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南北
2023-12-16 04:20:54 作者: 浮步花生
「咳咳······」
伊盉終於醒過來。
這是怎麼了······那身子沉重的難以起身。
她掙紮起來,自己身處於雕欄床榻之下,屋內肅穆,門外似乎是候著些許人,桌上還放著半乾的藥碗。
「咳咳······」
有人推門而入。
「妍兒······你怎樣······我方從父親那回來······」
那是個衣著低奢的女子,眉眼疏涼,卻能感到心中火熱。
伊盉有些迷茫,她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姐······你怎麼過來了······不是今日約了暮公子嗎······」這是原主臨死前最為深刻的記憶,還殘存在軀體中。
原主留下的所有情感記憶,都在提醒著伊盉,要無時無刻忠誠於眼前的女子。
「我聽聞你今日昏倒了,還是先看看你······」那女子撫上伊盉的額,「還好,方才她們說你高燒著,現在退下了。」
長寧王,陳芷然。
這是伊盉盡力榨乾出來的記憶。
看樣子規格,自己這身體的原主妍兒,應當是這陳芷然身邊的丫鬟。
「奴婢無事了,小姐快去吧,別耽誤了邀約。」伊盉順著方才的話說下去。
陳芷然露出一絲為難的神情,顯然是放心不下妍兒的身體。
「小姐快去吧,奴婢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伊盉生怕陳芷然留下陪伴,趕忙表現出自己良好的精神狀況。
她還想著趁著沒人了,去找找楊曲離二人的下落。
畢竟這是南北朝,她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麼不該遇見的人。
「好,你好好歇息,請的郎中就在隔壁,有什麼不舒服的就找那先生。」
陳芷然終於是放心下來,有準備離開的樣子了。
「我儘早回來,若是父親問起了,可千萬幫我瞞住了。」她起身,收斂衣容。
看來又是個瞞著父親偷會情郎的橋段。
見著那陳芷然離開,其他丫鬟扣上房門,她才舒了一口氣。
抬腕,符印完好,二人還沒有差池。
這下子該去哪裡找呢······
這裡的服飾看起來有些眼熟,卻不是她最熟悉的樣子。
幾番詢問考究,伊盉才弄明白自己到了個什麼地方。
這裡是南陳,太建八年。
太建八年······北齊還存在······按照衍栩的記憶,高銘正是那一年去世的,享年三十五。
若真是如此巧合,衍栩怕是回到北齊了,只有楊曲離可能在南朝,在自己附近。
這樓台高築,她憑著楊曲離教授的法門感應。
······
「夫人,我領著你去尋他。」南祁沒有現身,確實說了話。
「與我走,我感應到楊曲離了。」
——
衍栩驚坐而起。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沙土,熟悉的軍帳。
還是那個他,還是千年前的模樣。
他變回了自己。
千年前,高銘在這場戰役中,重傷身亡。
他活過來了,是自己曾經死去時的模樣,在這北齊的邊關。
「將軍!!將軍醒了!!」通傳聲傳來。
「你······」他竟一時間忘記了這親兵的名字。
可能是老了,年歲太久,記不清了。
「將軍!」
一時間,軍帳里迎來了許多人,多數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都是曾經身邊身邊的將士們。
他沒有過多留戀於昔日的光陰,匆匆瞥到了手腕上的符印。
………
「我要去陳朝。」他道。
伊盉的氣息在南方,祥瑞之兆的南陳。
······
底下的將士們面面相對,捉摸不透為何原因。
將軍自十幾年前與承慕侯共戰那一役後,便常年駐守邊關,連將軍府都不得回,為何突然想要去陳朝了。
「這裡的事情麻煩你們了,備馬,我要去陳朝。」衍栩起身下榻,一手披上外衣,確認了眼自己的腰牌。
「將軍······將軍······你這傷······」
······
他再不理會將士們的話語,上馬揚鞭,往南方而去。
——
伊盉跟隨南祁的指引,七拐八拐,到了那城中不知名的小巷。
濃烈的血腥味撲鼻。
「南祁······」伊盉有些很不好的預感。
「我在。」南祁回應,「有人,我不方便出來。」
他是這南北朝已死之人,這年代與他當時的時代僅十餘年差距,他不敢保證這裡是否有還認得他的人。
安全保障,他還是少出來些。
「往前走。」他繼續。
伊盉順從的向前,那血腥愈發濃烈,似乎是在轉角口的竹簍下散出的。
