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祁傳
2023-12-16 04:20:54 作者: 浮步花生
同年,七月十三,一臣府上,誕下一名男嬰。
…………………………
公元539年,七月十三,東魏,南祁誕生在東魏權臣世家。
公元551年,高洋禪魏稱帝,北齊建立,南祁正滿十二歲。
南氏家族,東魏權臣,北齊權臣。
他是家族嫡子,也是唯一的子嗣。
他習兵法,學謀略,為繼承這個家族。
可是後來。
十五歲那年,即公元554年,高氏一族長者戰死,他父親藉機傾南氏一族力,占了高氏的勢力。
那是一脈沒落的皇室旁枝。
556年,父外調,他母親應召入宮,再無歸。
他母親風華如何,是人盡皆知。
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那些長輩當南祁不知道,且當他是個孩子。
557年,父親重病寡歡,殯天。
557年,南氏嫡子掌權,時年十八。
他恨這個國家,恨高氏血脈,恨那些經歷。
可他要忍。
他接下國家的任務,靠著自己的謀略與狠辣,一步步蠶食外邦。
直到公元559年,南祁受封承慕侯。
削權,他被禁錮在這皇城。
瞧這那醜惡的嘴臉,他無意再關係這北齊的死活。
一點一點,叫那些北齊無權擁有的,都被蠶食殆盡。
……
在這北齊之下,若還有他在意的,便是那從前父親吞併過的高氏皇族旁系。
那個和自己一般,十八歲扛下全族重擔的高銘。
比起他,南祁幸運了一些,也不幸許多。
南祁背後沒有那麼多的族人,沒有血脈的顧慮,卻有虎視眈眈的一雙當權者的眼睛,時刻注視。
就像他不理解為什麼高銘要如此為這個荒淫的世界拼盡全力,他與高銘,站在北齊的兩點,勢不兩立。
……
公元560年,高演篡位。
那一年,他的探子告訴他,高銘回京,怕是為了一位女子。
他懂。
紅顏禍水,他的謀劃,送上女子給君上,怕是已經動了謀反的心。
南祁倒也好奇的很,是什麼人,是自願幫著高銘的,還是被高銘誘騙的。
從西北而來,又是什麼樣的人,那麼頭腦發熱,要去侍奉那些令人作嘔的當權者,要去幫著獻人頭的高含威。
……
接風宴上,他抱著那麼個湊熱鬧的心態去了。
那女子似乎沒有入席。
他藉故離席,卻見著那將軍府主母位置的院落,點上了燈。
……
「阿信。」
他讓阿信退下。
是那個淡藍色衣裳的姑娘。
第一反應,南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美好的事物,北齊當權者,不配。
「將軍府何時有姑娘了……」
他可是小看了高銘,如此佳人,他是怎麼狠心獻上而去的。
那姑娘似乎有些牴觸自己。
他定下心神,從思緒里跳脫,回復心神。
一渚。
一渚。
這個名字,他記下來。
若是她日後出現在後宮之中,他會第一時間斬殺一渚。
斷了高銘的念想,斷了高氏的心緒。
……
……
出乎意料。
高銘沒有什麼動作。
「納妾……」他卻聽到了聲音。
眯起眼,他正起側臥的身子,接下請帖。
「可知是何人?」他問自己的探子。
「稟侯爺,未曾見過,似乎一直在將軍府里,小人也不認識。」
南祁細細想來,腦子裡是那夜見到的女子。
「一渚……」思來想去,也只有她了。
「知道了,吩咐下去,備一份厚禮。」他下令。
這可是要去瞧一瞧了。
馬車停下,還未入堂內,他一眼便瞧見了那姑娘。
未著禮服,紅了眼眶,不著脂粉。
逃婚了……
那一刻,他心裡怎麼說不出的有些激動,直接就想到了把她帶回府里。
高銘啊高銘……當真是不知道做了什麼,分明是與他最親近的女子,如今這般想著逃離。
他入堂,順道帶走了姑娘身邊的婢女,李代桃僵,離開前給予高銘最深刻的嘲諷。
他也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到侯府,去問問一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
……
