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刺殺

  她自幼教養極好，雖是平素里對下人和氣，管教規矩卻很嚴格。

  小環吐了吐舌頭，認錯道：「奴婢知錯了。」

  她接過香，卻沒有將其換到香爐里，而是放進了柜子。

  謝九歌見她的舉動，不免微怔。

  「你這是？」

  「夫人現在病體未愈，不適應用過於濃郁的西域香料，現在的就很好。老爺學識淵博，但在照顧人這方面上，可能未必有奴婢懂得多。」

  謝九歌啞然失笑，對小環的細心倒也習以為常。原本這丫鬟便對她忠心耿耿，自從她被人害病後，小環雖然嘴上不說，但能看出來心裡很自責，所以近來才會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

  無妨，這丫頭反正也是為了她好才這樣的。

  小插曲過後，謝九歌又問起了方才的事情。

  小環眼睛一亮，興致勃勃道：「聽說那王浩自稱是殺死小麗的兇手，還當場挑釁高大人，當時就差點被處死了。」

  「在最後一刻許顏姑娘他們趕到了，讓高大人先將犯人收押，再仔細調查。」

  謝九歌微微笑了起來：「做的倒對，凡事都應先查清楚。」

  她倒是對那個叫許顏的女子越來越有好感了。不僅身懷絕妙醫術，心思也縝密，算是個女中豪傑。

  記起莫駿曾將其趕出去的無禮舉動，謝九歌不免心生歉意，心中打算，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賠禮道歉。

  屋內，主僕交談甚歡。

  屋外，若雪沉默地立在門前，一動不動。

  她不知已在門外立了多久，直到有別的丫鬟路過時，方動了一下，轉身離去。

  女子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長廊處。

  又起風了。

  庭院深深，花木在微風輕撫下顫慄，幾隻雀兒在院中輕盈地跳躍，啄食。

  直到有人來，它們才受驚而起，慌張地鳴叫著，一舉飛上天空。

  很快便入了夜。

  城中，鬧市區的夜晚是喧囂的，花紅酒綠，人聲鼎沸。

  然而，這熱鬧向來與衙門這種地方無關。幾條長街攔住了喧囂，在夜色下，衙門高大漆黑的建築冷硬死寂，壓得人喘不過來。門口兩尊漆黑的石獅子在夜色中也仿佛化為了怪物，展開獠牙。

