累了,出了書房,紅芽方回稟了他,賈琮見很是妥當,遂謝了紅芽。
這日,邢容輝夫人陳氏臨盆,疼了六個時辰才生下嫡子,邢容輝大喜,怕不好養活,遂當即起了小名「保柱」,邢夫人從陳氏發動就馬上打包住進邢府主持大局。陳氏順利生產,邢夫人又住了兩日,見色色妥當才回府歇息不提。邢容輝、陳氏二人十分感激邢夫人。
這日,忽有人來報邢夫人,說芸香姨娘沒了。這芸香姨娘病了也有三二月,隔了幾日邢夫人就命請大夫來瞧,只說早年傷了根本,不過是拖日子罷了。如今死了,大房眾人俱不在意。還是邢夫人命人買了一口薄棺將人葬到外頭,又找和尚念了經超度方罷了。賈赦只當無這個人似的。邢夫人見賈赦如此,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或者在賈赦眼裡,這些妾室通房不過玩物罷了。
過得幾日,賈赦竟找邢夫人商議納鴛鴦為妾之事。
邢夫人吃驚的瞧著賈赦,道:「老爺這是何意?老爺納誰做妾氏,我俱無異議。只這個鴛鴦是老太太身邊得用的,老爺要納只管納,只別叫我去開口。我可不討這個臊去。」邢夫人是真吃驚,上輩子紅樓里確有此事,鴛鴦並非絕色,賈赦看上了鴛鴦,大半是因為鴛鴦掌管著賈母的私房。賈赦之心思,彰然若揭。邢夫人因懼怕賈赦,遂向鴛鴦開口,鴛鴦不願意竟要尋死,直鬧到賈母跟前,賈母大怒,痛罵了賈赦邢夫人,再次令大房顏面掃地。只是此生,邢夫人發現賈赦並非表面上呈現出來的紈絝,如何今兒又提起此事?
賈赦道:「太太如何不知我意?鴛鴦也到了年紀,這一二年就要配人或是放了出去。她一向掌管老太太的私房,老太太的事她倒能做了大半的主。這府里的大事小情,她不說通知道,也知道個七八分。這樣的丫頭如何能配給下人或是放了出去?我亦是不會叫她落在二房手中。我不要她,竟叫璉兒要她不成?」邢夫人聽了,竟然覺得十分有理。可讓她開口,她是不乾的。遂笑道:「初聽老爺提起,倒嚇了我一跳。再聽老爺如此說來,竟是有理。璉兒和他媳婦至今也沒個嫡子,鴛鴦不同於一般婢女,倒不好將鴛鴦塞給他們小夫妻的。只此事不可硬來,亦不可著急,需派個妥當人悄悄的問鴛鴦日後有何打算,再慢慢設法才是。況老太太那裡也需叫鴛鴦再帶出個丫頭替她才是,免得老太太不自在。」賈赦笑道:「就依太太。還要太太費心才是。」邢夫人笑著應是,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一個拖字訣罷了。待到賈府抄了家,保命尚且不及,何談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