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雞飛蛋打

  柳傾離得比較遠，柳益元的聲音又小，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反正，只要柳益元沒有實際行動，就算他嘴上說的再天花亂墜，也無濟於事。

  武青坐在祠堂的房頂上打著哈欠，自己一身武藝竟然被派過來做這種裝神弄鬼的事，他心裡雖有不甘，卻不敢有怨言。

  他豎著耳朵聽著祠堂里的動靜，只要柳傾扔下小石子，他就拈著繡花針，挑一挑長明燈的燈芯。

  柳風絮本來就心虛，自然跪在柳傾母親的牌位面前磕頭懺悔。

  柳益元見不頂用，終於下定決心，"他娘，我把絮兒送到縣外的尼姑庵，吃齋念佛，你可滿意？"

  長明燈的燈芯終於不動了，燈火跳的老高。

  柳益元鬆了一口氣，看向面如土色的柳風絮。

  "你方才也聽見了，收拾一下東西，到尼姑庵帶髮修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回來。"

  柳風絮臉都哭花了，膝行爬到柳益元的跟前，"爹，我知道錯了，不要送我去尼姑庵。"

  整日同那些尼姑在一起，吃著能讓嘴裡淡出來鳥的齋菜，還不如讓她去死。

  "由不得你，"柳益元板著臉，氣得幾根鬍子都翹起來，"紅杏，把小姐帶過去，收拾幾件衣裳，下午便出發。"

  柳風絮還想說什麼，柳益元已經邁開步子從祠堂走出去。

  柳傾深深地看了一眼柳風絮，面色不悲不喜，隨後看了看母親的牌位，也跟著走出去。

  趙曼柔聽說一家女兒被送進了尼姑庵，心裡一著急，想著去找柳益元求情，剛站起身，便感覺小腹有些墜痛，她急忙用手扶著腰，一手捂著肚子。

  旁邊的小丫頭嚇壞了，"怎麼了，夫人，您沒事吧。"

  趙曼柔臉色都青了，"你看我像沒事嗎？"

  她感覺自己下身有一股暖流，低頭一看，自己的襦裙已經紅了一片。

  剛剛的聲音本就有氣無力，連瞪人的眼神都失去了力氣，話音剛落，便軟軟地倒在了小丫頭的懷裡。

  小丫頭徹底慌了，若是趙曼柔有個好歹，尤其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有個好歹，自己這條小命還不得由著柳益元發落，她想起來前兩日死在大雨里的凌瓊，心裡愈發害怕。

  回過神來，趕緊掐了一下趙曼柔的人中，看見人不醒，才趕緊哭著把柳益元叫過來。

  柳益元怒道，"一個兩個都是飯桶，叫我有什麼用，還不趕快把大夫找過來，若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個兩個都別想跑。"

  任和同背著藥箱，顛顛地跑過來，診了診脈，神情有些嚴肅。

  柳益元見他神情有些不對勁，心裡也慌了，"大夫，怎麼樣？"

  "不好說，"任和同搖搖頭，"夫人的脈象有些亂，顯然是因為氣血攻心，有些滑胎地跡象，孩子現在還沒什麼事，往後，可就不好說了。"

  柳益元臉拉的老長，他拉住任和同的手，差點老淚縱橫，"大夫，你一定要幫我保住這個孩子，我們柳家的香火，可就全寄托在這個孩子身上了。"

  "老爺，你先別著急，我給夫人開幾劑安胎的藥，先給夫人喝下去，夫人這兩日可能會昏迷不醒，倒是不用擔心，若是七日還沒有醒過來，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柳益元感覺自己的四肢無力，垂著胳膊，麵皮發灰，難道，老天真的要讓他絕後嗎？

  就算柳傾不想知道趙曼柔的事情，也被趙曼柔院子裡的藥味熏出來了。

  "雙兒，那個院的怎麼了這是？"

  她以為趙曼柔聽說了柳風絮的事情，要一哭二鬧三上吊，沒想到趙曼柔這麼安靜，讓她確實有些刮目相看。

  "回柳姑娘，我聽小芳姑娘說，她們家主子一聽說柳二小姐被老爺趕到了尼姑庵，便動了胎氣，眼下還昏迷不醒，整日靠著藥湯續命保胎。"

  雙兒口氣中有些幸災樂禍，眉眼也忍不住上揚。

  "小芳姑娘同你說這些？"

  "柳姑娘不必擔心，小芳姑娘當時親眼看見她們家主子下身見紅，老爺也說了，若是主子有個三長兩短，一定讓她們幾個下人跟著陪葬，"雙兒嘆了一口氣，帶著同情道，"小芳姑娘也是可憐人，打小被發賣，還跟著那樣的主子，現在，還因為主子的事情被老爺遷怒。"

  柳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姑娘，雙兒斗膽，想要提醒姑娘一句，"雙兒眸子亮亮的，"如今芳姑娘的主子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這正是天賜良機，是姑娘出手的好時候。"

