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雙人

  「侯爺，好久不見。」常汝周身的邪氣與從前所見淡了三分，顯然，這是民國時期的常汝，可能還不知道靈魂計劃的常汝。

  南祁正面對上常汝，二人激起周遭樹椏亂顫，地上泛出氣流流轉的圈子。

  「常汝，不要如此執迷不悟了。」南祁冷眼緊盯他，不曾放鬆警惕。

  他也在猶豫，是否要更改這民國的一段歷史。

  要知道，若是這裡的歷史變了，那麼一直到他們的時代，楊奶奶、阿狸，近乎是整個南北朝後的歷史都會更改。

  常汝自然不知道南祁的想法。

  「你不過一抹殘魂，又怎能與我相提並論。」常汝仰頭而笑。

  他才前不久捕獲了侯爺的一絲魂魄，如此輕鬆，如今這眼前之人再強，也終究是魂魄不完整的殘軀，實力難以登天。

  「也好，今日，我便讓你領教一番。」南祁的話語分明淡泊，沒有語調，卻沉重壓抑，字字句句打壓在常汝身上。

  話風一落，便覺一到勁風呼嘯而來，南祁化作那一道湛藍發黑的影子，直直向常汝撲去。

  常汝始料未及，下意識抽身而退，衣角被南祁所擊，頃刻間四散而去，融入塵埃之中。

  好強的內力。

  常汝不及感嘆，卻見那身影又湊上前，南祁的面近乎從他面前貼過，眼鋒薄涼陰狠，絲毫不曾手軟。

  他也做好了準備，正起身子，抬手結印，正抵上南祁的光芒。

  ……

  ……

  ……

  林深不見，隻影片刻。

  衍栩見不到遠處的動靜，再看周邊的魂魄，團團圍聚，密不透風。

  他起身，手中搖鈴的速度慢下來，眼望遠處，尋找解怡文的蹤跡。

  沒有了南祁的感應，尋找起這樣的魂魄來，著實是難上加難。

  那些遊魂不斷的往他身上湊，魂魄陰冷的氣息壓的他渾身惡寒。

  只能看自己了……他心裡苦悶，眼上卻沒有停止搜尋。

  漸漸的，他似乎發現，蠢蠢欲動的靈體之中，有那麼個瘦弱的靈體，畏畏縮縮，鮮少上前。

  他心下有數，走上前去。

  周邊魂魄被陽氣灼燒，退散一些，衍栩搖鈴聲再緩，向那害怕著後退的靈體靠近。

  「解怡文。」他呼喚。

  「解怡文。」

  「解怡文。」

  那靈體似乎還有意識，懵懂的往衍栩身前而去。

  果真是解怡文。衍栩當機立斷，變換搖鈴的頻率，按照著楊曲離教授的法子，引領著解怡文的魂魄進入符印當中。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他停止搖鈴前，看到那些虎視眈眈的靈體。

  似乎是有遊魂看到其中的一員被帶走了，那種急切的投胎與超生的欲望作祟，諸多魂魄也開始躁動，互相推讓著向前，死死盯著衍栩手中收回懷裡的符印。

  衍栩本無意傷害這些魂魄，說到底他們都是可憐人，可如今南祁不在，他找不到什麼法子驅散他們。

  楊曲離留下了一張強力鎮詭符，而那效力太大，勢必傷害無辜。

  衍栩試著先調動自己的內力，驅散那些魂魄。

  似乎是有一些成效，可當下衍栩才招完魂魄，身體虛弱，不知能堅持多久，能否自己驅散著所有的冤魂。

  ……

  ……

  ……

  -

  醫院-

  方才沈宗銘來過了，只是看了眼解怡文，問了些狀況，又匆匆離去。

  「他方才殺人了。」楊曲離待他走遠了，才告訴伊盉，「還沾染著血腥味。」

  雖然沈宗銘很可憐，楊曲離卻絲毫不為他而留情。

  以殺止痛，濫用職權，這個人背負太多的不應該。

  「不知道南祁他們那邊如何了……」伊盉有些隱隱的擔心。

  解怡文身上南祁的魂魄越發不穩定，他們也擔心，那許久沒出現的常汝，會不會追到這裡來，令他們措手不及。

  「我給了衍栩一道鎮詭符，應該是不用擔心的。」楊曲離安慰。

  「若是常汝來了，主要是民國的常汝，侯爺是能夠應付的。」他繼續。

  「怕就怕兩個常汝……常汝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連楊奶奶都不是對手……」伊盉的憂慮更甚。

