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秦節

  掀開馬車簾，遠遠望見城門內的煙火氣息，四處漸漸傳來人聲。

  「這麼快便到了……」

  快馬加鞭，此刻日頭沉沉，不過是黃昏時刻。

  車馬通入城門關卡，漸漸緩下來。

  「小的們在此等候諸位，明天的路，就勞煩諸位跟著秦國的車馬走了。」車夫下了車馬，提醒著幾人。

  「無妨，辛苦了。」

  昭如素先行下車，掏出一些銀兩，犒勞給車夫們。

  「多謝將軍了，小的們就告退了。」

  幾位車夫分了上次，不久留，即刻安排馬入廄中，在客棧外互相吃起酒來。

  不過片刻，那秦國的侍從們也迎上來。

  「楚國來的使臣吧，大人們有些事耽誤了，怕是晚些才能到，已經替大人們都安排好了，還請跟著小的們上來。」

  即便是弱臣，小二們也掂量的清楚，倒也是恭恭敬敬。

  楚國雖然被秦國步步逼退，但終究是大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楚襄王並非是那般碌碌無為之輩，楚國的國力仍舊不可估計。

  不然他們大秦，占盡優勢，怎又會輕易就因春申君的調和而和解呢。

  「諸位大人們上來吧，小的們已經備好酒食了，明日會有大人們的車馬專門來的。」

  他們倒是心中想著，手上請著。

  幾人向樓上行去。

  邊境都城的客棧，似乎為招待各國權貴而設，架高三層，飛揚奢華。

  一層車夫馬廄，二層宴席吃酒，三層才是那些少數的房間。

  他們便想著三樓的方向行去，越過空曠的二樓，三樓的空氣更為凝滯。

  「大人們，如今咱這人少，三樓的房間，上頭說了，任您們挑選，小的給大人們製備酒菜。」

  小二也不多留，將這些說辭說盡，急著便去向二樓。

  他們的生存意識教導他們，很多時候，離達官顯貴們遠一些，總是沒有錯。

  頃刻間，三樓只剩下幾人。

  面前數十間房屋空置，倒是很讓人舒暢。

  「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要進都了。」

  昭如素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下今日在馬車上久坐而酸痛的四肢。

  這裡的薰香氣味自然，是一種不曾得見的香料，叫人神清氣爽。

  原先不覺得類的，在這閒適之下，也叫人有些酥酥麻麻。

  疲乏的很，還真叫個舟車勞頓。

  「歇息吧，明日還有的忙。」

  眾人有些散去，就近看著三層的屋子。

  「好好休息，明早早些起來，不要耽誤功課。」只遠遠聽見楊曲離對三信的叮囑。

  …………………………

  或許真的是太過於勞累，難得的眾人聚在一起，卻也沒有太多的話語。

  夜深寂靜，秦國的安寧。

  …………………………

  …………………………

  第二日，楊曲離似乎也放了三信一日，沒有多催他修習。

  才到天邊破曉，日升而上，客棧前便有了聲響。

  「秦國使臣已至，迎楚使入都—」

  通報的聲音拖的極長，刺耳至極。

  昭如素整裝待發，已然候在客棧門前。

  使臣已至，她也不含糊，起身。

  「大楚使臣在此。」

  論職務，她與眼前的人不分伯仲。

  論氣概，她也不曾輸給男子。

  秦國使臣顯然一驚。

  縱然是聽說過，景烈亡後，楚國的守將是一位女子，莫不是就是這位？？

  他先前還未注意過使節的姓名，如今瞧這女子的氣概，似乎當真是人們口中提起的那位女將軍。

  昭氏如素，白起將軍的舊友。

  後生可畏……瞧這昭如素麵容看起來不過二十有餘，英氣不輸，銳利鋒芒，是可造之才。

  他打量著昭如素，一時間忘記了禮數。

  直到昭如素身旁的衍栩略做提醒，他才反應過來。

  「啊……」秦使道，「諸位隨我來吧，已為各位備好馬車，今日入夜便可抵達秦都。」

  他坐著那些使臣應有的禮數，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

  楚國處於弱勢，當今天下人人皆知。

  他們原本都以為，楚國這次，便是秦國的盤中餐。

  見昭如素此般楚將，或許一切便明朗了。

  楚國不會王，至少不會如此之快的滅亡。

  這個國家背後，還有生生不息的力量，是無法匹敵的。

  這會是秦國巨大的阻礙力量。

  他迎著幾位上馬車，才跟隨在車隊之後。

  此番秦楚和解，或許對於秦國而言，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

  若他記得不錯，武安君如今應當是在都中的。

  瞧不見昭如素的模樣了。

  …………………………

