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還有希望

  似乎是絕望，可現在的他已經連「絕望」這麼深刻而痛苦的感觸都體驗不到了。

  宋談明只是坐在馬背上，近乎麻木地揮著手裡的鞭子，一句勝過一句地喊著：「駕——」

  他想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最好馬車可以瞬間就移動到周府，最好這匹寶馬可以跑過時間，讓他重回到昨天晚上，他一定冒著抗旨的風險，不要命地闖進周府里，把她接出來。

  若是不能接出來，至少，他可以和她一同面對死亡。

  宋談明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騎著高頭大馬衝進了周府，嚇得一眾在院子裡忙得團團轉的下人們趴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躲，侍衛小廝一應前來，想要攔住他，可是看著他那雙殺人的眼睛，都嚇得不敢靠近。

  宋談明就這樣一路毫無阻攔地進了周家內院，找到了周欣盈的住處。

  那裡已經是哭聲一片，周府的人都圍著周欣盈哭著，卻不知是在哭她的死去，還是在哭周府計劃的落空。

  周鄭氏一轉頭，看見宋談明宛如鬼魂似的站在他們的身後，嚇得一哆嗦，跌坐在了地上，指著宋談明半晌說不出話來。

  周良才看到妻子這樣的恐懼，不免也跟著轉過身去，看到來人竟是宋談明，怒火中燒，從床邊站起來，用手指著宋談明：「你還有臉來這裡？！」

  宋談明竟然一揚手，將周良才的手打了下去。

  「讓開。」

  他的聲音里滿是尖刀似的冰冷，不帶一絲溫度，也沒有絲毫容許人商量的痕跡，只是冷冰冰的，仿佛看待殺人兇手一般地看著周良才。

  這是周良才自己的府邸，在場的都是他府上的下人，被一個一窮二白的秀才這樣命令，周良才自然在面上掛不住，看著宋談明，皺了皺眉頭：

  「你怎麼跟本官說話的？要不是你，我們家女兒好端端地遇上這大喜事，怎麼還會自尋短見？」

  「你如今到還有理了，站在我府上命令我，來人吶，把這人給我拉下去！」

  話音剛落，方才還不敢動的人如今都從四面八方湧上來，宋談明穩穩地立在原地，雙眼緊緊地盯著床上那席紅色綢緞做成的喜服。

  「我是聖上親封的狀元，我看誰敢動我！」

  宋談明怒吼一聲，那些小廝即刻又頓住了腳，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家老爺和這個新晉狀元誰更有權威，都互相間看了看。

  宋談明走近周良才，一種來自身高和道德感的壓迫感，緊緊地逼迫在周良才身上。

  他一雙眼眸里浸滿了對這個人的不滿和失望，看得周良才心裡驀然一頓。

  「你，才是殺死欣盈的兇手！她這一生，在你的府邸里做大小姐，沒有片刻是快樂的！

  她從來都沒有片刻屬於自己的人生、沒有分毫屬於自己的時間，她連婚姻都不是自己的。

  是你一步一步逼死了她，在這樣的大喜日子裡，把她逼到了絕路！是你！你害死了她！」

  宋談明雙目冒火，吼得周良才怔怔定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他上前將這人從自己眼前撞開，彎腰，把臥倒在床上的周欣盈抱了起來。

  「攔住他！」周良才馬後炮般地在他身後吼了一句，宋談明定住腳，看著眼前的這些人。

  「欣盈生前應該待你們不錯的，難道你們竟忍心看著她，就是死去也要在這個地方永生困住嗎？」

  宋談明皺著眉頭，質問那些橫在他面前的人。

  見他們不回答，宋談明便抱著周欣盈繼續往前面走去，那些人便都一一朝著旁邊退開，留出一條空路來。

  宋談明目光落在懷裡的人身上，她穿了一身極其美麗的秀禾服，一身艷麗的紅。

  頭上的蓋頭是紗質的，越過蓋頭，能隱約看到周欣盈白得勝雪的肌膚，沉靜的面容和精緻的五官，都透出一種靜謐的美好。

  宋談明緊緊抱著她，懷裡的人已經冷的像塊冰了，在這春暖花開的歲月里，她就這樣流逝了自己的生命。

  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在這個漂泊動盪的京都里，他和她一樣，都是浮草一般漂泊無居的人。

  「宋兄弟！宋兄弟！」

  趙驚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宋談明轉身望去，看見一輛清貴的馬車停在自己身後，趙驚寒從裡面透出半身來，朝著他招了招手。

  宋談明立即翻身上了馬車，將懷裡的人牢牢抱在手中。

  登上車卻發現，蘇相如也赫然坐在裡面，衝著他微微笑。

  見他如抱著珍寶似的緊緊抱著懷裡的人，蘇相如和趙驚寒對望一眼，從懷裡掏出一顆丹藥，蹲在周欣盈的身側。

  宋談明即刻驚喜道：「莫非欣盈還有得救？！」

  蘇相如立即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即刻噤聲。

  宋談明心裡得了希望，整個人仿佛又復甦過來，衝著蘇相如點了點頭，緊緊閉上了嘴巴。

  馬車一路行駛出了城門，朝著一出荒涼的地方開去。

  蘇相如嘆了口氣，說道：「我方才已經派人去看過了，桃桃已被人丟到了亂葬崗，可憐這個忠僕，辛苦忙活一輩子，到死，卻只落了個這麼樣的下場。」

  說著，她掀開帘子看了一眼窗外，笑了笑：「我們快到了。」

  宋談明的目光從懷裡靜謐的周欣盈臉上移開，看向窗外，外面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竹林，有小橋流水的樣式，不遠處有一架小巧卻精緻的木屋，木屋邊花團錦簇，綻放著當季的鮮花。

  馬車忽然停下，趙驚寒點了點頭：「到了。」

  說著兀自翻身下了馬車，又搭把手將蘇相如也拉了下去，朝著宋談明比了個「請」的手勢：「宋兄弟，請。」

  宋談明一頭霧水，卻還是相信這對夫妻，抱著一身嫁衣的周欣盈下了車，朝著那木屋走去。

  走得近了，看見木屋前正站著一個人，單手背在身後，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