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招魂

  一時間人心惶恐，不敢出戶，生怕都成了那魔頭的刀下亡魂。

  「既然那偷心賊正是沈宗銘本人，我們何不順藤摸瓜，將計就計，趁機把常汝也拉出來，好頂上罪責。」

  伊盉心中有了想法。

  利用此事要挾沈宗銘，再通過沈宗銘將常汝引誘出來，到時候將偷心賊的罪名往常汝身上扣下，常汝將身受他們四人與民國警署的共同搜捕。

  只要二十一世紀的常汝不出現，這裡的他就在劫難逃。

  「只是有些困難，還有很大的風險。」她也繼續說。

  沈宗銘家大業大，企是如今的他們能夠隨意要挾的。

  必定要有十足的籌碼，比如……

  「解怡文。」

  幾人同時說道。

  他們不知道常汝有沒有辦法救解怡文，但是按照他們來看，南祁魂魄出現在解怡文身體裡，絕不是偶然，或許就是常汝故意為之。

  將南祁魂魄放入解怡文體內，雖然能暫時保證她的安危，但也不過是魚目混珠，只是保持片刻生息罷了，解怡文自己的魂魄飄散太久，變做孤魂野鬼的機率也會大上許多。

  這就是個損人不利己的招，但凡安點長遠點好心，都不會有人這麼做的。

  沈宗銘何曾知道常汝的心思呢。

  解怡文和他，都不過是這亂世中可憐的犧牲品。

  ……

  「我有想法。」伊盉開口。

  「我們去救解怡文，想辦法救下她。」她鄭重其事。

  「這樣子……我們可以以此拉攏沈宗銘，拉攏沈家。」

  亂世之中，門閥勢力最好不過。

  「這個可以。」楊曲離先應聲，「解怡文的魂魄，還是有機會能夠找到的。」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不乏自信。

  「亂世之中，亡魂眾多，怕是你盡力尋找，也難以得到。」衍栩倒是看的透徹。

  「倒是侯爺，你呢？」他轉眼看向南祁。

  南祁安然坐著，終於是笑了笑。

  「我盡力。」

  那一笑卻是瞭然於心，諸位都能意會。

  侯爺為魂這麼久……怎麼可能沒有與其他鬼混打交道呢……

  他一定可以找到解怡文的，只是他自己心中的時間問題。

  民國短短，缺是人間芳華，有著血雨腥風，亦不乏柔情似水。

  這是個美好的年華，往事隨風，在這裡都溫柔進塵埃里，是南京的梧桐，還是落筆的文言。

  小小的人兒長大了，也終於看懂了世道人心，故事裡的人卻從未離席。

  若是沒有戰亂，這會是最美好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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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定了眼下要緊的事。

  伊盉與楊曲離盯著解怡文與沈宗銘這邊的動態，南祁與衍栩一同，去尋找那解怡文魂魄的下落。

  ……

  ……

  ……

  很多時候，楊曲離會盯著解怡文的面，就那麼沉沉的發呆。

  「放不下嗎。」伊盉遞給他一杯熱水。

  他們以高級護工的名義，混進了這裡。

  楊曲離才緩過神來，接下水，緩緩搖搖頭。

  「有一點想而已。」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內心的脆弱。

  他們都明白楊曲離的心思。

  太像了，太像了……

  解怡文與阿狸……那麼的相似……都是那麼純良，肉眼可見的清新。

  看到解怡文，不只是楊曲離，連他們所有人，都能一眼想到阿狸。

  可她不是阿狸的轉生，阿狸已然魂飛魄散。

  這是楊曲離永生的心結，不可磨滅的痛，也是楊曲離那麼不假思索就同意伊盉計劃，對抗常汝救下解怡文的原因。

  說到底，他還是放不下阿狸，也放不下這千千萬萬慘痛離別的眷侶。

  一種痛，受過了，哪怕只是看到，也是萬箭穿心。

  ……

  這麼久了，一點動靜都沒。

  解怡文靜靜的躺著，不曾動彈，卻是令人憐惜的憔悴。

  她從八樓墜下，身上中了兩槍，保住性命已經是大幸。

  那天，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少女如此決然的一躍而下，為何少女眼中的光定格在第一個衝上前來的少年身上。

