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合禮數
2023-12-17 15:42:43 作者: 木鹿驚
紅纓朱唇輕啟,原想說什麼,到嘴邊的話最後卻化為一聲輕哼:「你其實也沒變多少。」
她別過眼,掩去眼底複雜的神色。她自幼與蘇相如一起長大,自然知道蘇府如何待她。
蘇寧氏得了蘇清越,就如得了個活寶貝,可謂奉若掌上明珠,心疼地什麼似的。
可蘇相如呢?分明是蘇府的大小姐,活得卻像陰溝里的老鼠,不得人重視,甚至被漠視。
「夫人。」
安靜地只聽得到呼吸聲的馬車內,坐在一旁的月奴怯生生地開口。
「我們在雲城時,您並未收到任何來信,奴婢不明白,二小姐說那些話是何用意。」
她跟隨主子來到京城,見到的不是家庭和睦,而是處處刁難針對,令她很是不解。
「並非有什麼別的用意,她今日鬧一場,顯而易見單純就是為了噁心一下我。」
蘇相如說罷,忽聽得街道上傳來鈴醫的鈴聲,清脆的動響教她想起來一個人。
不……興許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她若德行有虧,趙驚寒便能有名正言順的休妻理由。
「紅纓。」蘇相如揭起車簾一角,神情莫測地看著路上來往的行人,「喜歡看戲麼?」
「啊?一般般。太后她老人家尚在時日日都要看戲,編排地好的戲,自然值得一看。」
紅纓不解她怎麼說起戲來,不過還是認真答了。蘇相如放下帘子,但笑不語。
蘇府內外掛滿白綾,寫著「奠」字的白燈籠懸於匾額兩側,純黑的穗子於風中晃動。
前院擺了許多紙紮的冥器與紙人,莊嚴之中透著詭異,紙人臉上妝讓人心裡發毛。
然而此時無人注意這些,蘇府上至蘇啟海,下至家僕無不是面色沉痛。
嫁出去的女兒在生母去世後,回府奔喪時需自府門口哭喪至靈前。
蘇相如下了馬車,一聲撕心裂肺的「娘」隨之脫口而出,哭得不可謂不情真意切。
後來的蘇清越不甘人後,也聲淚俱下地哭喊起來,一時蘇府外哭聲震天。
兩人哭著在司儀的引導下一路哭,來到靈堂同時跪下,嘴裡說著「母親怎捨得丟下女兒」、「您怎如此命苦」、「女兒不孝」一類的話。
她們哭得難過,前來祭拜的賓客也跟著抹淚。
紅纓與月奴是看得目瞪口呆,也後知後覺明白了方才她在馬車上說的那番話是何意。
……
此時,皇宮御書房內。
氣氛微微凝重,康德帝看過奏摺上的硃批,看也不看跪在殿下的趙驚寒,不咸不淡道:「留玉公主你是見過的,她正值待嫁之齡,朕覺著你們很是般配。」
「陛下,臣已有妻兒,和親一事恕微臣不能從命。公主身份尊貴,朝中尚未娶正妃的皇子不少,陛下不如從諸位皇子中選取合適人選,更能彰顯大慶的誠意。」
趙驚寒回答地不卑不亢,御書房的地面被擦拭地一塵不染,乾淨地能照出人影。
他垂眸盯著地面,透過石磚倒映出的影子,他瞥見康德帝提筆的手明顯頓了一下。
「愛卿去了一趟北疆,見識果然不同以往,北疆要的結果是你與留玉公主和親,至於你是否有妻兒,無人在乎,換而言之,朕可以讓你沒有妻兒。」
康德帝把筆擱在筆架上,饒有興趣地抬起眼看向趙驚寒,想看看他會作何反應。
趙驚寒清楚,康德帝這是想向他施壓,好達成與北疆和親的目的。
皇家的首鼠兩端,他比誰看得都要明白。正是因為官場之險,當初父親才辭官回鄉。
「陛下說笑,北疆歷任君王皆陰險狡詐,與大慶和談,不過是想撈更多好處。為了不知是否作數的安定與臣子離心,可不是什麼划算的買賣。」趙驚寒緩聲點破其中厲害。
他願意與北疆和親,那自是皆大歡喜。他要是不願意,康德帝也無法強人所難。
康德帝知自己上了年紀,將來無論哪位皇子登基,都需要一位能力出眾的臣子輔佐。
在文武百官中,趙驚寒文武雙全且寵辱不驚,乃是大慶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能捨棄。
相較之下北疆和親不值一提,康德帝凝視他半晌,語氣意味不明道:「愛卿是個聰明人。」
「臣愚鈍,陛下過譽。微臣不過是因為岳母新喪,尚在喪期娶親不合禮數。」
這番話是給皇帝台階下,康德帝讚賞地看向他,如此也好,那位北疆公主他原也不喜。
趙驚寒離開後,御書房的殿門隨之關上,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挽著拂塵自走進殿內。
「陛下,和親一事不成,回頭人送回北疆去,於兩國而言都不體面,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大太監的聲音嘶啞尖銳,說話時聲線卡在破音的邊緣,教人聽來甚是難受。
「既然送回去不體面,回不去則難題可解。找個合適的時候,把事情處理妥當。」
康德帝拿起奏摺最上層放著的和親文書,看了一眼便用燭火將其點燃。
大太監看著文書被火光吞噬,瞭然地退了下去。京城的風,颳得是越來越大了。
蘇寧氏育有兩個女兒,一個成了縣主,一個成了八王妃,其夫君乃當今內閣重臣,身份尊貴。她死後,康德帝憐其早逝,封了她二品的誥命夫人。
她的喪禮辦得聲勢浩大,京中有頭有臉的權貴皆前來祭奠,蘇府因此門庭若市。
試想蘇寧氏生前眼高於頂,處處掐尖要強,不想這樣的體面卻是在她死後,真是諷刺。
蘇寧氏沒有兒子,便由長女摔喪送靈,也就是蘇相如。在破土發喪前,她須住在蘇府。
守靈至半夜,等得蘇清越姍姍來遲,她才得以回屋休息,路上主僕二人無言。
回到她舊時住的院子,馬肅早已在院內等候多時,待她進來時朝她拱手一禮:「夫人。」
蘇相如抬手示意他免禮,推開屋門大步走進屋內:「我讓你查的事查得如何?」
她一襲白衣坐於昏黃的燭光下,一頭烏髮乾淨整潔梳起,襯得她整個人愈發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