最開始,他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也是,一渚怕也是傷透了心,在那院子裡,除了三一,迴避所有人,也包括他南祁。
南祁的探子去搜羅了將軍府的狀況,也可算是知道了一渚的故事。
高銘啊高銘,南祁無法理解。
「這樣的北齊……值得嗎。」
看著要被送上龍床的女子,他的心緒流轉,停在了多少年前。
母親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態。
南祁做了許多事,處理了許多人,那是他心底僅有的溫柔了。
一渚日益消瘦下去,他到底不忍心,面上也只能沉著。
他遣散了所有的侍妾姨娘,因她們閒言碎語,攪擾清淨。
後來,他終於去尋了一渚,終於見到一渚袒露笑顏。
女子似乎帶著一種魔性的誘惑,令他魂不守舍。
南祁帶著一渚學習北朝的知識,與她談天說地,只是看著她,便也賞心悅目。
說不出的感覺,只是覺得一渚有那般道不明的心動,一種世俗之外的,與這時代超脫的喜樂。
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子,也帶著難以馴服的倔強,聰穎,也賢淑。
嗯。
他想要她,無關她是誰,從何而來,又與高銘有什麼瓜葛。
侯府那一夜,只是個意外,卻愈發奠定了南祁的心意。
此生明媒正娶,只此一人。
……
……
後面那兩年不到的時光,可能是他人生中僅有的幸福。
他要足夠的強大,才能在皇權之下護住自己的妻,不再重蹈母親的覆轍。
承慕侯,這個名份很好,讓皇權畏懼。
高銘難有的安定,卻也長時間留在都城之中。
日子似乎很平靜,也或許是過於的安定與愜意,這段時光顯得那麼短暫。
高銘朝堂之上,語出驚人,叫南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小性子,南祁也都明白。
他還是去了,心底下那種為了護著一渚而產生的對皇令的依順感,到底還是驅使了一切的發生。
他本想著這次出征,一舉破滅了高銘與君上的貪念,卻不料防不住那叫做常汝的人。
人心狠毒,他只受到一片碎玉。
「阿渚……」
似乎回到母親無歸的那夜,似乎回到父親那時歸家時的模樣。
分明面上流露不出悲哀,心底卻絞痛,撕裂,血淋淋,麻木而張亂。
佛、道,神明或是魔鬼,有方法能夠挽回的。
南祁尋到了,那傳聞從遠古遺留下來的法子。
……
……
古籍記:
「末,三餘酒錢,燃香七支,亡者衣冠,取血四餘,身繪引魂……然,施術者二魂六魄飄散,獨一魂,常伴亡者。」
……
那便在一起吧。
公元566年,承慕侯南祁,殉情。
…………………………
…………………………
遊蕩了多久呢……
他感到能量的增強,卻也模糊意志。
他看到了,那新生的嬰兒,帶著瑪瑙扣,出落成的一渚的模樣。
「阿渚……」
多麼想再抱抱她,與她說說話……
「伊盉……」南祁記住了,那是一渚現在的名字。
他被禁錮了,時間不久了,儘可能壓抑著可能成為厲鬼喪失心智的自己接近她。
讀書,畢業,她依舊是那個完美的她。
直到那一日,那個帶著婁乙氣息的人,點開了他與她之間的屏障。
那一夜,南祁才知道,伊盉這一生,已經逃不開一渚的宿命。
他不想傷害她,卻強撐著意志,再一次來見她。
「抱歉……」
……
……
……
靈魂計劃。
從無到有,重拾肉體的溫度……
他知道自己的魂魄在這一世的高銘身上,近乎放棄了。
就那麼裝作已經投胎了,放過衍栩,陪伴著伊盉到自己消散,是他原以為的安排。
世事難料。
這樣也好。
…………
…………
…………
「你在想什麼呢,還不睡。」伊盉翻了個身,卻見南祁還睜著眼睛。
「沒什麼,早些休息吧。」他側過身,環抱住伊盉,閉上眼。
懷裡的人氣息安穩,嘴角還帶著笑意。
他將頭緊緊貼上,呼吸之間,分不清是那北朝的床榻,還是這新世紀的時光。
都未曾變幻過的這裡,沒有變幻過的人,也還是這華夏的土地,恭祝你我,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