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楊奶奶靈魂計劃

  唔…

  伊盉（hé）被手機里傳來的提示音吵醒。

  腦子裡依舊回憶著剛剛結束的夢境，連續一年了，她一直在零零散散的做著一些夢，這些夢能夠連接成完整的故事鏈條，並且在她夢醒後清晰呈現。

  剛醒來，她還有些驚魂未定，心頭堵得慌，情緒壓抑的很。

  伊盉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一枚平安扣，細細想來還和自己夢到的那個瑪瑙有點像。

  「叮—」

  「東西多，早點來。」

  是她母親發來的消息。

  伊盉，一名技術精湛的文物修復人員。

  她今天很不在狀態，只覺得自己大概是這段日子工作的太累了，提不起勁來，還總是做夢，整個人心不在焉。

  上午九點，伊盉到達研究院。

  「你過來。」

  伊盉剛換好衣服，走進裡面的房間，就看到母親一手招呼著自己，一手翻閱著前線傳回來的資料。

  伊盉走過去，大致看了一眼。

  母親指了指旁邊那個封閉的空間：「新到了一批南北朝時期的文物，現場就在附近，我要趕過去和你爸匯合，裡面的文物你也幫忙修復下，如果結束的早，你也到現場來。」

  母親拍了拍伊盉，準備著離開了。

  「放心，沒問題。」伊盉對母親揮了揮手。

  伊盉待母親走了，輕輕打開那扇門，門後是是一間寬敞的白牆密室，沿著牆壁擺著一些儀器，室內已經坐著了四位修復人員，大九站著，分配著他們的任務。

  大九，父母手下的得意門生。

  「伊盉姐。」那幾個修復人員認得伊盉，恭敬的喊了一聲。

  大九給伊盉比了個手勢，給她指了指旁邊空著的位置。

  伊盉坐下來，面前放著一幅殘破的書畫。她提起幹勁，仔仔細細閱覽的整幅畫面，這仿佛是一幅描繪王公貴族狩獵的圖畫，破損嚴重，畫卷有些污濁。

  她準備完畢，看了看四周，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開始工作了，便拿起工具，開始著手修復。

  南北朝……

  嗯，她記得的，北齊就是南北朝時期的國家，在歷史上不敢恭維的尷尬……

  她醒了醒腦子，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努力專注進行修復。

  不對勁……

  從剛剛開始，她的頭就開始眩暈，身子開始發熱，卻沒有出汗。

  就好像……烈火焚身的那種感覺，灼燒的她大口喘氣。

  「盉兒？你怎麼了？」大九注意到了伊盉的異常，走了過來。

  「大九，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今天先走了，這裡麻煩你們了。」

  這個狀態千萬不能再繼續修復了。

  伊盉定了定身形，拒絕了大九送自己去醫院的好意，甩了甩手直接向外走去，在外室脫下裝備衣服，半踉蹌著跑回車裡。

  在車裡坐了一會兒，也不知是不是文物的原因，出來後一會，她感到自己的眩暈明顯好了不少，燥熱感也漸漸退去。

  「呼—」伊盉舒了口氣，心下還是覺著去檢查下確實比較穩妥些。

  醫院也去過了，心理醫生也找過了，她一切都正常。

  -

  下午四點半，她開車回家，臨近飯點，她才感覺到餓的慌，當下找了個飯館坐下打算先吃點東西。

  等待的過程里，伊盉與大九對話，詢問今日研究院裡的狀況，透過手機屏幕，看到一個老奶奶一直盯著自己。

  老奶奶坐在伊盉斜後面，看起來普通的很。

  但這位奶奶的眼神很不一樣，有一種吸引人的魔性，像是一個黑洞，讓自己不由自主去觀察。

  那位老奶奶不知怎麼想的，竟然又徑直做到了伊盉對面的桌子那，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伊盉看，嘴角還帶著那種滿意的笑容。

