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師祖

  駱蕭揚再也不去玉笙樓了。

  睹物思人，承受不了太多。

  他出的任務越來越少，做事也越來越快，不再拋頭露面，以至於一段時間，世人近乎忘卻了從前令人聞風喪膽的他。

  沉淪的日子裡，他收斂了鋒芒，似乎才長大成人。

  這些日子裡，皇帝賜婚朱芸清與周士達。

  周府，紅燭囍堂，請帖送到了駱蕭揚手中。

  自然是要去的。

  席上恭祝，駱蕭揚坐在偏桌，送上賀禮，無人相近。

  周士達注意到了他。

  意氣風發的少年，面上還是初出茅廬的青澀，卻是這朝堂之後最為強力的推手。

  這麼多日子過去了，周士達已然放下對駱蕭揚的敵意。

  落水走了之後，他也明白，駱蕭揚不復從前。

  他手上還有伊盉要轉交的物件。

  ……

  ……

  「駱大人……」

  趁著行禮前的空隙，他才來到駱蕭揚面前。

  「周大人。」駱蕭揚抬眸，瞥了眼周士達。

  滿目鬍渣，不修邊幅，儼然一副糙漢模樣的駱蕭揚，當真是不復從前了啊……

  「大人……這是玉笙樓姑娘……留給您的。」

  周士達掌心張開。

  自然不是留給駱蕭揚的，只是從前跟著落水的伊盉無意間得到的。

  長柄紙扇，扇面未開。

  落水……

  事態薄涼，這還留著溫度。

  駱蕭揚小心翼翼接下。

  扇面精細，張開間，還有著落水薰香的韻味。

  那些薰香已經被駱蕭揚帶走了，……也沒有剩下多少。

  扇面上似乎是詞，還未提完的。

  「贈君一紙扇，回君贈惘然。」

  「開合卻散風，君妾……」

  沒有了。

  似乎是落水曾經想寫下的訣別。

  或許是沒有寫完，她就離開了，也或許是不再想寫，亦或許是等著寫完了，隨著玉笙樓最後的幫助，一同贈予駱蕭揚。

  駱蕭揚沒有收到，是不是意味著落水還是放下了身段。

  哪怕是做他身後，甘願背負他名的女子。

  ……

  ……

  「多謝。」

  駱蕭揚合起紙扇，第一次帶著平常的心態，回應周士達。

  紙扇緊緊在手，駱蕭揚起身而來，見著吉時差不多，應當要到了。

  「祝周大人，兒女雙全。」

  他轉頭，決然而去。

  背後而望，竟是如此悲涼。

  ……………………………………

  嘉靖未變，錦衣衛駱蕭揚，失蹤。

  世人不知道這不願提及的官人，去了哪裡。

  伊盉他們知道。

  他死了。

  瑪瑙扣里匯入一絲魂魄，是駱蕭揚身上的獬豸。

  獬豸，萬法公正。

  到底是他錯了，也償命了。

  他們看到了的，駱蕭揚在那崖邊搖扇，將那紙扇上的字提完。

  君妾妻與卿。

  細數這些年來，多少可笑。

  是他們一生的劫。

  …………………………………

  「我們回去吧。」楊曲離準備好了。

  都讓那些歷史的塵埃，埋葬在此。

  …………………………………

  …………………………………

  -

  二十一世紀-

  熟悉的房間。

  幾人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

  這一次，也去了很久啊……

  楊曲離率先，回到宅子裡。

  他似乎忘記了什麼。

  ……

  一塵不染的宅子。

  要知道，以往長久不在，這宅子都是積灰的，要三人打掃許久。

  他心下一緊，莫非有人……進來了？

  好在施術場所隱蔽，一般不會有人發覺的。

  他匆忙而下。

  ……

  ……

  「師父！！！！」

  聲音傳來。

  三信……

  楊曲離倒是忘了他。

  少年的身影闖入，滯留在楊曲離身前。

  「師父，你回來了！！」三信滿眼期待，滿目疑惑。

  「這……你打掃的？」楊曲離指著周圍，瞧見伊盉與衍栩也下樓來。

  「嗯！！」三信點點頭，「您說我不能碰的地方，我都沒有去。」

  乖巧的模樣，給楊曲離一種寬心的感受。

  「好……」楊曲離很欣慰。

  「功課學的如何了……」他攬上三信的肩，向書房的方向轉去。

  「大概都看了，還有些地方不明白，我都理出來了，等著師父回來。」

  三信這幾個月來，除了照顧母親、取學校，基本都在楊宅看書。

  那龐大而奧秘的知識，是他的毒藥。

  「伊盉姐，衍栩哥，你們好。」見到二人來了，他也點頭叫好。

  「如今有空了，也該給他安排拜師了。」伊盉暗戳戳楊曲離。

  楊曲離心神領會。

  良辰不易，他自顧自開始推演這些日子來，適合的時間。

  時運不濟……時運不濟……

  「就今日，你便正式入門。」楊曲離掐算到，今日最為適宜。

  天色近暗，還來得及。

  「你隨我來。」顧不得還一臉迷茫的三信，楊曲離直接拽上他的手。

  「姐，去師父的陵園。」他知會二人，身影極快消失在門前。

  拜師，什麼都可以少，拜祖不能少。

  從前楊曲離，也是這麼被楊奶奶帶著，拜過先祖的。

  ………………………………

  -

  墓地-

  總算是趕在閉園前進來了。

  楊奶奶的墓地打理的極好，楊曲離簡單收拾了殘敗的花，替換上了新鮮的貢品。

  「師父，徒兒楊曲離，今日也要收徒了。」楊曲離跪拜在墳前。

  三信看著楊曲離的模樣，也乖乖跪下。

  「師祖，晚輩三信。」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敢亂說，只是簡單介紹自己。

  「三信天資聰慧，勤學純良，還望您准許，他正式接下我婁乙重任，傳承我門……」

  ……

  ……

  ……

  伊盉與衍栩，靜靜站在一旁，看著楊曲離一套又一套的流程。

  或許從前，楊奶奶還能看到的。

  但是當初為了救下伊盉，楊奶奶如今……

  這事，她明白，萬萬不能說的。

  三信的模樣很端正，一步步跟著楊曲離，始終敬重如初。

  他也向是從前的楊曲離，也是那青蔥的少年。

  不知道三信跟著他們，如今可會否遇到危險……能否應付常汝呢……

  這一步，走的好，能夠振作楊曲離，走的出現差錯，像是又被常汝……

  那麼她都可以想像，楊曲離崩潰的模樣。

  為了防止這些，楊曲離定然會迅速對三信進行高強度訓練，以讓他有能力，活下來。

  按照下一步計劃，他們要去甘肅。

  千金墜。

  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