  守夜的老衙役提著油燈，環視了一圈漆黑的街道，夜風捲來，寒氣入骨，不禁打了個哆嗦。

  今晚真冷啊，他想著。

  他抬起顫巍巍的手，慢吞吞地將門鎖好，然後，轉身。

  老衙役的瞳孔忽然放大。

  一個瘦削的黑衣人立在他身後，手中長劍滾過寒光，劍尖直指他的咽喉。

  月華如洗，刀刃上仿若凝了霜雪。

  「你」

  下一秒，他便悄聲無息地倒地。

  黑衣人抽回長劍，劍尖尚殘餘著溫熱。

  她看也不看，隻身向著衙門深處走去。

  夜晚，悄聲無息。

  潮濕陰暗的牢房內，王浩縮在發霉的稻草中間，鼾聲如牛。

  但其實他睡得並不安穩，醜陋的臉上，雙眉緊鎖，凹出深深的痕跡。

  「雪雪兒，對對不起。」

  他咕噥著，翻了個身。

  呢喃著那個人的名字，卻不肯清晰地叫出來，大概是出於想要保護她的本能。

  清冷的月光透過監獄的窗戶灑在他的臉上。

  漢子醜陋的臉也被映得雪白。

  不止是月光，還有刀光。

  一柄鋒利的長劍橫在他的胸前，黑衣人隔著欄杆而立，僅露出的雙眸冰冷如刀鋒。

  「別怪我，是你.太礙事了。」

  低語著，她神色漠然地一寸一寸將劍推進。

  劍刃已經劃破了衣衫，似乎觸到了皮膚。

  於睡夢中的王浩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本能離那個尖銳的東西遠了一些。

  黑衣人眸中厲色一閃，右手一提，就要用劍刺穿他的胸膛！

  咻！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傳來！

  黑衣人本能地側身一閃，一道黑影呼嘯著穿過她原來站立的地方，釘在了牆上。

  竟是一隻數寸長的利箭，此時已沒入牆壁大半。

  可想而知，射箭人的力道之大。

  「是誰！」

  黑衣人驚怒異常，如果不是她反應夠快，這會兒被釘在牆上的一定是她。

  與此同時，燈火驟亮。

  空曠的牢房裡，居然不知何時聚起了密密麻麻的官兵，持著刀刃，舉著火把，虎視眈眈。

  牢門入口處，元君羨平靜地從身側一臉驚恐的官兵手裡再取出一隻箭，扣在弦上。

  他的手中長弓的弓弦仍在微顫。

  「若是認罪，便不殺你。」

  元君羨淡淡一笑，手中長弓再度拉滿。

  黑衣人冷哼一聲，眸中閃過怨毒。

  就再眾人以為她已經無路可逃之時，黑衣人忽然騰空而起，只見一道雪亮劍光，她竟然將監獄窗口的橫木攔腰斬開！

  「給我等著！」

  她發出粗啞的聲音，整個人卻從窗口處遁走了。

  牢房內，眾官兵目瞪口呆。

  「愣著幹嘛，還不快追。」

  元君羨怔了一下，眸中閃過怒意，將手中長弓一扔，竟然也跟著從窗口追了出去。

  剩下的官兵面面相覷下，也趕快抽身離去，不過卻是走的正常通道，不若兩人那般驚世駭俗。

  一片騷動下，王浩這時也被吵醒，朦朧睜眼，一臉茫然。

  發生了什麼？

  另一邊，黑衣人剛躍出窗戶，卻聽見身後響起一個笑吟吟的聲音。

  「就猜到你可能會從這幾個地方逃出來，特意來守著，果然不錯。」

  身後，許顏抱著雙臂，眉眼彎彎地站在房頂上。身後赫然也是數十名官兵，此時正一臉驚詫。

  黑衣人哼了一聲，眸中恨毒幾乎要凝結成針尖。

  許顏卻是笑得很開心：「別那麼看著我，我只是猜到你會來殺人滅口而已，事實證明，我還挺有先見之明。

  她周圍的官兵都露出困惑的神情。

  黑衣人卻仿佛受了刺激，提著長劍瘋狂地向她沖了過來。

  眾官兵臉色大變，慌忙要攔住黑衣人，但她的身手竟無一人能及。

  許顏表情不變的站在原地，微微笑著，似乎無懼。

  死吧！

  黑衣人舉起長劍，想要將她狠狠刺穿。

  就在這時，一段鋒利的劍刃橫在了黑衣人的劍尖前，兵刃相擊，發出尖銳的碰撞聲。

  巨大的震力從虎口處傳來，黑衣人手微微一麻，整個人順著力道後退飛了出去。

  元君羨手持長劍擋在許顏身前，面帶慍色。

  「你也太不小心了！」

  「還不是因為知道你會來。」許顏嘟囔一聲。

  元君羨此時沒心情和她爭論，飛身前去追黑衣人，然而後者跳下房檐後，卻消失了蹤影。

  幾度搜尋之後，仍未發現任何蹤跡。

  仿佛原地蒸發一般。

  「她逃哪裡去了？跑了嗎？」

  此時的官兵大隊也已經趕到，為首人沒有見到黑衣人蹤影，不免失望道。

  許顏神情卻看不出幾分沮喪，只是若有所思：「她對這裡的地形似乎很熟悉。」

  元君羨面無表情，並不理她。

  「生氣了？」

  許顏一怔，便啞然失笑。

  仔細一想，心上也有些歉疚。

  的確，雖然她和元君羨自己都清楚元君羨會好好保護她，不會讓她受傷。但是，剛剛許顏在黑衣人面前絲毫不反抗，明顯忽視了自己的安危。

  元君羨雖然不說，但看的出來很是生氣。

  幽幽月光下，凌亂的火把和涌動的人頭給寂靜的衙門添了幾分人氣，然而，眾官兵在得知黑衣人逃走後，都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沒關係，一定還有下次機會。」許顏笑著安慰他們。

  且不提眾人心中是否相信，但是勞累半宿後，大家都已經疲憊，於是各自離去。

  許顏元君羨二人並未隨著大部隊離開，兩人默默走在街道上，如水的月光盈滿兩人衣衫。

  夜晚，靜悄悄的。

  許顏踢著路上的石子，忽然開口道：「其實我們也不用氣餒，既然黑衣人會主動來刺殺王浩，說明王浩的存在對他有威脅。」

  「沿著王浩這個線索調查下去，總能發現真兇。」

  一陣沉默。

  元君羨走在她前方，步履稍快，卻又不至於將她遠遠落在身後。

  但他始終一聲不吭。

  許顏忍不住了：「元君羨！」

  男子的腳步終於停下，卻也沒有回頭。

  許顏輕哼一聲，忽然衝上去，摟住他的腰。

  男子像是沒有料到，一聲悶哼，隔著布料的身體十分僵硬。

  許顏將頭埋在他的背上，悶悶地道：「好啦，對不起，我錯了。」

  「.」

  又是沉默。

  但這次，元君羨轉過身來，將她摟入懷中。

  隔著薄薄的布料，能聽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

  「下次不許。」

  元君羨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美酒一般令人沉醉。

  「嗯。」

  許顏乖巧地點點頭。

  然後，便感覺微涼的修長手指輕輕托起她的面頰。

  許顏怔怔地望著他清好的五官，以及那一雙漂亮的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

  「有沒有人說，你的眼睛很漂亮？」

  然而下一秒，她便說不出話了。

  因為元君羨吻住了她。

  朦朧的月色下，空氣中浮著淡淡流霜般的清輝。兩人的影子交迭在一起，親密不分。萬籟寂靜，此時無人敢驚擾這一對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