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退讓

  眼看著蘇小雪真的要再盛一碗豬腦湯，他急忙按住她的手，「不用了！」

  他強烈的反應，似乎嚇著蘇小雪了。

  她眨眨眼睛，睫毛上帶著細碎的淚珠，脆弱又美麗。

  顧景賢心頭一動，多想吻上她的眉眼。

  「縣令？」她憂傷的問道：「您要是勉強……」

  縣令搖搖頭，感覺豬腦子在自己的五臟六腑里晃蕩，登時又捂住嘴巴。

  「這麼好的東西……」含糊不清的話語從他的指縫間透出來。

  「是啊！」蘇小雪認真的點頭，「這麼好的東西，您多吃點兒。」

  縣令想罵爹。

  他深呼吸好幾口氣，勉勉強強又壓下那股噁心感。

  「這麼好的東西，顧縣丞也吃一碗吧。」他語速飛快地說道，又深吸好幾口氣。

  豬腦和豬下水之類的，只有餓瘋了的賤民才會吃！

  讓他吃這種東西，表面上一句句的為他好，簡直是在作踐他！

  顧景賢關切的笑道：「近來縣令操勞，還是多吃一些。」

  「這麼好的東西，民女才不想便宜了顧景賢呢。」蘇小雪斜瞪一眼顧景賢，滿臉的厭棄。

  縣令受不了了，再吃下去，他的五臟六腑都要升天。

  「蘇姑娘，我想了想，啟程的日子延後到大後天吧。」

  蘇小雪鬆口氣，感激道：「縣令，您真是個大好人呢！」

  她掙脫開縣令的手，去盛豬腦湯，「還有這個鵪鶉，燉爛了，吃起來味道也不錯。」

  看到鵪鶉皮上麻麻賴賴的小疙瘩，縣令頭暈目眩，「那個……蘇姑娘，你不是急著安排家裡嗎，可以回去了。」

  「縣令沒吃好，民女哪敢回去啊？」蘇小雪故意把湯往縣令鼻子前湊。

  鵪鶉豬腦湯這東西，美味是美味，可對接受不了鵪鶉與豬腦的人來說，與吃毒藥沒有兩樣，造成的心裡傷害和陰影是極其強烈的。

  縣令白眼一翻，往後仰去。

  「蘇姑娘，我吃好了，你可以走了。」

  蘇小雪欣慰的一笑，「縣令，您喜歡的話，民女去刺史府之前，再做一次給您吃哦。」

  縣令臉色蒼白如紙，五臟六腑里又一陣翻江倒海。

  他儘量不露出嫌棄，揮揮手，「快去吧。」

  蘇小雪笑著行禮，腳步輕快地跑出去。

  縣令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轉向顧景賢的視線變得陰沉沉，「顧縣丞，你說蘇小雪是不是故意戲耍我？」

  顧景賢面色淡然，「以蘇小雪的腦子，可能是真的蠢。」

  縣令撇撇嘴，將鵪鶉豬腦湯推到顧景賢的明前，「那你嘗嘗看，味道到底如何？」

  顧景賢搖頭，「縣令，您是知道的，我不會吃蘇小雪做的東西。」

  自從吃了幾回蘇小雪做的吃食，他心底感到了一絲滿足，對於在縣令面前，不能吃她的東西，沒那麼多遺憾了。

  反正回頭可以拜託小雪再做一些給他吃。

  顧景賢的嘴角不著痕跡的稍稍勾起。

  縣令含恨在心，這頓飯吃的十分不爽，總覺得那豬腦子髒了自己的身體，渾身難受。

  顧景賢悠哉悠哉的吃著飯，問道：「縣令，接下來您有什麼安排？」

  縣令猛灌下一口酒，反問道：「顧縣丞指的是什麼？」

  「自然是抓捕蔡三娘，搜索師爺下落，另外封城數日，對百姓生活造成困擾，一直封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縣令有點失望，以為顧景賢話里話外會打聽刺史府之行。

  他撫著胸口，強壓著縈繞不散的噁心感，「既然那些人已經逃出城外，繼續封城沒有意義，嚴查進出城的人就行。」

  顧景賢點點頭。

  「師爺那邊……」縣令心中惶惶。

  已經修書給刺史，告知這件事，得先開刺史怎麼安排。

  他瞄一眼顧景賢，總覺得與他脫不開關係，奈何沒有證據。

  顧景賢道：「師爺是您的左右手，多年來為您盡心效力，是否該加大力度搜查？也好安慰他的家人。」

  縣令潦草的點點頭，「你說的對，再派些人手，若是不夠，就在城裡招人。若是知曉師爺下落，告知縣衙必有重賞。」

  顧景賢淡淡一笑，「我先替師爺和他的家人感謝縣令了。」

  縣令心底冷笑，「不過，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何事？」

  縣令盯著他的眉眼，有著比尋常讀書人更加溫潤斯文的氣質，如江河大海般的寬曠沉靜。

  這樣的人看起來人畜無害，實則心機比誰都深沉。

  他一字一句的問道：「師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顧縣丞為何會要師爺去南山？」

  「可不是我要他去。」顧景賢一口否認。

  「哦？」縣令不信。

  顧景賢道：「師爺心知縣令為蔡三娘一事焦慮不安，為了讓您早日放心，這才主動上南山去搜查。」

  「哦？」

  又是一個字，似乎要他無窮無盡的解釋下去，看能說成什麼樣子。

  顧景賢一臉淡然，「您是知道的，師爺有多麼的忠心於您。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遺憾，但願師爺能平安歸來。」

  縣令思忖片刻，繼而淡笑道：「是啊，這個傻師爺，這麼危險還要去……」

  這時，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縣令，縣丞！」一名衙役出現在門口，「縣城外以西十里地的山谷里，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屍體，從身形上看很像蔡三娘與那名身高六尺的同黨！」

  顧景賢故作驚訝，「其他同黨呢？」

  「不見蹤影。」

  縣令起疑，斜瞥著顧景賢，問道：「難道是他們起了內訌，將他們倆燒死了？還是……有人偽造死屍，想要瞞天過海？」

  顧景賢道：「去現場看看，或許能查到蛛絲馬跡。」

  「嘔——」縣令又乾嘔起來。

  在顧景賢提起去看焦屍的時候，他肚子裡的豬腦再度作祟，像是一隻大手翻攪著所有臟腑，要將他整個人撕裂開。

  顧景賢輕撫著縣令的後背，吩咐衙役，「帶仵作去，務必要留意一切痕跡。」

  「那……」衙役看著他倆。

  顧景賢嘆氣，「縣令，您要過去嗎？」

  縣令很想去，怕廢物仵作忽略了什麼，可是剛一起身，就覺得肚子墜墜的疼，腦子也抽痛的更加厲害。

  他推開顧景賢，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幾步，忽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他掙扎著，想要自己清醒過來——必須叫人去盯著蘇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