  伊盉看著這笑，感到慎得慌。

  待到上菜時，那老奶奶卻離開了，伊盉沒有多想，迅速吃完飯，向餐館外走去。

  沒走幾步，她又看到了那個老奶奶，依舊直勾勾盯著自己。

  「姑娘，可是已經看到往事了？」

  老奶奶走上前，面對著伊盉，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

  「白矖現世，伊姑娘是已經看到往事了。」

  ——

  一年前，楊奶奶望見天際白光乍現，夜空中隱隱浮現龍紋，依照祖上留下來的傳言，便知道，白矖靈脈再度現世。

  她苦苦尋找一年多，那日受到天地感召，在那家餐館候著，果真遇到了那個出現在她夢中的姑娘。

  「伊姑娘，是看到往事了。」

  楊奶奶站在伊盉對面，打量著這個熟悉無比的面容。

  沒錯了，就是這個姑娘，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是？」伊盉愣了神，望著楊奶奶，後退了幾步。

  楊奶奶把伊盉困惑的樣子收入眼底。

  「老身姓楊。」

  「伊姑娘，最近是不是夢到了一些前塵舊事，生活有所困擾？」

  楊奶奶還是帶著笑意，眯起眼盯著伊盉。

  伊盉皺起了眉，怎麼想也不明白面前這位老奶奶是如何知道的這些事。

  「你的事別人沒辦法幫你，但我可以。」

  「姑娘若信得過我，便隨我來吧。」

  楊奶奶沒有變動，一直保持著一個狀態同伊盉對話。

  她不太信的過眼前的老奶奶。

  「姑娘不要怕。」

  她的話看了看周圍，這條街道上隨處可見忙活的老人與下班的年輕人。

  「我的院子就在旁邊，姑娘可隨我來了？」

  楊奶奶動了動，換了個姿勢。

  「奶奶，您指路吧。」她跟上去。

  楊奶奶一路都沒有說話，沒有一會，她便停下了步伐，伊盉面前是一扇並不怎麼高的破舊鐵門。

  楊奶奶打開門，裡面是種滿了花草的小院子，樓房在院子後，一樓客廳正對著大門，裡面擺著一些紅木家具。

  「姑娘請吧。」楊奶奶招呼伊盉進門，還特地讓伊盉看了眼，自己這扇門不會鎖上。

  「坐吧。」她拿起一隻茶杯，替伊盉沏了一杯茶。

  伊盉接過茶杯，沒有喝。

  奶奶依舊笑著，繼續說：「伊姑娘，你是不是一年來總是做夢，記憶清晰無比，甚至在現實生活中也感同身受？」

  伊盉想了下，確實如此，今日她那怪異的感覺，按照眼前奶奶的邏輯，倒像是親身經歷了夢中一渚姑娘死前的場景。

  「是。」

  「那姑娘可曾記得夢中出現的一些標記，像是紋身一類的？」

  伊盉記得是有的，她的戒備消減了許多，眼前這個人，或許真的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源於何處。

  「我記得有的，是一個雙生龍紋。」

  「姑娘自己身上可有紋身？」

  「沒有……」

  她斟酌了一番：「胎記是有的，但就是一個很小的橢圓形。」

  伊盉說著，輕輕撥開自己領口的衣服，露出自己的鎖骨，她記得的那裡有一個很小的胎記。

  楊奶奶的臉湊了過來，表情變得凝重。

  伊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下意識低頭看了下。

  不知何時，她那小小的橢圓胎記，變成了雙龍圖樣，盤踞在她的鎖骨下方胸口處，正是夢裡的模樣！

  她的手抖了下，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楊奶奶。

  「這正是婁乙族白矖靈脈繼承者的象徵。」

  楊奶奶鎮定下來，坐到位置上，不緊不慢的說出來。

  「姑娘，你夢到的故事，可是圍繞一個叫作一渚的女孩發生的。」

  「是的……這位奶奶，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知曉了。」楊奶奶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你夢裡的故事，作為我們的祖訓，一直傳到我這輩。」

