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萬念

  人類看到了希望。

  ……

  眾神終是見到了塵封已久的人界大陸。

  蒼涼，荒蕪，遮天蔽日的黑暗，殺伐與煉獄的哀鳴。

  女媧居於眾神之中，往下滿眼人類的斷肢殘骸。

  這怎麼會是她當年創造的那些靈動的生靈……

  封爻不是在人間坐鎮嗎……為何人界會破落成這副模樣？？

  失去聯繫的這些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從眾神隊伍中脫離，去尋封爻的蹤影。

  人界危難，封爻不可能置之不理，莫非是封爻出了什麼事……才會天人斷絕……才會不知所蹤？？

  女媧掩飾不住的有些慌亂，盡力捕捉空氣中那些熟悉而遙遠的氣息。

  封爻……封爻……

  ——

  封爻望著洞穿的天際，生出一絲猶豫。

  哀鳴遍野的土地，她如何向女媧交代，向眾神解釋……

  女媧，人類是她最為摯愛的靈物。

  封爻如今懂的了凡人的那種悲哀思緒，那種難以言說，卻如同苦膽燒心的悲憫，那種苦寸寸傷人，她懂的了的。

  女媧，她最為摯交的神明，她不希望女媧也體會到這種難以言喻。

  女媧將人類交予自己，而如今，天人之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封爻只知道自己沒有做好，她已經很盡力，但還是不夠，她終究是要辜負女媧一片信任。

  她不想的。

  ……

  「翊，我們速速回神廟。」封爻轉身，不再俯望人間浮屠。

  「好。」夏翊聽從的跟在她身後。

  「女媧定是會來尋我了……」封爻的聲音帶著顫抖，愧疚，不安與慌亂。

  夏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乖乖的立在一旁，收起鋒芒與銳利。

  望著封爻心神不寧的模樣，夏翊為眾神而可恥。

  眾神眾神，不都還是將一整個人界，玩笑似的交給了梳離自己的女神。

  他們都虎視眈眈盯著天界那團肥肉，誰真心在意人界。

  怕是除了分身無暇的女媧一行，再也沒有人了。

  封爻何必擔憂。

  「封爻，你沒錯。」他出聲。

  「你比他們都要做的更好，你沒錯，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這天人擾亂，與封爻何關。

  不過是封爻心中那團不滅的情感聯通著而已。

  ——

  「那邊！」楊曲離抬手指去，天際中央，那青鸞之色與金日耀眼，摩擦出一點赤色鳳凰之狀。

  「這是青鳥破開的界限。」楊曲離望著那場景，將青鳥的手法猜的七七八八。

  「自損修為……她可真的是鐵了心……」他沒有為之悲哀，因那是青鳥自己的選擇，自損修為也好，放舍性命也好，青鳥通開天人界線，終究是一場好事。

  願意以此換取的執著的情，是她青鳥的脆弱，也是私人反擊的起點。

  「她下手了。」

  這對於伊盉四人而言無疑是好消息。

  ——

  刺痛。

  身上摩擦的火熱。

  青鳥翻滾落下，腳下綿軟，是熟悉的天。

  她滿心眼中，都是封爻消失後的日子。

  她青鳥，也能成為翱翔九天的鳳。

  ……

  「女媧娘娘！」她飛至女媧洞府前，磕頭求見。

  「青鳥求見女媧娘娘！」

  今日的天界怎麼如此冷清。

  「女媧娘娘？」她試探著往神殿中望去一眼。

  似乎是空的，連神力禁制都未曾設下。

  竟然不在天界？？

  青鳥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草率了，以女媧和封爻的關係，天人相通，女媧應當早就去尋封爻。

  也罷，這天界不止女媧一人，總會有其他神明還在。

  她一刻不回頭，往其他殘存著強烈神力的神殿而去。

  速度愈發之快，她心中徘徊著夏翊的身影，演武場上的勁裝，酒桌上豪放與不羈，還有，有些時候她能夠看到的乖順與恭謹。

  伏羲殿……無人。

  西王母殿……無人。

  無人……無人……

  神明似乎都被重開的天人之界吸引而去。

  ……

  帝俊殿，帝俊的氣息濃烈。

  「帝俊天帝！青鳥有事求見！」她跪在殿前。（關於帝俊，請百度）

  帝俊重瞳，為天帝，在這天界之上，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既然女媧諸神不在，自己找到帝俊天帝，也是種緣分吧。

