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妥協

  「餵——」她喊了聲。

  耳邊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回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眼前一片漆黑，眼鏡又不知道掉去哪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只覺得，這裡又黑又靜又冷，像個深埋地底的地窖。

  到底是誰？綁她來有什麼目的？

  「有人嗎？」

  「來人啊——」

  「到底有沒有人啊？」

  ……

  喊了好一陣沒有收到任何回饋，盛驕陽只覺得自己骨頭都涼透了。

  沒有被關過小黑屋的人永遠都不知道，一個人被關在小黑屋裡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未知的命運，無盡的黑暗，空寂而冰冷的環境，都成了摧殘意志的因素。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緩慢移動，理智開始在奔潰的邊緣遊走。

  「吱嘎」一道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噠，噠，噠……

  腳步聲由遠及近。

  盛驕陽從臂彎里抬起頭，卻被眼前的光刺到了，她閉了閉眼睛，等一點點適應了這個光線，才緩緩睜開眼，首先映入視線的是一雙男士皮靴，她再慢慢抬眼，男人背光而站看不清臉，但她已經知道面前站著的人是誰了。

  沈，致，寧！！！

  「混蛋！」她沙啞著嗓音罵了一聲。

  「一個人在封閉的小黑屋裡能堅持多久？等意志力被打碎，再佐以迷幻人心智的藥物，再厲害的間諜都得吐露真相。」

  聽到他緩緩道出的話，盛驕陽整個人都透心涼了，她聲音微顫地問：「你打算這麼對我？」

  「這是我的計劃。」他承認道。

  盛驕陽沉默了，她知道沈致寧有多固執，從不輕易改變想法，所以不管她之前多麼努力刷好感，沈致寧還是懷疑她別有用心。她現在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沈致寧她的身份，可她不知道沈致寧這個無神論者相信她是驕陽的機率有多大。怕就怕在她說了，他也不相信，反而更堅定她心懷不軌。

  「我現在相信……」

  沈致寧彎腰，抬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眼睛，接著說道：「這個世界真的有巫女存在。」

  什、什麼意思？盛驕陽迷茫地眨眼。

  下一刻，她被對方抓住手拉了起來，大概是坐在冰冷的地方坐的時間太久，剛被拉著往外走一步腳下一軟就往地上摔去。如果不是沈致寧正抓著她的手臂，及時拉住了她，她這會兒已經磕地上了。

  「我的腳麻了，走不……」「不」字還在嘴邊，整個人被抱起來的時候，盛驕陽懵住了。

  緊緊抓著他的衣服，盛驕陽微微張著嘴，看著男人俊挺的臉部輪廓，心裡亂的很。腿彎里橫過的手穩健有力，她最近長了身體，體重增加了，加上一身冬天的厚衣服怎麼也百來斤了，但他抱著她走得很平穩，氣息都沒亂過。

  「老闆，莉莉絲已經放好熱水了。」菲力站在客廳里。

  沈致寧微微頷首，抱著人走上樓。

  被放到床上坐下時，盛驕陽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在玩我嗎？」

  莫名其妙地把她綁來，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又莫名其妙地把她放了。

  沈致寧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吩咐站在旁邊的莉莉絲幫助她泡澡就走出了房間。

  「徐小姐，需要我幫你脫衣服嗎？」莉莉絲微笑地問道。

  「他到底什麼意思啊？」盛驕陽看著門口，一臉的疑惑不解。

  莉莉絲眨了下眼，「老闆他大概是想明白了你在他心裡的重要性。」

  盛驕陽轉頭看向莉莉絲，後者很肯定地朝她點頭，她卻是不敢相信莉莉絲的話，就沈魔王對她那反反覆覆時好時壞的態度，見鬼了才重要。

  「徐小姐，趕緊去泡個熱水澡，不然你會著涼的。」莉莉絲提醒道。

  盛驕陽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地窖似的冰冷地下室里待了多久，反正她澡還沒泡完，人就已經燒迷糊了，之後只有在手背上被扎針的時候才清醒了片刻，那會兒眯著眼，朦朦朧朧的視線里，有兩個人站在床邊，一個是正在幫她扎針的莉莉絲，另一個站得有些遠，看不清樣子。

  再醒來，窗外天都亮了。

  沒有戴眼鏡，盛驕陽的視野是模糊的，她只看到似乎有個人正站在她畫的那副海的女兒的油畫前。她抬手想要揉眼睛，卻扯到了手背上的針頭，頓時她發出了一道吸氣聲。

  「不要亂動。」另一道聲音傳來。

  很快一個人來到床邊，握著她的手腕查看手背上的針頭。

  盛驕陽怔怔地看著幫她整理針頭位置的人，如果不是那涼涼的藥液流進血液里，她會覺得昨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你，改變計劃了？」現在改用美男計了？

