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閒時

  上次離開時，自己還規勸過，讓他遠離楚國戰事地帶的。

  在裡屋後院，就能聽到那熟悉的大嗓門。

  「衍副將……大浪兄弟！！」

  「大浪呦！！」

  …………

  …………

  「是大浪！他還活著！」

  楊曲離看到前來的人身形狼狽，眼裡掩抑不住的歡喜。

  ……

  絡腮鬍子名為強勇，平時傻呵呵的，卻出自武館，精通武術，蠻力無比，最愛打抱不平，討人喜歡，可以說是軍營里的活靈通。

  …………

  …………

  「是那大鬍子……」楊曲離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那個人影。

  當初，他與絡腮鬍子多少熟絡，臨別時，也只提醒了他遠離戰事。

  未曾想過還能有緣重逢。

  「這位大人……您不能進來……」

  屋外喧譁，他不用瞧這，便知道是絡腮鬍子要強行進來了。

  好一個他，絲毫未變，這可是副將的府邸，也能就這麼闖進來。

  一邊的伊盉也早早聽到了響動，前來尋楊曲離。

  「曲離兒……是絡腮鬍子？？」

  這聲音太標誌了。

  絡腮鬍子當初，可是幫了二人不少的，是這戰國為數不多可以表露真心的人。

  「是他……我們去看看……」

  楊曲離放下手上的東西，理著衣襟，沒有理會眾人，匆匆向前而去，向著門樓的喧譁。

  絡腮鬍子……還活著啊……還活著啊。

  不是讓他離開到偏遠的地方嗎……怎麼如今還在陳這裡，還在楚國新都……

  「絡腮鬍子！！」

  他面上泛起久違的光彩，有些微微漲紅，到門口驅散侍衛。

  「絡腮鬍子！！」

  「大浪！！」

  二人難以抑制，重重相擁，拍打對方的後背。

  「唉你咋就失蹤了呢……我找了那麼多地方……都沒有找到你啊……」

  絡腮鬍子的聲音里竟然帶上了委屈的哭腔。

  從前的大浪，與絡腮鬍子的關係也是極好的吧。

  守兵們瞧這楊曲離與他認識，又瞧著衍栩在堂中，也默默撤下，不再叨擾。

  「進來說……」

  他瞧這招搖，轉眼與衍栩對視，後者默許。

  「快進來……」領著絡腮鬍子進門，他也有許多話想要說。

  或許是轉變太大，絡腮鬍子沒有注意到伊盉。

  也是，大浪的外貌，與楊曲離是很相似的，再加上先前絡腮鬍子與楊曲離如此相處，自然是認得出來。

  「你這一年去哪了……」

  絡腮鬍子不忘追問，耿耿於懷。

  一年前，楊曲離告訴他那些話，他聽進去了，本想與楊曲離一同走的。

  誰料那日之後，楊曲離便失蹤了，隨著失蹤的還有副將和秀川。

  「還沒問你的，怎麼在這？」楊曲離沒有仔細聽，岔開話題，「不是讓你，避著些嗎……」

  見到絡腮鬍子，他很激動。

  可是如今戰爭紛亂，越是靠近人群，越是危險幾分。

  絡腮鬍子如今的模樣，怕是這一年也沒閒下，混的不錯的模樣。

  「嗨……」絡腮鬍子搖搖頭，「咱也想走，這不是沒找到你，也不敢走了。」

  他目光望去，極致的回憶。

  「後來不是秦軍攻進來了嘛……咱想想，大不了也就是豁了這條命，國家啊，大楚，還是要守的。」

  絡腮鬍子一臉正經，也是真的做了一生的決定。

  「你就留下來了？」楊曲離接上。

  絡腮鬍子拍拍他的肩。

  「不錯，男兒志在國家，生為兵卒，我也不能浪費了自己這一身氣力。」

  當真是有壯士豪言，不同於往日了。

  「我看你現在，是不是在軍中過的不錯，升官啦。」楊曲離也拍拍他的肩，回以祝福。

  「現在啊，給景烈將軍做近衛之後，就被上頭要去了，還是干近衛的行當。」絡腮鬍子搖搖頭，「知足啦，能上陣，養得活自己，只是不怎麼見得到從前的弟兄們了。」

  也不知道，那些弟兄們如何了。

  除了楊曲離，那場大戰之後，究竟還能活下來多少人呢？

  「你嘞，跟副將走了？還有秀川妹子呢？」絡腮鬍子追問。

  楊曲離撇撇頭：「在那呢。」

  他的頭偏向伊盉的方向。

  此刻伊盉與衍栩坐在一起，在旁桌之上，也注意到了楊曲離投來的目光。

  「大鬍子！」她叫出聲。

  ……

  「秀川？」

  絡腮鬍子一時間沒有認出來，疑惑的轉頭面向楊曲離。

  印象里，秀川弱不經風，不是如今這模樣的。

  明艷的很，當真是好看。

  「認不出來了？也就是身體養好了。」楊曲離解釋出聲，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絡腮鬍子也不是沒腦子，他盯著伊盉一會兒，望見旁邊的衍栩，又望望楊曲離。