  時間會磨平一切疑問，卻抹不平生靈之間的心心相惜，肝膽之問。

  這些日子，沈宗銘也未曾來過。

  明面上他忙著去查偷心賊的案子，但實際上，這上海城裡偷心賊的恐慌越來越大，分明是他借著這個機會，變本加厲。

  他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模樣……若是被人揭穿，他沈宗銘，再難有立足之地。

  這是一種如何決然的選擇，為了去追尋從前沒有把握的愛。

  「解怡文若是醒來了……她還能接受這樣的沈宗銘嗎……」伊盉感慨。

  誰知道呢。

  無法接受，也是種美好的結局吧。

  只要解怡文能夠好轉，一切就都還剛剛好。

  ……………………………………………………

  衍栩與南祁，如今愈發的和氣。

  從前的他們，是政敵，更是不折不扣的對手，無論是政界或是軍界。

  那種糾葛是存在於朝堂上的，若是不論政事軍事，從前的含威將軍很是欣賞承慕侯的謀略，從前的承慕侯也敬佩於高含威的膽識。

  可惜二人走的是不同路子，高銘一生進獻於國，而南祁早已放棄墜落的北齊。

  這樣共處一事，還真是許久沒有過了。

  ……

  「南祁，感覺出什麼了嗎。」衍栩站在一旁，注視著打坐許久才醒轉的南祁。

  「嗯，他們告訴我，在東邊見過解怡文模樣的魂魄。」南祁起身回應。

  「我們直接去嗎？」衍栩問。

  南祁點了點頭：「時間等不及了，我們儘快。」

  他的身體飄忽在前，衍栩則施展輕功，追隨上去。

  二人的身影，片刻消失。

  ……

  陰影處，那佝僂的身子也追隨上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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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城東-

  小鬼指引多是一座戰火中廢棄的戲院。

  這裡在當時，容納了許多傷殘，在一次轟炸中被徹底荒廢，至今無人接管，成了許多幽魂白日裡躲避的場所。

  此處常年照射陽光，卻講光線附加上陰冷的基調，使得人不寒而慄。

  南祁方至，便渾身透著不安的情緒。

  「這裡的魂魄太多了。」他能夠感受到，這裡有無數冤魂蜷縮聚集在避光的樓房中，將這裡的氣壓硬生生降低幾分，空氣壓抑的難以喘息。

  衍栩也至，卻見此處隱霧瀰漫。

  他明白事情的嚴重，開始考慮要不要在此處招魂。

  「怕是招來的孤魂野鬼都不夠我們看……」看著那些如狼似虎等待歸途的魂魄，衍栩只覺煩悶。

  「你來招，我守著。」南祁向前幾步，支會衍栩。

  衍栩聞言，也不含糊，尋了個照的到光的地方坐下，從懷裡掏出楊曲離不知道哪尋來的銀鈴鐺。

  招魂鈴鐺引魂來，他記下楊曲離告訴自己的咒語，口中念念有詞，鈴鐺發出無規律又極其悅耳的聲響。

  那些門縫中的幽魂躁動起來，想要往衍栩這走來，卻又無奈於陽光。

  而終於是對解脫的渴望大過了恐懼，開始陸陸續續有魂魄從破舊的戲院中走出來，直勾勾盯著衍栩。

  他們現在渴求衍栩給予前路，但要知道，一旦鈴鐺聲末，這群魂魄就是那厲鬼，是最兇猛的毒藥。

  衍栩只能先如此，將那一切困擾交給南祁，信任南祁的幫助。

  南祁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這些魂魄是可憐的，他們都是戰亂中喪生的無辜百姓，無辜軍人，魂魄卻被困在這，永世不得超生，日日夜夜成熟灰飛煙滅或變為厲鬼害人求生的折磨。

  他們是無助的，但這也不是他們可以傷害衍栩的理由。

  南祁會擋住他們，直到解怡文的出現。

  或許事後，他依舊會尋個辦法，好好送走這裡一批可憐的魂魄。

  ……

  沒有見到解怡文的魂魄。

  南祁確認他一個都沒有拉下的。

  眼下衍栩那聚過去的魂魄愈發多了，有些已然湊到了他身前。

  他也開始出現體力不支的症狀，把著鈴鐺的手微微顫抖，音律不似先前那麼穩重。

  「衍栩，你還可以嗎。」南祁詢問。

  「我可以。」衍栩點點頭，表示自己還可以堅持。

  做這法，著實有些耗費人的體力，明明不累人的招式，卻仿佛精神吸血鬼般，榨乾他的力量。

  南祁的精神力掃視周遭，仍舊沒有發現解怡文的蹤影。

  卻是感到了熟悉的氣味。

  「衍栩，先停下來。」他呼喚，示意衍栩慢慢停下。

  「小心這些魂魄。」他相信衍栩目前還有能力可以鎮住他們，「我馬上回來啊。」

  他話音剛落，不等衍栩詢問，隨著暗處的氣息而去。

  常汝，那是常汝的感覺。

  他向著劇院陰暗的角落而去，心口上的搏動，回顧著至今無法忘懷的那一幕。

  一渚沉沒在火焰中，那狠心的人啊，害死了她。

  千年的孽緣，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他不會放過他。

  ……

  常汝感知到有凌厲的氣息追隨而來。

  「糟了……」他知道那是南祁，那是從前那個近乎一手遮天的侯爺。

  他很強，在千年裡與白矖相互融合，竟不想已經強悍成這樣，能夠撼動他的精神。

  這是常汝內心深處的恐懼。

  ……

  「哼。」

  他也存在千年，他也不輸片刻。

  南祁而已，區區魂魄而已。

  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