  醫院從始至終都沒有常汝出現的蹤跡，那麼就意味著，二十一世紀的常汝如果來了，就有很大的機率去找南祁與衍栩。

  一個常汝不可怕，兩個常汝賽諸葛。

  他們也只能賭，侯爺與衍栩，比他們想像中的更為默契而堅韌。

  ……

  ……

  ……

  常汝喘了幾口氣，露了怯。

  這侯爺……當真是難纏。

  南祁的力量似乎無窮無盡，卻也有些吃力了。

  常汝的力量已經積澱了很久，他倒是可以直接處理掉他，但是南祁心中有憂慮，他害怕影響到後面的這麼多歷史。

  如果是二十一世紀的常汝，他定然是全力以赴。

  而就走神的那麼片刻，卻見眼前頹敗的常汝忽然間縈繞黑氣，精神逐漸好轉起來。

  他認得那股黑色邪氣，就是當年糾纏常澤天的，二十一世紀常汝的魂魄化身！

  南祁始料未及，卻見那黑氣極速而來，他抬手抵抗，擊的那黑氣偏了三分，擊上了他右肩。

  「噗—」南祁後退幾步，一股靈氣散出，臉色倏然暗去三分。

  「南祁……你們竟然找到這裡了……」那陰狠的聲音，與先前囂張跋扈的模樣毫不相同，分明是被二十一世紀的常汝上了身。

  南祁沒料到被攻擊，盡力恢復自己的狀態。

  「殺了那女巫師還不夠，還都來送死嗎？」常汝步步緊逼，面上分明是驕傲。

  「常汝，你已罪無可恕。」南祁撐起身子，不曾後退半步。

  「哼，你還以為自己是從前的侯爺嗎……不過就是一個遊魂。」常汝自言自語。

  完整的南祁有著白矖的能量，他鬥不過，可如今這被自己暗傷的人，魂魄不全，他還是有把握的。

  「痴人說夢。」南祁不願意再正眼看他，加速運轉周身靈力恢復。

  可是魂魄不全，靈力運行滯緩，他力不從心。

  常汝也看出了南祁狀況的不對。

  「怎麼，南北朝放過了高子曉，現在後悔嗎。」那言語，分明是對南祁赤裸裸的嘲笑。

  「堂堂承慕侯，也有那麼婦人之仁，優柔寡斷的時刻，說出去也不叫笑話！」他放縱的更加肆意，卻遲遲沒有對南祁下手。

  他也怕，南祁留有後手……承慕侯謀略蓋世，他怕鬥不過南祁。

  但若是這樣一直耗著他，勝敗可就不一定了。

  ……

  ……

  ……

  話說衍栩這邊，處於前世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心理，他也沒有猶豫。

  「鎮詭符……」他想到南祁，既然是楊曲離給的東西，應當是對侯爺無害的。

  就在這種無人的處境下，他徹底放飛自我，一道鎮詭符，萬魂哭嚎。

  「楊曲離的東西……還真是不錯。」

  自然，他不會有心理負擔。

  他方才見遠處一道黑影，心下就有些不安。

  那影子那麼熟悉，就像是常汝的蹤跡。

  南祁方才也消失在那一邊，他自然想到，南祁與雙常碰上了。

  心下暗叫不好時，他隨地取了把能用的弓，在弓箭上刻劃了自己的法印，向那個方向行去。

  ……

  ……

  ……

  若非衍栩那穿胸一箭，南祁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撐到什麼時候。

  常汝胸口正中一箭，回頭望去，卻見衍栩從轉角而至。

  「南祁……」他快速行至南祁身旁，試圖攙扶虛弱的南祁，卻被南祁拒絕。

  「小心。」南祁的目光始終不離常汝。

  那一箭，調動了衍栩的內力與驅魂符印，礙於弓箭的破舊而威力有所下降，卻著實將附著在民國常汝身上的二十一世紀常汝魂魄震盪幾分。

  眼見衍栩到來，南祁得到片刻緩和，常汝決定以退為進。

  「哼，來日方長，二位莫要忘記今日。」他冷笑一聲，驅力而去。

  衍栩本想追上去，但南祁在常汝走後，卻忽然脫離，傾倒在他身上。

  「解怡文找到了嗎……「南祁咬著牙。

  「找到了。」衍栩攙扶著南祁，「我們馬上回去。」

  他感到南祁的不對勁，侯爺的靈力一直在喪失，若非封爻那大地靈力不斷吸納補上，只怕是南祁直接會暈厥在此。

  他沒有再進一步行動，卻只見南祁化為煙塵，應當是自行走了。

  「醫院等你。」他拋下虛弱的話語，先行回到瑪瑙扣中。

  衍栩也終於是無奈，立刻往醫院趕去。

  ……

  ……

  ……

  -

  醫院-

  伊盉正隨著楊曲離一同打坐，忽然感到胸口瑪瑙口的溫熱。

  「南祁？」她睜開眼，感覺似乎有些不對。

  南祁的身影直接倒在他們面前。

  「南祁……怎麼了……」她慌了神，與楊曲離一同，連忙扶起南祁。

  南祁右肩處有傷，大量靈氣外溢。

  「侯爺，你忍住，我給你療傷。」楊曲離當機立斷，從懷裡掏出常用的法器，準備憑空作符。

  「常汝……他來了。」南祁不忘報備消息。

  楊曲離的手滯緩了下，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侯爺，忍住。」他還是決定先治療南祁。

  他的手推拿至南祁肩頭，平和的氣息傳導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