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3-12-15 13:14:53 作者: 樹之魚
  先是托邢小妹,在她夫君張耀祖做官的南邊買了一處兩百畝的莊子,莊子裡田地還罷了,只把周邊的據說盛產貝殼的一條河、另有兩座荒山都買了來,花了八千兩銀子,然後把福來和福來家的叫來面授機宜,只說是舊時家裡的一本閒書上曾有個方子,能人工養殖珍珠,其實養殖珍珠,除了母貝的選擇,就是珠核植入時的消毒最為重要,土法就是用度數高的白酒消毒,再用燒開的水冷卻後多洗幾次手等等,如此這般交待一番。

  福來家的(桂香)倒是忠心,自是賭咒發誓,為夫人盡心做事,福來卻心裡暗忖,這事要是成了,豈不是天大的功勞,有榮國府做後台,金山銀山也賺來了。邢夫人許諾二人,若這事成了,一是銀錢上不會虧待他們,二是待時機成熟,將他們全家脫籍,日後孩子們也可讀書上進,若考出來了,他們兩人也可做老太爺老夫人了,福來桂香大喜。福來桂香帶著邢夫人收養在莊子上的孤兒,已經大了能做事的邢青山、邢青河、邢青日、邢青月、邢青星跟著一起去了南邊的莊子。

  整經營了五年,在年前,邢青山、邢青河帶回了兩匣子珍珠,稍小一點的匣子是一色拇指蓋大小的圓白珠,稍大一點的匣子是小指蓋大小不等的圓白珠,另有個半尺見方的小盒子,裡面竟有一對鴿蛋大小的瑩潤潤的粉珠,就這些,三萬銀子打不住,當初的投入全回了本,刨去了人工等花費,淨賺了也有一萬五千兩有餘,估算之後,邢夫人大喜,重賞了兩人,又將給福來和其他人的賞賜讓他二人帶回去。

  福來是個伶俐的,派了邢青山、邢青河回來,是將莊子上的出產送來為名,因大部分銀子都投入養珠了,銀子只有五百兩,大部分是普通的糧食野物乾果乾菜倒也罷了,還有兩對活的小梅花鹿、四對活的錦雞,白兔、黑兔各四對,算是個稀罕物。

  賈赦雖知道邢夫人用嫁妝銀子在南邊又買了莊子,但他是正經豪門公子出身,雖賈母不喜他,可賈母婆婆的嫁妝,也就是賈赦奶奶一輩子的體己絕大部分都給了賈赦,一個莊子哪放在他眼裡。故而,邢夫人的莊子送回些出產,他並不在意。

  而五年了,才送回這麼些出產,府里上上下下又笑話邢夫人就是個小家子出身,買個莊子五年才有些出產。賈母再次確認邢夫人是個沒才幹的,王夫人雖暗笑,接到邢夫人送來的野物,倒也派人回了禮。

  邢夫人一概不理,只將些野物乾果各房分了,並沒落下李紈、趙姨娘等失意人,兩對活鹿都奉給了賈母。黛玉、寶釵,一人送了一對白兔,因湘雲一向對她恭敬,並不因賈母的態度不敬自己,也送了湘雲一對,湘雲喜盈盈的來拜謝邢夫人,只說跟黛玉的白兔養在一起.邢夫人喜歡湘雲的地方,就是無論何時何地,從不自怨自艾,實在值得敬佩。

  餘下的,迎春、探春、惜春、寶玉、賈環、賈琮也有選白兔的,有選黑兔的,也有選錦雞的。只怡春,不愧是邢夫人的女兒,只對母親說折現銀子就行,邢夫人不以為異,反以為榮,她也覺得,這些活物,除了觀賞也沒別的作用,不如銀子實在,於是私下給了女兒一百兩的銀票,不需她叮囑,怡春就收到了中空的鏨銀銅手鐲里。

  要說這中空的鏨銀銅手鐲,是邢夫人私下派費管事到銀樓上打的,一共打了四隻鐲子,兩隻簪子,都是中空的,邢夫人是留著以後抄家前藏銀票用的。邢夫人有一天百無聊賴,打發了人出去,自己正擺弄的時候,被怡春發現了,覺得好玩,非要一個鐲子,邢夫人無奈,只得給了她一個,告訴她,裡面可以放銀票,別人都發現不了,但平時不要用,否則,堂堂將軍嫡女,戴著銅手鐲,會被別人發現裡面的秘密。怡春乖覺,只將手鐲放在妝盒最下面的夾層里,平日裡並不戴著。

  怡春的養成,完全是邢夫人的功勞。邢夫人來自現代,在怡春的教養上,就絕不肯與這個時代的旁人相同,除了親自餵了兩個月母乳,平日裡在怡春兩歲之前,晚上親自帶著怡春睡,白日裡親自教她認字,說故事,在這個大家族中,潛移默化的教育出來一個腹黑的小怡春。