  「我的祖上，是婁乙族滅族的倖存者，婁乙族存在的意義，就是守護白矖靈脈與白矖遺骨，不讓它的力量落入險惡之人手中。」

  楊奶奶說的這話，伊盉心裡大概有一些數，在夢裡她大概了解過這些。

  「滅族之後，我的祖先自知無力守護，立下誓言，哪怕毀滅白矖遺骨，也不能讓它在世俗中流轉。」

  楊奶奶知道這份力量的強大：「我們一族用密法締約，收回白矖遺骨，重新鎮守，一旦有變數，哪怕用最極端的方法，也要毀掉它。」

  楊奶奶義憤填膺說完這通話，露出自己的胳膊，上面赫然印著婁乙族的圖騰，楊奶奶緩緩轉頭，盯著伊盉的脖頸。

  「這真是緣分吶，那遺骨變成的瑪瑙扣，如今又回到了你的身上。」

  伊盉低頭，用手摸了摸瑪瑙扣，問：「奶奶是說這個？可這是我父母傳給我的，從未聽說有過這些故事。」

  紅褐黃相間的瑪瑙扣，散發著玉石的光澤，間雜其中的紅色在此景下散發著一種詭魅的氣息。

  「這就是緣分！你的東西，終究會找到你，這便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使命。」

  楊奶奶走到伊盉對面，跪下開始磕頭。

  伊盉慌了神，站起身來扶起楊奶奶：「您這是幹什麼？」

  楊奶奶顫顫巍巍起身，回答：「伊姑娘，既然您有靈脈繼承，您便是我的神明，我們一族會用生命保護您一生。」

  她望著伊盉，眼裡流露出來的是敬重與視死如歸的豪情。

  「伊盉姑娘，如果可以，我要取下遺骨，並當著您的面施加封印鎮守。」

  楊奶奶站直了，鄭重其事的對伊盉說。

  「這個……可以嗎……」伊盉看了看楊奶奶，又看了看頸間的瑪瑙扣。

  「如果可以，讓老身先看一眼。」

  楊奶奶小心翼翼的徵求伊盉的同意，看到伊盉點了點頭，輕輕伸出左手，點在瑪瑙扣上，嘴中呢喃著不知名的咒語，右手比劃著名各種手勢。

  伊盉看到楊奶奶額頭上冒出細汗，身體輕輕的抖起來，她的眼睛有些難受，迷迷糊糊看到身邊站了個高大的男子，深藍的身影，面目空洞，久久不離去，十足的壓迫感，看的她發毛。

  楊奶奶的手突然像是被彈開，整個人虛脫在地上，伊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回過神來，才看見楊奶奶自己艱難的站了起來。

  「那是南祁……他要與遺骨融合，喪失神志了……」

  楊奶奶心有餘悸，靠著椅子坐了下來。

  「我記得，他，魂飛魄散了……」

  伊盉提到這個人，心裡有一絲絲的痛。

  她與一渚根本上來說是一個人，她心中有那種深切的愛與期待。

  「他有一絲魂魄留在了瑪瑙扣上……但是時間太久了，他吸收了一些白矖遺骨的能量，開始喪失神志。」

  楊奶奶低著頭，沒有看伊盉：「他在，我取不走瑪瑙扣，無論到哪裡，他都會找到你。」

  伊盉看楊奶奶的狀態很不好，顫著聲音問：「那會……怎麼樣？」

  「他的那縷魂魄會有一天忘記你，殺了你，占據你靈脈的能量，他會變成難以匹敵的遊魂。」

  二十一世紀，竟還能聽到這種話……

  但她想想剛才經歷的場景，那個人影沉重的壓迫感，使得自己不得不相信楊奶奶。

  「我要……怎麼辦……」伊盉手足無措。

  「伊姑娘，你要把南祁送走，只有你能送走他。」楊奶奶沉默了一段時間，終於又變成那個波瀾不驚的老奶奶。

  伊盉不知道說什麼，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的靈魂碎了，我要用魂魄來補。」

  「把他的魂魄填滿到能恢復他的意志，就可以送走他了。」

  楊奶奶自知這話說出來容易，卻艱難無比。

  「只有你可以感應到他的魂魄，他現在一絲魂魄與白矖融合，應當用其他神獸的魂魄可以壓制融合的速度，幫助魂魄重構，你帶著白矖的血脈，也可以感應其他神獸。」

  「你要找到它們，把它們帶過來融合。」

  楊奶奶停了一下，繼續：「但這很危險，我不一定可以保護你……」

  這種中二劇里天降的使命感突然籠罩在了伊盉身上，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待老身想一下，姑娘明天再來吧，我在這裡等著你……」

  楊奶奶看起來很累了。

  「姑娘，明日老身便在此，你切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