  帝俊其實已經許久沒有過問天地之事了，他的年歲太過久遠，世界應當交接給那些新神。

  「何事？」帝俊的聲音從殿中悠長空靈穿出。

  「天帝可知，人界異象恒生之事？」青鳥對話。

  殿那邊沒了聲音。

  此刻帝俊正在查看近些時間的狀況。

  封爻他是知道的，那是天地靈氣中誕生的女神，是他曾經最為小心忌憚的人，她的力量源於天地之間，若是失控，後果難以預計。

  誰料女媧與她交好，封爻自願留在人間，也算是了卻他一番擔憂。

  想不到這麼久日子好好度過了，卻出現天人相離之日，人界異象如此。

  「你進來，有何所言。」他喚青鳥進來。

  「眾神對此毫無辦法，青鳥卻知人界異常為何。」她目不斜視，向帝俊彰顯絕對的自信。

  「嗯？」帝俊端正坐下，示意青鳥開口。

  「人界異樣，皆因封爻而起。」她咬定此言。

  「封爻？」帝俊有些驚訝。

  他對封爻的印象是極好的，這女神從來不爭不搶，重情重義，淡然如水。

  但既然是封爻身邊親近的青鳥所言，定然有她的道理。

  「繼續說。」帝俊道。

  「回天帝，封爻身為天界上位神明，卻與人界妖邪相戀，導致人間疾苦，天地動盪不堪，其中緣由，天帝神武，自然不必青鳥多言。」她先言盡於此，等著帝俊意會其中深意。

  這樣，就算天地崩壞的原因不是她猜想的那樣，封爻伏誅，那麼罪過的也是帝俊，而不是自己。

  帝俊沉默了。

  神明與妖邪相戀，對他而言，並非大事。

  女媧與伏羲，哪怕自己，也是有妻子的人，封爻此事不過只是鍾情的對象非常類，算不得罪過。

  只是這青鳥話語背後的玄機……

  封爻，他印象里冷若冰霜，不動心神的女神，與妖邪相戀了。

  她是那天地靈氣幻化的女神，是天地，是萬物，她的真身就是這萬千花鳥。

  封爻心動，天地自然動。

  他不反對神明的情感，但確實，封爻似乎，不應當擁有深情。

  可悲，可哀，可嘆。

  「吾明白了，吾會處理這事的。」帝俊起身，往書案走去，似乎是要擬令。

  「是。」

  青鳥退下身。

  一切都很好。

  按照她的推想，天界會為了避免封爻暴走而選擇放過夏翊，直接抓捕封爻，那麼下來，夏翊也能夠好好的，繼續為夏朝服務。

  她依舊是傳信的青鳥，一切都像從未改變。

  ——

  「白矖，天人已通，你且下界，賜那四人通天之力。」天道再醒。

  白矖這些日子都聽話，未曾參與任何事中。

  「還有，此後之事，你都不可參與，讓它順應而去。」天道的聲音變小離去。

  白矖不明白，但依舊還會照做。

  ……

  這四個人是這個時代的意外，一切因果輪迴，即便是神明，也不能更改。

  ——

  人界許久沒有如此沸騰。

  諸神下界，幫助人界恢復生機。

  伊盉幾人依舊在神殿中，百無聊賴。

  ……

  「翊……辛苦你了……這段日子，應當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偏殿神像殿中，穿出封爻的聲音。

  第一次聽見封爻如此溫柔的言語。

  「嗯，我先退下了，若有事，直接喚我就好。」

  那是的聲音。

  四人透過窗紗，能夠看見二人深情一吻。

  氣氛有一絲微妙。

  ……

  「隨我來。」空中穿出三個字。

  「只有你們能聽到，速速到後院來。」那聲音又響起。

  伊盉覺得有些耳熟。

  「白矖。」南祁衍栩共同意會。

  「我們過去。」楊曲離先行，小心翼翼離開偏殿方向。

  白矖到聲音指引著四人一路穿梭，來到封爻神殿的角落。

  朦朧模糊，身前站立了一位人面蛇身而龍紋的靈物。

  「先祖……？伊盉還是不知如何稱呼。

  「不必多言。」白矖見四人到齊了，轉身面向眾人。

  「我此番而來，是將通天之術傳授於你們，好讓你們出入天人兩界。」白矖道。

  她招呼了一臉迷茫的伊盉，在她手中畫了個符印，口中念出一段咒語。

  「往後想要入天界，畫出此符，念咒即可。」她面向四人介紹。

  見著四人重複練習那符印，白矖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那少年與她毫無關係，卻是極具天賦的修行者，有著這個年紀不應該擁有的深沉。

  那溫柔一些的人，似乎是避過了孟婆的往生者。

  她的後人與那藍衣的男子，她淺淺一眼便看出，羈絆匪淺，生生世世，引魂情緣。

  天道似乎格外重視他們。

  天道究竟是明白了什麼呢，這世界又是要發生些什麼。

  或許與人類這些日子有關吧，她是不得而知了。

  「對了。」她忽然想起。

  「用此法入天界，你們身為肉體魂魄，是不會被中低位神明發現的。」她提示四人。

  「天界上位神明不多，你們多加小心，吾言盡於此。」

  白矖的身影暗淡下去，自頭至尾化作白色螢光，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