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雞鳴
2023-12-16 04:20:54 作者: 浮步花生
這必然是穿越而來的衍栩,重新回到了垂死的高銘身體中。
衍栩心神領會。
「你們竟然都在此……」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錯愕,見著那應當是楊曲離的人與雲洲在一起,身上著這暗衛的服飾,更加捉摸不透。
「雲洲是我親傳繼承之人。」他向伊盉二人解釋。
暗衛為何會與雲洲在一起,他也並不明白,在他記憶里,雲洲並未接觸過北齊暗衛事物,暗衛應當是由皇室專派人員接管的。
「叔叔……你不是在邊關嗎,怎麼竟然回來了……」他向前去詢問,「而且這裡是陳朝啊……」
雲洲也似乎愣住了,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
看高銘的樣子,還似乎與這暗衛和妍兒認識……
究竟是怎麼了??
他開始有些懷疑陳芷然,應當說是妍兒的身份,試圖向高銘求證。
「他們是我的故人,一個是我安排進暗衛的,一個是我從前舊識,你不必多慮。」高銘自然是看透了這雲洲的心思,先行回復於他。
原來如此。
雲洲無條件相信高銘。
「叔叔……你來這做什麼,可是有什麼任務嗎??」他繼續問道。
衍栩方才估量了下這宅子,猜想到雲洲多半是與暗衛統領一同來到此處執行任務了,編造了些謊話搪塞。
「我來捕捉判人,你且在這替我安頓個位置,另外,這名暗衛,近些日子是不能離開這了,我與他有事要談。」衍栩處變不驚,沉著應對。
「也可……這宅子還有地方!」雲洲自然是驚羨不已,,一時間忘記了一同居住於此的高子曉,先應下了衍栩的要求。
「含威叔叔……你還有什麼要求……」雲洲跟隨者四處遊走的衍栩,生怕他有什麼不滿意的或者想詢問的。
「你走吧,他倆留下來。「衍栩轉身正對雲洲,強大的威壓震懾他的心。
「啊??」
「我有事與他們談,你迴避。」衍栩道。
……
……
雲洲就這樣被趕了出去。
後院僻靜的角落裡,三人終於是卸下了一切裝潢。
「是你們?」衍栩試問。
「是,南祁帶我找到的曲離兒。」伊盉回應。
她試著呼喚了聲南祁,想不到侯爺竟然就這麼出現了。
那一襲湛藍的色彩,終於回到了他的年代。
南祁還是那麼年輕,高銘卻已是中年之姿了,今日本是高銘的死期,緣分卻如此奈何。
三個已亡之人,在這一切萌芽的地方再次相遇。
……
「有何打算?」南祁先開口問道。
「我打算,繼續回長寧王府,那裡可以探到點消息。」伊盉回應。
「我留在這,先看看情況。」衍栩接上。
眾人目光對向楊曲離。
「我也在這。」他道,「追查常汝的消息。」
少年的唇齒間依稀有些發顫:「如果在這裡殺了常汝,那我們的時空……還可以改變的吧……」
「楊曲離,莫改變歷史。」衍栩出言提醒。
楊曲離的眼光落寞三分,那些人,那些音容笑貌,一一流轉。
「我明白……」
他自我安慰。
「你這次復生,又該怎麼辦。」楊曲離轉而詢問衍栩。
衍栩擺擺頭。
「我到這南陳,死在這裡,歷史只是把我從戰死變成了失蹤。」
他心中已有算盤,不會耽誤什麼。
還真是懷念啊,南北朝。
什麼時候,連南祁的存在也是那曾經美好的回憶了。
——
「雲洲,我回來了。」
高子曉終於回來。
伊盉已經在接到雲洲的提醒後,提前回到了長寧王府。
「怎麼,今兒個可盡興?」雲洲投來羨慕的目光。
「你可清閒,我的暗衛還活著?」他坐到雲洲身旁,執杯飲茶。
「喏,裡面呢。」雲洲眼神示意後院,「被我家將軍叫去了。」
「將軍??含威將軍來了?」高子曉皺眉,第一直覺有一絲不好。
「暗衛不是與朝堂無干係嗎。」他詢問。
雲洲也不知其中緣由:「他有任務來的,和你們不衝突。」
「多半是替著家裡那些個老人來看著我。」雲洲一絲不屑,根本就不在意口中家裡的老人們。
他的目標,是如高銘那樣為國而獻身的勇者。
「你先去拜訪一下?」雲洲試問。
子曉思索一會兒。
「罷了,我還有些事,替我向將軍道聲歉,把暗衛帶回來的東西送回宮裡。」
子曉手中緊攥那陳芷然的琴譜。
他方才一時腦熱,又約了她。
何時他也是這會頭昏眼花的男子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
——
夜-
「好,你下去吧,身子剛好,別再著涼了。」陳芷然勸退了侍奉在側的伊盉。
「是。」伊盉也不推諉,直接離開了。
……
……
……
方回到屋子裡,那燭火閃爍三分。