  「也是也是……」他似乎理解了什麼，壓低了點聲音，「跟著副將了吧，瞧瞧，多般配。」

  伊盉聽不見絡腮鬍子說了什麼，只是疑惑的望著楊曲離。

  「去去去……說什麼呢……」楊曲離白了鬍子一眼，後者卻是哈哈大笑出聲。

  「自己妹子，有啥可害羞的。」絡腮鬍子取笑。

  「嫂子呢，也不見嫂子治治你這個德行……」楊曲離記得，絡腮鬍子是已經在家鄉有了良緣的。

  「嫂子呀呀，沒事沒事，還問過你和妹子咋樣了，改天去我宅子裡，兄弟我親自招待。」

  這日子好過一些，也終於是舒心一些。

  春申君秦楚勸言，對於這危急的楚國來說，如淋甘露。

  「對了對了，我能不能，麻煩你個事。」楊曲離忽然想到什麼。

  絡腮鬍子的武力，他是親眼目睹的。

  不只是蠻力，他還會用技巧，往往無限擴大自己的力量。

  這個楊曲離不需要，因為他從小骨骼特殊，柔性強韌，無需技力。

  但這在教導三信之時，卻成了問題。三信沒有那樣的天賦，楊曲離修習武術的方法不適合三信，衍栩的修習又是極其耗時的法子，短期無法提升太多。

  「我有個徒弟，你看看，能不能教教他，讓他練練武。」

  他喚來三信。

  「伯伯……」三信不知道如何稱呼，只是鞠躬，按著現代的稱呼便喊出了聲。

  「你徒弟？」絡腮鬍子上下打量。

  「體格還可以，行，今天就可以跟著我練武。」他站起來，重重的拍打了幾下三信的肩。

  不錯，抗住了，沒有倒。

  「叫我鬍子叔吧，你師父老管我叫鬍子。」他咧嘴笑。

  三信望了幾眼楊曲離。

  「是，鬍子叔，三信謝過了！！」三信乖乖認下。

  既然是師父的朋友，必然是厲害的人物，他一定好好學習。

  絡腮鬍子很滿意，這叫三信的孩子聽話，底子好，還那麼乖巧的模樣。

  再望眼大浪，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有些陌生了啊……這一年來，他也變了好多，從前呆呆的，調皮的跟個孩子一樣，如今也成長了，心思沉穩下來了。

  他還是他，底子沒有變，還是絡腮鬍子認識的那個大浪。

  這樣就很好了，很好啦。

  ……………………………

  此刻。

  伊盉昨夜睡的晚，著了酒，雖然南祁關了窗安頓好了她，卻還是有些受涼了。

  她練練哈欠，頭沉沉的。

  「昨夜忘記關窗了？」衍栩想起南祁昨夜提的話，不自覺問出聲。

  「你怎麼知道……」伊盉有些睏倦，昏昏沉沉。

  「撐不住便回去歇息吧，不要勉強。」衍栩也知道她昨夜又與楊曲離斗酒，鐵定喝多了。

  伊盉擺擺頭，又有些迷茫了。

  ……

  「直接送她回去。」南祁的聲音冷不防響起。

  衍栩確認四周，都無異常，似乎是只說給自己聽的。

  「好。」

  他知道南祁的意圖，南祁在給他製造機會，讓他儘快在南祁沒有離開的時間裡，慢慢接下南祁曾經會做的那些事。

  然後，取代南祁。

  雖說是叫人有些心疼。

  可這就是命，這是他們能做到的，對伊盉最好的照顧。

  ……

  「我送你回去吧。」衍栩起身，向伊盉的方向走去。

  「啊……」伊盉瞬間清醒了些。

  「不用的……等下就好了。」

  靠近些，還能夠嗅到醒酒湯的味道。

  昨晚是喝了多少……顯然是早上靠著醒酒湯撐到了現在。

  「走吧。」衍栩伸出手來，伊盉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依舊是昏昏沉沉的，分明是想伸手跟著走了。

  又縮了回去。

  「今日回去休息吧，不急這幾天的。」衍栩知道伊盉的顧慮。

  伊盉乾咽一下，望了眼楊曲離與絡腮鬍子談天的方位，還是有些不願。

  ……

  「直接帶她走，這個狀態，撐不了多久的。」

  又是南祁的聲音。

  衍栩有些猶豫了。

  「南祁……」他不知道南祁是否真的那麼放寬心，還是真的已經是放下了。

  南祁不再發聲，似乎是失去了蹤影。

  ……

  「伊盉……」衍栩心下一橫，更加湊近，伸出雙臂，一把抱起伊盉來。

  身子滾燙，軟的很，顯然是酒力未消。

  「衍栩……你幹什麼……」伊盉漲紅了面，不知所措，被攔腰抱著往後院裡走去。

  她呼喚侯爺，可是平時總是會出現的侯爺，反常的沒有制止衍栩這樣的行為。

  「回去好好休息吧，不要逞強。」衍栩未看她，只是如此說。

  一瞬間，那張面與南祁重合，讓她有些平靜。

  怎麼回事……那種心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