  "雙兒，不可亂說，"柳傾輕斥一句，"若我們也在她虛弱的時候動手，那我們同她有什麼區別？"

  柳傾正色道，"雙兒，你要記住，人間正道才是能站得住腳的，狗咬我們一口，我們不能咬回去。"

  雙兒低眉順眼，"是，柳姑娘教訓的是。"

  "我們就讓她自生自滅吧，"柳傾輕輕嘆了一口氣，"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說話間，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柳傾轉過身，笑得春光明媚，"怎麼不進來呢？"

  "一個好消息。"

  林楓輕輕靠在門框上，十分慵懶地說道，"船造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當然要去看。"

  柳傾馬上合上書，跟著林楓來到船上。

  "不錯，不錯，很合我的心意。"

  林楓打開摺扇，笑的像一隻狐狸，"估計整個秦河上，都沒有這麼大的船了。"

  "我已經打算好了，在這裡能放下兩張桌子，屬於天字一號的房間，能夠看得見秦河兩岸的風光，這裡擺四張桌子，比天字一號的略次一些，屬於地字號……"

  柳傾指著船，一邊說，林楓一邊用心記著。

  等柳傾說完，林楓遞上一杯茶，"雖然比不上你的手藝，但是這可是秦河兩岸最好喝的上等龍井，用的水也是從山上打來的山泉水，我替你品嘗過，確實不錯。"

  柳傾說了半天，確實有些口渴了，她接過茶，仔細品了一口，只感覺唇齒留香，忍不住嘆了一句，"好茶，好水，怪不得總是說，泡茶需要用山泉水，井水次之，看來的確如此，好水的確能將茶裡面的精華全部泡出來，還不會壞了茶本身的香味。"

  說話間，已經有人匆匆往船上搬桌子。

  "這些……"

  柳傾目瞪口呆，她好像沒有從木匠那裡訂桌子。

  "都是新的，"林楓解釋道，"我瞧著酒樓原先用著的桌子已經舊了，而且風格也同船上不相配，便做主讓木匠打了一些新的桌椅，同船的色調相配。"

  柳傾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

  聽到這句話，林楓感覺自己心裡開了花，面上仍矜持地崩著臉，故作鎮定地指揮著眾人將桌子按照柳傾方才交代過得位置擺放，分毫不差。

  有些小地方需要改動，還沒等她開口，他便指揮著人已經改好了。

  柳傾滿眼詫異的看著林楓，感覺這個人就像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一樣，自己想的什麼，他幾乎都能猜得到。

  次日，柳傾一大清早便從床上爬起來，給自己簡單地梳了一個髮髻，隨手插上一隻翡翠綠的玉簪子。

  少女的嬌顏在銅鏡中綻開一抹微笑，她從衣櫃裡找出來一身看起來比較喜慶的衣服，換上衣服，便趕往船上酒樓。

  酒樓的名字，是以她和林楓的名字命名的，取傾和楓的諧音，就叫清風樓。

  經過昨日的一番布告，已經有不少人圍在船邊。

  林楓朝著柳傾揮揮手，柳傾趕緊上了船，兩人一齊揭開蒙著的紅布，露出清風樓幾個大字。

  岸上。

  "那條船怎麼這麼大？是幹什麼的？"

  "聽說是郫縣柳掌柜的，將酒樓開到了秦河上來。"

  "水上酒樓，還真沒見過。"

  "我還聽說，柳家酒樓的飯菜千金難求，若不是提前預定好，就算你是皇親貴族，也不可能讓你進去。"

  "那我今兒個可得去試試，這個千金難求的飯菜到底如何。"

  岸上的人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有一身輕功水上漂的功夫，能直接踏著浪上船。

  後廚里傳來陣陣飯香，惹得人流涎三尺。

  "各位，清風樓今日開張，歡迎各位來捧場，本酒樓今日，每桌送一盆酒樓的招牌菜，海鮮大薈萃。"

  說完，船上便往下放下一塊木板，伸到岸上，木板僅僅可容一人通過。

  岸上的人擠破頭，就是為了能在酒樓有個桌子。

  "各位，眼下清風樓只剩下一個桌子，感謝各位的捧場，請各位不要爭搶，明日再來。"

  柳傾歡歡喜喜地收著錢，一邊看向岸邊正在為了一個桌子大打出手的眾人，非常頭疼地說道，"諸位若是實在想要今日來用飯，可以等到下午，先在我這裡留個姓名，等哪桌起來了，我便將桌子留出來。"

  岸上的人掏出來銀票，"柳掌柜的，我訂兩桌。"

  "柳掌柜的，你先留給我。"

  "憑什麼留給你，你懂不懂先來後到？"

  "我給雙倍的價錢行不行？"

  兩方爭得面紅耳赤，也沒爭出來一個結果，柳傾大手一揮，道，"你們抓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