溫和的氣息襲來,從身後攙上她的腰。
那下顎抵在她的肩上,一呼一吸騷動她的髮鬢。
「夫人,可想我了?」
南祁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錯。
或許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年代,在這個不熟悉的國度,反而可以卸下所有包袱。
「嗯……」伊盉伸手纏上南祁的手。
「我明日似乎沒事,我們出去走走吧,這兒的人應當不認得你的。」伊盉突發奇想,很想去南朝的街市中看看。
「好的。」南祁直接就應了下來。
「我們去雞鳴寺看看吧。」他閉眼,繼續道,「雞鳴寺,從前我們提過要去看看的。」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雞鳴寺,傳聞中姻緣的聖地,從前他們未曾有機會來看看罷了。
「嗯。」
——
晨-
陳芷然置身與那馬車之上。
昨日高暮的邀約,她未意料到的。
雞鳴寺,那可是南朝的姻緣聖地。
她不由得有些揣測,今日借著禮佛還願妍兒身體康健的理由才勉強遛了出來。
妍兒也不知怎的,一早便離開了。
病癒後的妍兒似乎性情變了許多,也不再那麼緊緊叮囑自己。
陳芷然倒是不以為然,妍兒身體好轉才是最為重要的,其餘她應當不多做干涉。
……
天光極致的好。
微光從轎簾撒入。
古寺,古佛,都是她琴聲中最容易讀出的恬淡虛無的來源。
她的琴,名為「颯千秋」,似乎這與琴聲相對的豪縱,才更能體現出這冥冥之中的關聯。
琴聲淡然,而琴卻灑脫。
琴如主人,那是陳芷然母親的遺物。
……
「小姐,到了。」車夫叫喚。
「嗯。」陳芷然輕步下轎,「您先去逛逛吧,待到日落了再來。」
她掏出一枚元包交給車夫。
「好嘞好嘞……」
……
終於是可以一個人步入了。
偏殿外檐,熟悉的人影背對著站著,等待著她的到來。
「子曉。」陳芷然喚聲,走近。
「你來了。」高子曉轉身回眸,淺色的雙眸一眼捕捉到了陳芷然的身影。
「今日人少些,你我可好好走走。」他近至陳芷然身旁,感到體溫傳導向陳芷然有些冰寒的身子。
他皺眉,轉身解下披風,替陳芷然披上。
「啊?」陳芷然顯然有些不習慣。
這……太不合禮制了。
那高暮褪去了披風,露出裡面深紅的衣裳,在陽光下愈發鮮艷,配這他深黑而飄揚的髮絲,讓陳芷然一瞬間難以言語。
「女子性寒,莫著涼了,可是令人心疼的。」子曉道。
陳芷然淺笑一聲,雙手撫上帶著體溫的披風。
無妨,此處也無人。
……
步步而上。
傳聞雞鳴寺的姻緣,靈驗的很。
那山勢而上,雞鳴寺頂,可以遠眺到玄武湖。
玄武湖,一眼尋覓的地方。
陳芷然虔誠跪拜於那神像之下,無人知曉她許下的願望。
子曉佇立於殿前,久久注視。
他平生里,第一次有了些許衝動。
他明白,他愛上了這個南朝的女人。
……
那時候的婚姻很簡單,不過媒妁之言,父母之約,一雙人,一輩子,可能成婚那天才是初次相識。
高子曉很清楚,這不是他的一時衝動,而是他心底下最為真摯的思想。
那時候的愛情也很簡單,人心遙遠,難以牽繫他人,一生短暫,足夠摯愛一人。
他不願放手。
哪怕北齊岌岌可危,南陳正值昌榮。
他想要的地方,來自陳芷然的琴聲。
佛說之地,淡然波如四海,潮平岸闊的那邊。
……
「你在想什麼呢?」陳芷然已然出來,面上含笑,扯了扯高子曉的衣袖,又匆忙收回了手。
「祈願好了?」高子曉溫柔而問。
眯起的鳳眼,狹長如媚。
「嗯。」陳芷然望向高子曉,期待著下一步。
「芷然,我贈你樣東西。」
高子曉早已經準備好了的,今日打算給陳芷然的。
他從懷中掏出一串玉珠。
通體赤色,冰透沁骨。
這般成色,世間罕有,是他特地尋來的,從前承慕侯爺府中流出的舊物。
當年承慕侯殉情的故事,多少熱烈。
這珠子是那轟轟烈烈愛情的祭奠,也是這陳芷然冷清下炙熱的模樣。
他將串子戴上陳芷然的手。
陳芷然未有反抗,出人意料的那麼順從。
「這……」她不知那北朝的故事,只看出珠子年代久遠,品質罕有。
「贈予你,且當我們相識的信物了。」高子曉輕鬆一笑。
那話中的含義,分明是:這便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陳芷然也備了東西的。
此刻卻不知如何拿出手。
她方才的祈禱,只有佛聽說了。
……
「願南北安定,與高子曉,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