  …………………………

  一路而來，瑪瑙扣沒有一點異常。

  伊盉原先那些腦洞假象，似乎也被自己平息而下。

  昨夜休息的極好，眼下有人開始躁動起來。

  三信的思緒又開始飄蕩，看得出他試圖打坐來靜心，可不過是徒勞。

  「算了……既然來了，就好好享受吧。」楊曲離看出少年心中的躁動，直接開口，免了三信心中的糾結猶豫。

  他也懂。

  初次來到，看著那車水馬龍，他也從前和三信一個模樣。

  越往都城裡去，越是穿過一座又一座城池，越是看見集市的、酒肆的車水馬龍，人生喧譁，越是想要加入其中。

  他們不是避世的仙人，也有這些最簡單的期望。

  不只是三信，伊盉也總是瞧向外面。

  「姑娘也是第一次來秦國吧。」昭如素也不再沉默，開始攀談起來。

  「嗯，久聞大名了。」伊盉轉頭，回應昭如素。

  望著秦國大地上的人、物、山川花鳥。

  對於秦國的印象，她最為熟知的特殊兵馬俑，還有那些統一之後的變革，那少年國君的霸業。

  「秦國還真的是一片盛世，前途無量。」昭如素也不禁出言感嘆。

  伊盉順眼望去，那些出現在壁畫與歷史傳說中的人物，如今便這麼鮮活的呈現，她還能夠嗅到幾千年前人們身上的方向，集市的滋味。

  這便是歷史啊……

  「楚國也很好，也會再好起來的。」

  伊盉總是覺得，應當說些什麼，安慰一下如今情緒有些低落，明白受到了屈辱的昭如素。

  楚國還有很多時間，至少在昭如素逝世前，等不到楚國的亡國。

  韓國、趙國、衛國、楚國、燕國、齊國。

  楚國並不是最早的，也是抵抗了秦國的鐵騎。

  剩下的那些，只能說是歷史的必然，無法多干涉多少了。

  ……

  ……

  ……

  清晨到午後，午後到黃昏。

  秦國一派欣欣向榮。

  「諸位，我們這便要進都了，趕上民間集會，王上安排各位今日歇息下，明日安排締約，晚間進宮宴。」

  秦使下馬，叩了叩馬車們，對眾人說到。

  昭如素聞言下馬，馬車赫然停在那奢華的官家驛站之處。

  「吾等今日亦留宿於此，諸位大人若是有需要，傳侍衛便可。」他作揖，叮囑眾人。

  這事務繁多，還等著他去處理。

  「勞煩，不必牽掛，我等會自行處理。」

  昭如素此言，正對秦使下懷。

  通情達理的使臣，是他多少渴望遇見的。

  他深深鞠躬，而後去尋自己的夥伴，似乎趕著什麼事。

  昭如素也是松下一口氣。

  從前來過秦國，她也有些了解，還是個子寬讓些空間的為好。

  「我帶你們一起去走走吧，趕上秦國集會，今夜怕是熱鬧的很。」

  很多年之前，她和景烈也是趕在這些日子來的秦國。

  那還是司馬大人親自挑選的日子，便是等著景烈如素定情，好撮合二人。

  造化啊……

  物是人非。

  ……

  不提舊事，秦國的喧囂，她也是許久沒有經歷過的了。

  離開楚國那些年，她走了許多地方，卻一直都沒有勇氣來到秦國。

  太多的回憶沾染。

  她必須要學會放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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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都·咸陽-

  萬家燈火。

  昭如素又回來了，多少有些感慨。

  三信被著燈火晃了眼，家家戶戶，店鋪臨立，不少的是走街串巷都小販們。

  「諸位不是秦國人吧！」路邊忽然出現一個秦人衣著的老者。

  「是的，途經此地，恰逢佳節。」楊曲離對上話。

  「啊，原來如此，我看你們也是第一次來的模樣。「老者笑眯眯，「那便送你們吧，當熟絡熟絡我們大秦的風範。」

  老者說著，從身後的支架上取下幾隻唐人，遞給他們。

  三信接下了一隻。

  那糖人色澤艷麗，栩栩如生，雖說現在也有，卻遠不如這戰國的具有人情風味。

  「多謝老伯！！」伊盉也接了一隻，是個可愛的胖娃娃。

  秦地的風土人情味道一下子濃烈起來，融化在這集市里，一下子消溺了生息。

  喧譁聲過，老者不見蹤影，糖人緊緊握在手上，還帶著糖漬甜膩的溫馨。

  「師父師父！！我們去那裡！！」三信已經迫不及待，拽上楊曲離。

  楊曲離回頭笑笑，也是跟著三信就去了，即刻消失。

  燈火迷了眼，衍栩不知道什麼時候，握住了伊盉的手心。

  驚慌之下，昭如素卻是早已不見了蹤影，人流之中只剩下伊盉與衍栩。

  「走吧，不要走散了。」

  南祁是沒有回應的，他避開了，也等著這一刻的發生。」

  一剎那，那兩張面孔又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