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自尋死路

  她甚至安靜地聽著這些抱怨，最後才挑了挑眉：「阿真，你可有想過，你對趙驚寒的情感，只是一時傾慕而非愛意？你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僅僅是因為你還未遇到心儀之人。」

  錯把傾慕當成愛，為此把自己變得瘋魔扭曲，一時不知該說其可悲還是可惜。

  這個問題她從未想過，她愕然地望著蘇相如的臉，面色複雜無比。

  察覺茶杯有問題時，蘇相如其實覺得甚是費解，對她用毒，無異於自尋死路。

  「我身邊不留不忠之人，你很清楚。你曾動過下毒的心思，我一樣留不得你這條命。」

  蘇相如站起身，走到炕邊幫月奴掖好被角：「方法你自己選，別髒了我的眼就是。」

  冬日的風吹過雁門關，乾燥冷冽地風撲來，就如尖銳的刀子割在身上，疼得很。

  於呼嘯寒風中，無數沙塵被席捲而來，有什麼被無聲地掩埋在塵土裡，不知蹤跡。

  明華院的下人，從此少了一個，無人知她去了哪裡，這號人物就似憑空消失一般。

  月奴小小年紀，一躍成為貼身侍女，她行事更加勤懇，無須吩咐就把事辦得井井有條。

  就連責難過她的董卿卿，也在見識過她的行動能力後對其刮目相看，還賞了好些東西。

  她是聰明人，對於人間蒸發的阿真，她不曾多問，只本分做自己的事。

  眨眼一個月的時間過去，雁門關的冬季進入中旬，天氣變得愈發蕭索。

  昨日後半夜，雁門關下起今年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有如散落的鵝毛。

  火爐里的炭火燒得通紅，加之有地暖，只要待在室內倒不覺得怎麼冷。

  「馬肅，他還未遞信回來？」

  門前擺著的交椅上披著貂裘，蘇相如懶懶地倚著椅背而坐，懷中抱著湯婆子，腳下踏著腳爐，這般全副武裝方不覺得冷。

  她話中雖未指明「他」是誰，但馬肅清楚，柔聲安撫道：「想是事忙不得空閒。」

  「呵，忙？」蘇相如意味深長地冷笑一聲，馬肅知道她心裡不痛快，識趣地閉了嘴。

  大雪接連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在太陽將落山時，一封文書八百里加急送回雁門關。

  外出辦事的馬肅冒著風雪趕回明華院，神色激動道：「夫人！夫人！成了！」

  「不過是去讓繡匠制一身新的斗篷，還難道有不成的？」蘇相如不明就裡地看向他。

  桌上的火爐上熱著茶，茶水被燒得滾燙，她頗有閒情逸緻地提起茶壺斟茶。

  「不是此事，是少爺前往北疆和談的事宜，成了！文書正於方才送回將軍府。」

  「哐啷」茶壺打翻在桌上，蘇相如的手被燙紅一片，她看都不看一眼：「當真？」

  問罷她旋即想到什麼，又匆忙問道：「人呢？人如何？可還全須全尾的？」

  就以趙驚寒的體質，離了她就分外倒霉，讓人難以不擔心。

  馬肅聞言哭笑不得：「少爺平安無事，正帶領軍隊折回雁門關，接上夫人就可回京。」

  得知他安然無恙，蘇相如方鬆了口氣，無事便好。只不過，和談成功回京述職，新的麻煩尚在前頭等著，屆時不知又要耗費多少心力。

  「父皇，兒臣帶領三千名將士經過淮凌峽時，不幸遇上山崩，五千石糧草與兩千多明將士皆被埋在峽谷夾道中，兒臣無能，未能完成父皇交代之事。請父皇降罪。」

  議政殿前，八皇子跪在玉階下，神色凝重地向康德帝回稟淮陵峽的事故。

  在他回京之前，述職的文書就已先一步送到康德帝手中，事情的來龍去脈無需再多言。

  「天災人禍非人力可避免，不能全然算是你的過錯。只是淮陵峽地勢險惡，你應當考慮到前路的風險，你身為將領，並非全無過失。」

  高坐於龍椅上的康德帝眼神清冷，八皇子自責地抱拳頷首：「兒臣知罪。」

  殿下文武百官聽著這對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各人心中皆門兒清。

  皇帝不欲降罪重罰八皇子，可三千條人命，不能雲淡風輕揭過。

  要皇家的臉面過得去，便要把問題大頭推到天災人禍上，再挑無關緊要的罪名來罰。

  康德帝早想好說辭，正要開口，就聽議政殿殿門方向傳來將士洪亮的聲音。

  「陛下，趙太師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的急報——北疆和談成了！」

  言簡意賅的話傳入滿殿文武耳中，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自八皇子身上掠過。

  八皇子前腳哭慘，趙驚寒後腳就把和談事宜悄無聲息辦妥，這回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這是在告訴整個大慶，天災人禍固然難防，可災難發生後，八皇子不曾想過解決之法，而是直接打道回府，與太師大人一比，高下立判。

  傳遞迴來的和談文書，無異於狠狠地打了八皇子的臉，而他無從辯駁。

  「和談成了？議政殿前豈可胡言！他糧草人馬與和談條件相差過半，北疆貪心不足，縱然糧草充足也不見得就點頭答應，怎可能和談成功，必定是誤傳！欺君可是殺頭重罪！」

  八皇子起身拂袖呵斥，八百里加急送回京都的文書自不會有假，不過是他不願信罷了。

  他分明吩咐董成那老賊毒殺趙驚寒，為何他不僅留得性命，還跑去北疆？

  趙驚寒的人馬從何而來，他的糧草又從何而來？這定是唬人的戲碼。

  「請陛下明鑑。文書乃趙太師命人呈回，其中便有與北疆簽訂的文書，陛下可過目。」

  傳話的將士被八皇子吼地一頭霧水，雙手奉著文書進殿，於玉階前跪下，把文書舉過頭頂。康德帝遞給太監一記眼神，大太監會意，把文書接過呈到皇帝面前。

  契約以兩國文字寫於羊皮紙上，頁尾蓋的確實是北疆的國印與大慶的國印。

  「好！不愧是朕親封的太師，竟以一己之力促成兩國和談，傳話下去，速命趙太師回京述職。至於八皇子押送糧草不力，罰三年俸祿，於庭前杖責二十，禁足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