  好在她「小家子出身」,她教養怡春的方式,賈母無視,賈赦不理,二房除了以此再詆毀她一回,也做不了什麼。

  養殖珍珠這事,邢夫人知道,背後沒有族裡支持,吃不了獨食,但若是族裡知道,只怕銀子就到不了她手裡。因此,她想了又想,唯一穩妥的就是賣養殖珍珠的技術。

  這事,她需要幫手,而賈家,從來不是她的選擇,這事還得邢氏三姐弟聯手才行。

  她給邢小妹的信是派邢青山他們帶去的,張耀祖經過十年的經營,如今已經是從五品的同知,在當地有了些勢力。

  邢小弟這些年,雖然有邢夫人的各種扶持,可能真的是能力有限,吊車尾考中了舉人後,連考兩次進士,都榜上無名,好在他為人並不迂腐,反倒勸邢夫人,不必為他著急,只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落榜之後,也肯打理些庶務。這事還得邢小弟幫著出力。

  邢夫人派人給邢小弟送信,要邢小弟入府,邢小弟先見了姐夫賈赦,賈赦雖不耐煩,畢竟如今小舅子也有功名在身,耐著性子,寒暄了一刻,就命他自去見邢夫人。

  如今邢小弟已長成,不能進二門,邢夫人在二門外的賈赦的小書房接待邢小弟,屏退了身邊伺候的眾人,要大丫頭荷香、荷葉將書房門窗俱都打開,荷香、荷葉一個站在門外把風,一個在窗下的迴廊處把風。

  邢夫人將那個稍大一點的匣子交給邢小弟,示意他看,邢小弟打開匣子,就驚訝的瞪大眼,吃驚的看著邢夫人說:「大姐,你在古書上看的養珠方子真的管用?竟真的成了?!」

  邢夫人點頭:「祖上有靈,保佑咱們姐弟,合該咱們成事,如今養珠的事成了,咱們倒要從長計議了,要想個法才行,要不然,禍事就在眼前了。」

  邢小弟合上匣子,將匣子小心的放在書案上,低下頭想想才道:「大姐,這事姐夫知道嗎?」

  邢夫人瞪他一眼:「老爺自是不知,他知道了,還有咱們姐弟的好處嗎?」

  邢小弟為難道:「大姐,這天大的買賣,若無府里撐腰,只怕做不下去。」

  邢夫人見弟弟這麼說,才道:「我倒是有個主意,這買賣不能咱們一家去做,將這個法賣給南邊的商人巨富,不妨多賣幾家,待他們那裡也成了,咱們再大張旗鼓的去做,就說是邢家也買了這個法,我南邊的養珠生意本就是咱們姐弟三個的,賣這個養珠法,得來的利也按養珠的分成來算,只是要辛苦弟弟親自往南邊去一趟,與妹妹商議一下如何掩人耳目才好?」

  邢小弟沉吟半晌,點頭道:「大姐,多虧了你,才有這生財的法,賣這個養珠方子,就穩妥極了,如何分成,小弟但憑大姐,待我回去收拾一番就啟程。」

  珠子尚未脫手,邢夫人只將私房銀子中拿出五千兩的銀票給了邢小弟,兩人又商議一番細節,邢小弟告辭而去。

  餘下事宜,就是修書讓福來配合邢小弟、邢小妹,其他的只得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這日,邢夫人正在房中端坐,看著怡春在窗邊的軟塌上坐著繡荷包,就見荷香來報,二房周瑞家的來給太太請安,邢夫人道聲請,荷香打起了帘子,周瑞家的進來,忙給邢夫人請了安,邢夫人見她手中拿著個匣子,問道:「你一向在二太太身邊伺候,今兒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

  周瑞家的笑道:「薛姨媽給姑娘們送的宮裡頭作的新鮮花樣的堆紗花,每人兩支,我給三姑娘送來。」邢夫人笑道:「多謝她想著三姑娘。」怡春聽了,放下荷包,走過來,拿了兩支堆紗花,看了看,笑對周瑞家的說:「多謝薛姨媽想著,周大娘辛苦了。」示意身邊的大丫頭紅珠賞周瑞家的,紅珠早就拿出裝了一把銅錢的荷包塞給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略推了推,就收下告退了。

  見周瑞家的走了,怡春小嘴一撇,對邢夫人道:「娘,您看,不過是兩支堆紗花,倒當成稀罕玩意,周大娘竟巴巴的親自送到各處,真真是——」冷笑不已。

  怡春一年大似一年,對母親邢夫人在府中的地位逐漸有所了解,自然心裡是不服氣的,對二房的人也親近不來,何況她畢竟是將軍府嫡小姐,有邢夫人的提點,雖不自矜身份,但對商戶家的薛姨媽一家還是不以為然的。何況,黛玉入府後,怡春非常喜歡這個仙女似的妹妹,兩人交好,而薛姨媽一家來了不久,府里人人都說寶釵好,倒說黛玉小性、目下無塵,生生壓了黛玉一頭,她是非常氣憤的。雖說寶釵人才是好,她還是喜歡真心待人的林妹妹。

  邢夫人笑道:「你二嬸娘的實在親戚,周瑞家的自是要巴結了,人之常情罷了。」

  怡春一笑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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