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爛攤子巡檢司

  這巡檢司官署離市鎮大約四五里遠，坐落在大路的旁邊。

  只見在夕陽下，孤零零的一個院子九間房子，房頂瓦片破敗不堪，不少瓦片上還生著一叢叢的黃草，在凜冽的秋風中搖曳著，顯得格外的破敗。

  守坐在門口的是一個五十多歲模樣的老頭，已經多處頭髮斑白，昏昏欲睡地坐在門口曬太陽，待朱子敬等人乘坐兩台四輪馬車到了面前才驚覺有來人了，趕緊站起來，喝問為何要靠近巡檢司大門。

  「我是新來的巡檢司官！」朱子敬跳下馬車去自報家門。

  「啊，你說什麼？」那老頭似乎是剛才打瞌睡還有點懵。

  朱子安上前去，大聲說：「你還不快拜見新來的巡檢司大人！」

  老頭這才聽清楚了面前的是新來的巡檢，雙眼眯成一條線，用一個很獨特的視角盯著朱子敬一陣子，不緊不慢地行禮：「啊，巡檢大人啊，屬下王一炮拜見巡檢大人！」

  朱子敬對著巡檢司署里的凌亂情況有些納悶，問道：「巡檢司署里有多少人？」

  「啊？多少人啊？現在就我一個看門的，沒其他人了！」

  朱子敬設想過很多這裡的情況，不料這裡只有一個看門的老頭，便走進署里去察看，只見九個房子都是空房子，很多處房頂和牆體穿了一個個的洞，別說無法遮風擋雨，恐怕來一次大一點的暴風雨，這幾間房子就會轟然倒塌了。

  朱子敬走到廚房裡，只見鍋台里是空空如也，連一個做飯的鍋盤瓢缽都沒有，走到廁所，更是一股聞到掩鼻難聞的臭味。

  「其他人呢，都到哪裡去了？」朱子敬問跟在身後的王一炮。

  王一炮顫抖著聲音說：「稟大人，多數人都回家去幹活了，沒家活可乾的，也都到各處找點營生干去了！」

  王一炮所言非虛，明代的巡檢司是地方官府管理的準軍事化組織，並不是朝廷經制之軍，也就是個半兵半民的怪胎，士兵待遇低，餉銀不足，還要靠自己耕種田地才能吃飽飯，在明朝建立之初對戰勝各路敵人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到了明末，各地巡檢司基本上荒廢了。

  「你們的當兵月銀是多少？」

  「回大人的話，小的月銀五錢？」

  「月銀五錢？這麼一點，你夠養家餬口嗎？」

  「大人，我沒有家，我孑身一人，五錢銀子不夠用度，我在那邊種了一兩畝地的莊稼和青菜，只要風調雨順的，也將就著夠吃了，所以我不用到外面去打工或干其他活，呆在這裡看門口還可以每月拿多兩錢銀子！」

  「有拖欠你的月銀吧？」這是在朱子敬料想中的情況，估計這巡檢司根本沒錢發放當兵的月銀。

  「有……有拖欠的，小的已經連續四個月沒收過一個銅錢的月銀了，只是小的實在無處可去，才守在此處。」

  朱子敬聽了半晌才說：「一共欠你多少餉銀了？」

  王一炮道：「不多，斷斷續續的拖欠餉銀，一共也就四兩八錢而已。」

  朱子敬對跟在背後的朱子平說：「四弟，去馬車上，拿出四兩八錢銀子來，將拖欠的餉銀給他！」

  聽到朱子敬的話語，王一炮雙眼猛然睜大，似乎看到什麼不一樣的事物似的，迸放出剛才沒有的精光，但這就是一瞬間，又回復到剛才狀態，低著頭對朱子敬拱手施禮：「謝謝巡檢大人給小的發放餉銀！」

  「官府拖欠你的餉銀，是虧待你們了，我朱子敬既然來此上任，朱某自己就用自己的家財先將餉銀墊付給大家讓大家能吃飽飯再說吧，至於如何拿回那些餉銀，那是朱某與上官溝通的事情了。」

  朱子敬的話語，意味著他自己來墊付這巡檢司拖欠的餉銀了。

  朱子平將餉銀交到王一炮手中，他高興地連聲道謝。

  「你先別顧著高興，現在我命令你，立即將花名冊上的人都叫回來！」朱子敬拿出巡檢司士兵花名冊，對王一炮道。

  王一炮的答應語速比剛才快多了：「是，小的得令，這就去將所有人叫回來！」

  眼看王一炮轉身就要跑出去，朱子敬叫住他：「那些人跟你謹遵職守老實住此地不同，你去叫那些人回來時不要告訴他們，說我將會立即將拖欠的餉銀髮給還大家。」

  「是，小的明白，一定不會壞了巡檢大人的事！」王一炮回答得非常堅決。

  王一炮走了之後，朱子重抱怨道：「這鬼地方，就一個爛攤子，要兵沒兵，要錢沒錢，連個房子都是破的快要倒了，恐怕裡面連住人都要小心，搞不好今晚就要倒塌了。」

  「這破地方住兩百一十六人編制是不可能的，最多住上七八十號人就滿了，更不用說還要留出巡檢司署辦公的房子了！」朱子平粗略計算了一些九間房子的面積對比巡檢司兩百一十六人的編制，覺得營房面積根本不夠。

  朱子敬說：「這是預估中的情況了，此地不破就不輪到我們來了！朱子平你和朱子如現在就換件衣服，到前面市鎮找一些泥水磚瓦匠來，估算一下，維修好這裡的房子，並修建圍牆和三十間房子，需要多少銀子。」

  這與邊境駐守的明朝邊軍不同，有足夠的經費和餉銀支撐進行日常訓練，而這些偏遠地區的巡檢司，其職責只是緝捕盜匪保障商旅安全的，不算是正式經制的軍隊，頂多相當於後世的輔警或保安隊的角色，得不到官府重視，上官拔來經費和餉銀很少，且時常拖欠，士兵們一個季度甚至一年都難有一次訓練，因此多是戰鬥力低下的繡花枕頭，嚇唬一下老實巴交的農人還可以，但要是面對慣匪強盜就往往不是對手了，更不用說與李自成、張獻忠等大規模造反軍的對手，至於與清兵對抗，那就如後世的保安隊與國家軍隊對抗一樣。

  飛虎山巡檢司的士兵編制雖然有兩百一十六人之多，按照大明的慣例，真正專職的士兵並不多，只有極少數人是專門脫產的士兵，其他則多是兼職的士兵，大部分時間是在上司或自己家的田地里勞作著。

  朱子敬現在的打算是，決心將飛虎山巡檢司的編制兵力當作一支正式的軍隊武裝來訓練，因此需要立即擴建營地。

  在王一炮出去半時辰之後，第一個士兵跑回來。

  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漢，此時是深秋了，但他還穿著短褲短衣，渾身大汗，肩膀和後背上沾滿了泥巴和草屑，很顯然，他剛才是去干那粗重的搬運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