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他在

2023-12-16 04:20:54 作者: 浮步花生
  她試著動了動身子,四肢擊碎般麻木無力,胸口處脹痛的很,想要說話卻只能勉強著嘶啞扯出幾聲。

  屋子裡,伊盉三人都守在床邊。

  「我在旁邊等你們。」

  見霽樂醒了,衍栩不再多留,出了房門。

  伊盉只聽見隔壁屋門嘎吱嘎吱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響。

  放下手中的白犬,伊盉往霽樂的身邊走去,在床沿上坐下。

  「師姐,昨晚你重傷,我們帶你下來了,你安心養傷。」伊盉對著竭力想要動彈的霽樂念叨。

  霽樂的嘴中有一絲濃重的中藥味,是宣政院的丹藥。

  她鬆了一口氣。

  「魔教實力深不可測,教習師父已經傳書回宣政院了。」

  伊盉替霽樂掖了掖被角。

  昨夜發現霽樂時那悽慘的樣子,令她們一襲人震驚,霽樂經脈盡斷,真氣飄散,神魂跌宕。

  不知她究竟遇上了什麼樣的對手,第一次重傷至此。

  如此恐怖的下手,若不是那教主韓修之後未追殺上來,她們怕是都要殞命於此。

  「嗯……」

  霽樂重新閉上雙眼,試圖自己運轉周身內力調節身體狀況。

  這個受傷的形式,她有一些熟悉,似乎在很久很久前,有過非常類似的疼痛。

  腦子裡的一些記憶翻滾上來,惹的她有些頭疼。

  ……

  楊曲離的爪子拍了拍伊盉,示意她離開這裡。

  霽樂並無大礙,她輕悄悄抱了白犬回了自己的屋子。

  -

  屋子裡,衍栩早早坐下等候。

  「國師要來了,定會與邪教有一戰。」

  他說著自己的打算。

  「此戰下來,國師或戰或敗,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他的話雲淡風輕,又布滿肅殺的意境。

  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時機,目標任務正面對著強悍的對手,守株待兔,未嘗不可。

  伊盉帶著楊曲離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回應:「我會注意著霽樂那邊的,國師若是來了,定會先來找霽樂,到時候聯繫你們。」

  「我去他們山下守著,那裡也有霽樂留下的氣息。」

  衍栩打算自己去邪教山下看著情況。伊盉有些擔心,剛想站起來阻攔,卻被楊曲離阻攔下來。

  「不必擔心我,你們萬事小心。」衍栩的頭微微偏轉,臉上有一絲微熱流動,趕忙企圖離開這裡。

  他走出房門,輕輕扣上房門。

  屋子又陷入沉默之中。

  伊盉沉默的坐了一會。

  有一些放心不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去霽樂那,你在這待著。」

  伊盉將楊曲離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重新回到霽樂的屋子裡。

  國師會如何呢……

  國師定然是會竭力趕來的。

  若有國師在此,相必她們都是安全的。

  夜色斑駁,空堂幽篁,茶水微涼。

  在這種極度無聊的環境下,她竟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

  山下。

  卜千皈施秘法而來,徑直奔向自己所感應到的霽樂那時所在的地方。

  血腥味濃重的嗆鼻,一路血痕滴灑,已經干做了墨黑的模樣,卻沒見到那主人。

  「霽樂?」

  卜千皈小心翼翼的呼喚。

  林中的蟬鳴聲忽的靜止下來,遠處有一些邪教教眾聞聲而來。

  「你是何人!」眾人叫囂道。

  卜千皈極不耐煩一揮手,強勁的內力直接將迎面而來的教眾擊飛在地,慘叫聲哀鳴聲不絕於耳。

  「韓修在何處!」

  他威壓逼人,抄著長劍架在一人脖間。

  見那人沒有回答的反應,他感到不耐煩。

  「不說?」耐心不足了,卜千皈直接一劍抹喉。

  他走向另一名教眾,強大的氣場直直逼退了遠處那些前來援助的邪教成員。

  「韓修呢?」他又問,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卜千皈的臉上濺了些血液,面色猙獰,整個人看起來血剎殘暴。

  「教……教教主他前一會離開了……」

  教眾哆哆嗦嗦。

  「去哪?」卜千皈繼續逼問,架在脖子上的劍深入了一些,那人頸間滲出點點猩紅,順著引血槽向銀白劍身蔓延。

  「往往……往往鎮子裡走了……」那教眾直接嚇的閉上了眼,不敢大口呼吸。

  「好。」卜千皈的語氣看似緩和了一些。

  鎮子……那宣政院安排的人……

  莫非被發現了?霽樂不在此處那應當就在鎮子上……糟糕!

  他心裡推演一番,想到宣政院安排於鎮上的若干精英,掉頭就走,迸發又一層內力,頓時後方血色瀰漫,哀叫不及出口。

  霽樂……

  等等我。

  ——

  深夜。

  伊盉趴在桌子上睡的安穩,迷迷糊糊間,聽到霽樂方向發出的聲音。

  「師姐?」她抬起頭,懵里懵懂的往床上看了眼。

  房間的窗子就安在床旁,伊盉放眼過去,思緒一震,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窗上正伏著一個赤衣男子,直勾勾看著自己。

  這是……韓修?

