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三年

  楊曲離即刻聽從。

  他相信，並且知道衍栩也會相信的。

  他揮手，見那符紙隨風而飄蕩，單薄易損，卻又堅韌不移。

  「伊盉姐。」他輕輕念出聲。

  聚散流沙，人影漸漸匯聚而成，伊盉斜躺在地上，急促而小口的喘氣，眼睛勉強睜開。

  虛無而飄渺，肉眼可見的虛弱。

  南祁匆忙至前。

  「南祁……」伊盉竭力呼喚，聲音微乎其微，斷斷續續，顫抖不止。

  魂魄的靈力與生命里從伊盉身上開始渙散，她的意識迷迷糊糊，只是看見了人影。

  「不會有事的。」南祁蹲下，輕輕摟住她。

  伊盉心中的惶恐與害怕，他知道的。

  「我們走。」

  他的面湊上前去，輕輕一吻，落在伊盉額間。

  飛霧流逝，魂魄沙化，頃刻間失去蹤影。

  地面上只剩下一枚空空蕩蕩的瑪瑙扣。

  ………………………………………………

  ………………………………………………

  楊曲離二人收了瑪瑙扣。

  解怡文的狀況也極其不好。

  安置了沈宗銘，他們尋了個僻靜的氣息，思索著如何喚醒解怡文。

  「她已魂魄歸體，理應恢復的。」楊曲離有些迷茫。

  「莫非是常汝所說的……解怡文當真耗費了自己的靈魂，去修復侯爺的魂魄？」他猜測。

  「確實，魂魄受損了。」衍栩已然檢查完畢。

  本來就虛弱的靈魂，如今如此消耗，即便補齊了，也難以恢復正常。

  「待我看眼狀況。」楊曲離盤腿坐下，準備了些法器。

  他要看眼，這魂魄，這解怡文的生命力，現在是如何了。

  ……

  ……

  ……

  不知是應當歡喜，還是應當悲哀。

  衍栩眼見著楊曲離似乎算出了結果，並不是太順心的模樣。

  「她要醒了。」衍栩提醒。

  「嗯。」楊曲離重振精神，起身回到衍栩與解怡文身邊。

  衍栩沒有過問結果，這是無意義的。

  解怡文眼角抽搐，能感覺到她眼球的滾動。

  光明。

  她睜開眼睛。

  光線有些刺眼了。

  楊曲離二人湊上去。

  「是你們……」解怡文開口。

  她對楊曲離與衍栩，也是熟悉的。

  他們似乎是假冒了自己的醫生，是和伊盉他們一同來沈家的。

  「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楊曲離詢問。

  「沒……沒有……」解怡文試著動彈身子。

  伊盉先前的活動，替她舒展了許多，如今她只是感到落地那些關節處隱隱有些酸痛。

  「沒有……」楊曲離臉上的狀態非常不好。

  「那我便與你說過正事了。」

  他開口。

  ……

  ……

  ……

  「你的壽命，大概，還有三年。」

  這是楊曲離剛才推算演繹出來的。

  楊奶奶教他的第一門手藝就是推算卦象天象，他學了十多年，不可能出錯。

  這就是解怡文的必然。

  「你說什麼……」她一時間不能反應過來，迷茫的眼神透露著一絲期待玩笑的渴望。

  「我沒說錯，你還有三年壽命。」楊曲離也不想欺騙解怡文，所以就那麼直截了當告訴她。

  ……

  「三年？？」

  三年，好短。

  「你把魂魄的力量給了南祁，自己受損了，三年已經很可觀，三年後，你的靈魂衰竭，會提早進入輪迴。」楊曲離向她解釋。

  原來如此。

  「你應當料到的，不然你不會幫南祁。」衍栩說破。

  也是。

  解怡文傻笑一下。

  「我知道，伊盉不救，我也活不下來。」她早就明白了的，「我早就該死了的。」

  「三年……也很久了。」

  昏迷了一年時光，她看破了多少人情冷暖。

  唯有一人，如從前般，從始至終，不曾放棄。

  「沈宗銘呢。」解怡文神情上有些寂寥。

  三年，她要償還沈宗銘的真情。

  「你有何打算？」

  ……

  「三年啊……很長了。」

  她坦然，也豁然。

  …………

  …………

  十多年前，那個男孩悄悄跟著自己，她裝作不知道。

  如今的年代了。

  她也想跟在沈宗銘身後，推促他更進一步，成為他三年的動力。

  三年，足夠了。

  去彌補那些沒能完成的遺憾。

  ……

  「謝謝你們。「她答謝。

  他們說過，會救自己的，他們也做到了。

  一切，就當作沒有發生好了。

  如此甚好。

  …………………………………………………

  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

  沈宗銘的腦袋裡一片混亂。

  清醒。

  「沈宗銘？」

  是解怡文的聲音？？

  「阿文……」他閉著眼，呼喚一聲。

  「起來了。」解怡文催促。

  發生了什麼……

  他撐著腦袋起身。

  解怡文赫然就在自己屋裡坐著。

  「嘶……」他記得阿文醒了。

  然後呢……然後呢？？？？

  頭疼欲裂。

  「快些洗漱吧，伯父說了，今日要你早些去的。」她遞上外衣。

  就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嗯。」沈宗銘接下。

  不去管他了，如今的日子，哪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

  大概是自己這些日子太累了吧。

  是要好好休息了，帶阿文好好走走了。

  ……

  他們的氣息都遠了。

  三年又何妨呢？

  三年也很長。

  ……

  解怡文跟在前去洗漱的沈宗銘身後。

  周圍的屋牆裝潢，似乎是那梧桐，是那香樟，是那舊時的芳華無雙。

  …………………………………………………

  …………………………………………………

  楊曲離一行人沒有太快離去。

  伊盉與南祁的狀況還是未知。

  由于禁制影響，他們都無法窺探瑪瑙扣里的靈魂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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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瑙扣-

  南祁與伊盉貼身而坐。

  伊盉的靈魂嚴重虧空，無法凝聚，周身受損。

  瑪瑙扣里蘊含著充足的白矖力量，原本是極其適合伊盉修復的。

  但如今，她的狀況，並不能利用這點優勢。

  南祁已有想法。

  他將手掌緊貼伊盉之身，通過白矖的紐帶，將自己的靈魂拆分，一點一點帶著白矖的力量，去修復伊盉受損的地方。

  很累、很累，還需要絕對的信任。

  時間久了，他的魂魄開始有零散的拆分，而若是伊盉此刻有任何異動，南祁的魂魄就會被立刻截住，留在伊盉體內，成為她養分的一部分。

  靈魂計劃，功虧一簣。

  通體流光在二人周身流轉。

  「相信我，不要擔心。」他低吟，一次又一次，將自己的魂魄分散出去，進入伊盉的身體。

  快，還要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