伊盉悄悄走近,隱隱看到那竹簍下似乎有個人型輪廓。
她捂著眼掀開。
那是個心口中刀,血流滿地,不省人事的男子,穿著夜行衣,胸口還有著劇烈的起伏。
「那是楊曲離。」南祁出言。
伊盉見怪不怪,一點點挪步靠近,搖了搖那男子。
「楊曲離······」她叫喚。
楊曲離似乎動彈了下。
「曲離兒······」
楊曲離的手抬了抬。
他的右手舉起,猛的抽出了插在心口的刀。
沒有預想中的血流,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楊曲離的魂魄到這時候應該才完全進入了。
他睜開眼,撐著牆站起來。
「我沒事了······」他說起話來還是有些虛弱。
他四下打量自己的衣著,看起來像個刺客,卻這麼狼狽的倒在這裡。
「這腰牌······」南祁似乎想起了什麼。
楊曲離聽到了侯爺的聲音,取下了腰牌,似乎除了名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這是北齊的暗衛,我曾聽聞有皇族秘密經營。」他從前並未接觸這一塊,不知道衍栩知不知道什麼更多信息。
「北齊!」伊盉想起方才了解到的信息,前些日子陳朝舉辦湖會,正有北齊的貴人一同參與。
這背後,看來還有些常人不知道的東西。
······
楊曲離比了個噓的手勢,眼神向上。
隔牆有耳。
抬眸向上,房檐之上,有個放浪不羈的人影。
那錦衣修身,直直看向下來。
「真不愧是高暮的人,命這麼大。」那人翻身,落到他們身旁。
「你不是那長寧王府小姐的丫鬟嗎,怎麼跑這來了。」
他記得這個時候,高暮分明約了那陳芷然的,這才讓自己淪到了這接應暗衛的任務。
伊盉榨乾腦海,思索這個人影。
高雲洲,北齊人。
看起來楊曲離原主是他手下的人,而這妍兒又與他認識。
「行了,既然這樣,你們一起跟我來吧。」雲洲招呼著他們,楊曲離領著伊盉,將信將疑跟隨上去。
不必害怕,他們背後,還站著個南祁。
——
—空宅—
這間宅子在建康城最為偏僻的角落,被雲洲二人買下暫時居住。
高子曉一早就離開了,將事務全權託付給了這幾日無所事事的雲洲。
—酒樓—
陳芷然正在寫著琴譜。
高子曉趴在酒桌上,抬眼望著提筆落墨的人。
賢淑溫婉,不動如山。
那是他心心念念曾拜訪多位隱士高人想要尋求卻未能得到的曲子,想不到陳芷然竟然學過,還能將之分享。
與她一同在陳朝相處,即便是心中不平,日子也倒是不錯。
北齊是沒有這樣的女子的。
「你一直看著做什麼。」陳芷然抬眼,卻對上高子曉的眸,莞然一笑。
晚秋初冬的光依舊是明媚的,這酒座隔間的方位挑的極好,僻靜的很,又不顯得荒涼。
「姑娘生的好看,自然多看幾眼。」他笑笑,收回了目光。
陳芷然卻是不介意的,她父親長寧王一直同她說那北齊的男子有多粗鄙,北齊風氣的腐敗她也知曉。
若非是遇見了高子曉與高雲洲,她斷然不敢相信北齊的男子中還有這般知音。
她沒有說話,低了頭,分明是紅了臉,書寫的也快了幾分。
她原本家風甚嚴,可這些日子,總是會希望見到這陌生的外朝人,哪怕是讓妍兒幫著欺瞞父親,也想著要來會面,哪怕是譜譜琴,品品茶,四處遊覽下這建康的景致。
南朝也是找不到如高暮一般的男子了。
她再也沒有理會過媒人的帖子,直接退了下去。
一切都很好,只是太過短暫,哪怕長久片刻,也好。
——
—空宅—
雲洲將二人帶回了宅子。
「行,高暮對你有什麼安排我也不清楚,你且在這等著吧。」他向楊曲離扔下那麼一句話,坐到了堂上,面向伊盉。
「妍兒?你這又是怎麼回事?」他詢問。
「我······」伊盉還摸不清楚狀況,無助的望向楊曲離,「我······我路過,聽到有人讓我救命······」
勉勉強強的謊話。
雲洲自然是清楚的,自子曉與那陳芷然熟絡之後,他便著手調查過長寧王府這一干人,確保他們與子曉與北齊的行動無衝突,才一直由著子曉折騰。
也不知這二人又去哪了,丟下他一個人好生無趣。
「行吧,等你家小姐回來了,你與她一同回去。」雲洲擺了擺手,伸手去夠那桌上的酒壺。
······
「咚咚咚——」
敲門聲。
「喲,今兒個這麼早回來了。」雲洲起身,正打算去開門。
不對······高暮回來為何要叩門??
他換做戒備狀。
……
「他來了······」南祁突然出聲。
······
下一秒,門直接被撞開。
!!!!
「含威叔叔!!!」
「雲洲??」
······
「衍······栩?」
那人是伊盉未見過的,像是蒼老成熟了許多的高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