  沈致寧垂眸看她，目光里罕見的帶上了一絲複雜，他低低地說了一句：「我只是妥協了。」

  因為離得近，他說的這句話盛驕陽聽入了耳里，她不解地問：「妥協什麼？」

  沈致寧沒有回答。

  沒有人知道他妥協了什麼，除了他自己。

  正如他說的，他的計劃是準備將她關在地下室的囚禁室里，讓無盡的黑暗和安靜來摧毀她的意志力，他什麼也不用做，只要等著她自己受不了說出真相就好。

  菲力端著咖啡走進來，看到了他桌面電腦屏上顯示的監視畫面，有意無意地說：「地下室很冷，人待久了會受不了。」

  當時腦子裡的一根神經就斷了。

  「致寧哥，你累嗎？我給你揉揉？」

  「早上好，致寧哥。」

  「晚上回來一起吃飯吧！」

  「致寧哥晚上有空嗎？不如我們去看電影吧？」

  「致寧哥，安迪奶奶說你胃不好，以後一日三餐記得按時吃。」

  「致寧，你會後悔的！」

  最後的最後，楊老爺子帶著怒意的話狠狠地砸進了他腦海里。

  那一幕幕過往盡皆被打散，只剩下眼前屏幕里，蜷縮在牆角的身影。

  他親手打破了自己的原則，向已經心軟的另一個自己妥協了。

  眼前那張小小的臉上帶著疑惑，唇色很淡，大大的眼睛裡倒映著他的模樣，無害的樣子著實叫人心軟。

  「咕嚕」一道奇怪的聲音突然響起。

  沈致寧看了眼聲音發出的地方，再看回她。

  盛驕陽蒼白的臉上驟然泛紅，她抬起另一隻手捂住眼睛，弱弱地說道：「我餓了。」

  沈致寧放下她那隻吊著針的手，轉身走出了房門。

  在登陸的海灘上，一行人正下了遊艇。

  「老楊你不要著急……」

  「我怎麼可能不著急，致寧要是敢傷害嬌嬌，我不會放過他！」楊老爺子打斷了沈老爺子的話。

  沈老爺子皺眉，「老楊你夠了，至於為了一個外人連我們幾十年的交情都不顧了？」

  「嬌嬌她不是外人，她是我最親的人！如果被綁走的換成是你家致寧，你還會在這跟我談交情？」楊老爺子險些翻臉了。

  「那能一樣嗎？致寧是我們沈家唯一的後人，那徐嬌嬌呢，和你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真搞不明白你這是怎麼了，跟中了邪似的，驕陽才是你最親的人，她才剛剛下葬，你不記得你在驕陽的葬禮上對徐嬌嬌說不想再看到她的話了嗎？現在怎麼又把她看得比你自己親孫女還親？嘿，越說越覺得你不對勁，是不是給人下降頭了？我就說徐嬌嬌那個女孩子不簡單了，我家致寧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還沒黛西漂亮的人。」

  「不要胡說！嬌嬌那孩子我看著是挺好的。」旁邊的弗萊琳連忙打斷了沈老爺子的碎碎念。

  楊老爺子冷哼了聲，不再跟老夥計說話，只是催促開車的人開快點。

  「哐咚！」房門被大力推開撞到牆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正在喝粥的盛驕陽嚇得一抖，立馬被嗆到了，她難受地漲紅了臉咳嗽了起來。

  「嬌嬌——」急切而擔憂的聲音緊隨撞門聲而來。

  「外咳咳公咳咳咳……」盛驕陽睜大了眼睛，驚喜地看向門口方向，雖然她看不大清楚。

  對於楊老爺子來說，嬌嬌咳嗽著又吊著藥水的樣子給了他很大的刺激。

  接下來這幕，誰也沒料到。

  「嘭」的一聲，瓷碗掉落在了地上，碗裡的粥也四處濺開。

  「致寧！」

  「外公！」

  兩道喊聲同時響起。

  往旁邊倒的楊老爺子被眼疾手快的安競扶回了輪椅上。

  而沈致寧，臉上多了一個拳頭的印記，那是楊老爺子憤怒之下站起來打的。

  如果放在早些年楊老爺子身強力壯的時候，沈致寧此時可不只是臉被打青，估計牙齒都會被打掉一兩顆。

  「老楊你瘋了嗎？」沈老爺子震怒。

  「安競，」楊老爺子喘著粗氣，「帶嬌嬌走。」

  「外公，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盛驕陽此時完全顧不上被嗆到的難受感，她身體前傾關切地看向楊老爺子。

  「外公沒事，嬌嬌，你快跟外公說，哪裡受傷了？」楊老爺子滑著輪椅上前，握住盛驕陽那隻沒吊針的手，急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