  霽樂一臉驚恐,嘴中念叨著。

  「逃……快……」

  伊盉隱隱聽出是這些詞。

  這看來就是果然便是韓修了。

  眼下國師沒有來,放眼宣政院,無人是他的對手,現在逃跑尚有成功機會,可是她不可能丟下霽樂,在這段衝突的歷史中,霽樂是無辜的,不該奉獻生命。

  「走……」霽月樂努力支撐自己起身,蒼白的面上沁出許多汗珠。

  「抱歉……」韓修蹲倚在窗檐上,望了眼重傷在床的霽樂,竟開口道歉。

  「你跟我走。」他跳下窗子,往床榻邊靠近。

  霽樂如同見到鬼魅,抗拒著他的接近,顯然不願被他帶走。

  伊盉見情勢不對,也往床邊跑去,來不及抽劍,便隻身攔在韓修身旁,阻擋住他走向霽樂的路子。

  韓修厭煩的掃了眼伊盉,動了動手,掃出一陣真氣。

  那攻擊近身,卻見伊盉周身散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芒,護著她只是後退了幾步。

  韓修見沒有擊傷伊盉,沒有太過驚訝,惡狠狠的瞥了眼。

  「滾開!」他一手蓄力,直直轟向伊盉。

  一陣真氣打出,巨大的衝擊波迎面而來,掀翻旁邊酒桌上的杯碗茶水,直直逼向伊盉。

  伊盉只覺一陣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下意識閉上眼睛,強大的壓力正正擊中胸口,血氣湧上,震的她摔到牆邊,暈的她腦殼疼,一時間仿佛七竅充血,渾身細胞腫脹碎裂。

  霽樂一臉驚恐,無法發聲,努力想要運功保護纖兒。

  她記得這個架勢與動作,這便是昨夜韓修對自己拍下的一掌。

  纖兒內功不如自己,若中此掌,必定即刻殞命。

  一片安靜。

  好像……還行?

  伊盉悄悄睜開一隻眼,卻見一個湛藍身軀,散著光芒的身影背著身子擋在她面前。

  衣襟飄揚,靈氣點散,霎那間,暗室流螢如火。

  閃耀滿三人之眼。

  ——

  山下林子。

  卜千皈明顯因為霽樂慌了心神。

  一旁的衍栩靜靜觀察著,有機會,可以下手要了卜千皈的性命。

  很好,近了……

  這招他從前作為高銘時用過,從未失敗。

  他悄悄準備下手,突然心口一陣抽離般的疼痛。

  糟糕,是他嗎……

  衍栩不甘心的望了眼卜千皈離去的影子,施輕功縱身回程。

  ——

  !!

  韓修直直站著,饒有興趣的面對著那個身影。

  「如此強悍的靈力……」他不禁出聲。

  伊盉扶牆起身來,挪到那身影旁邊。

  眼光銳利又帶著野心,一身薄涼淡然,是她的南祁啊……

  已經可以現身了嗎……

  南祁的身影冷冷立在韓修面前,冰寒的氣息彌散開來,逼向韓修。

  在場的人都明白,韓修方才那一掌足夠要了伊盉的命,是南祁替她挨下了。

  這不是真人,只是已逝之人殘破不堪的魂魄,而殘魂竟然如此強大。

  這是要多大的信念與毅力,才能夠鑄就。

  韓修感受到對方施壓的威力,心下度量了一番。

  「我帶走我的人,你不攔我,我便不動她。」韓修說出口這話,眼神掃了眼伊盉。

  南祁沒有說話,只是轉過了身,擋在了伊盉面前。

  「南祁……」伊盉抬頭對上南祁的雙目,那麼有神。

  南祁伸手攬住伊盉的頭,讓她靜靜靠在自己身上。

  冰涼啊……但已經可以變成實體了……

  伊盉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與欣慰。

  只是一絲殘魂,就可以恢復到這樣了嗎……

  千年時光,他又是怎麼從思念的神志,慢慢落寞成自己最初遇見的空洞模樣……

  等到傳來那窗戶支架落下的聲音傳來,南祁仍沒鬆手。

  房門口傳來楊曲離扒門的聲音。

  南祁的身影漸漸淡下去,又回到了瑪瑙扣中。

  伊盉用手撲了撲臉,涼了涼滾燙的臉,才去給楊曲離開了門。

  楊曲離徑直跳到空無一人的床上,確認沒有什麼可疑物後,推了推伊盉。

  方才他感應到了白矖的氣息,第一時間就想著趕過來,但這個靈犬的身子太不好用,耽誤了這麼多時間。

  他要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霽樂終究是被韓修帶走了。

  但為何韓修要帶走重傷的霽樂,而不是直接殺了她……伊盉想不明白。

  霽樂卻似乎明白了。

  她記起來了,韓修啊,終於想起來了,是他啊……

  花了這麼多年,才忘記的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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