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顧慮和隱憂

  伸手拍了拍明隱的肩膀，紀忠忽然發問道：「阿隱，你去了皇城之後，恐怕要隔很久才能夠回來一趟吧。」

  明隱聞言一愣，他沒有想到老丈人會忽然提起這事兒，短暫的猶豫後，他還是點了點頭，不確定地說道：「那得看我在皇城混的怎麼樣了，若是混的不好，說不定我頭一個月就回來了。」

  紀忠盯著明隱深深看了兩眼，口中若有所思地說道：「要是換作別人說出這種話我會相信，可是你不一樣，你沒有傲氣，但有傲骨，即便真在官場遭受了挫折，也一定會獨自默默承受的。」

  聽到紀忠那認真的誇讚，明隱一時間竟然有些害羞起來，他伸手抓了抓腦袋上的頭髮，嘴唇翕動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紀忠見明隱沒有回話，他也不催促什麼，只是張嘴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這小子還算不錯，阿年能夠嫁給你也算是她的福氣，我只希望你能夠一直待她如初，相濡以沫，從一而終。」

  明隱聞言微微一愣，最後鄭重地點了點頭，衝著紀忠認真說道：「岳父大人，這事兒你完全無需顧慮，我這輩子只愛阿年一個人，絕不會變心什麼的。」

  紀忠微微一笑，皺巴巴的臉頰如同開裂的樹皮，他抬頭仰望著漆黑的天幕，平靜的說道：「以你的心性和能耐，去了皇城之後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在那個極盡繁華的地方，比我女兒好的女子絕不在少數，再加上你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看上了別的女子也不稀奇。」

  明隱苦笑一聲，望著自己的岳父無奈的開口問道：「老爺子 您到底想要說什麼，咱們又不是外人，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紀忠點了點頭，回過頭來凝視著明隱，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我不強求你此生只跟我女兒一個人長廂廝守，畢竟在白星國，男人有個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了，但你要記住，納妾可以，正房卻只能有我女兒一個人，這一點你能夠做到吧。」

  明隱這下子總算回過味兒來，聽明白了自己這個岳父大人究竟是想表達什麼意思，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呆楞了許久之後，明隱撓了撓鼻翼，輕聲說道：「老爺子，我想你這次是真的多慮了，我只愛阿年一個人，以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後也會是如此，別人三妻四妾的跟我沒關係，只要阿年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斷然不會負了她，若有違此誓，我明隱不得好死。」

  他的聲音很輕，神態更是平靜極了，根本就不像是在發誓，反倒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般，但是他的眼神又是那樣的堅定，紀忠透過明隱那對漆黑如點墨的星眸，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猶疑和閃躲。

  老人靜靜地凝視著明隱，良久之後忽然咧嘴一笑，伸手大力拍了拍明隱的肩膀，朗聲笑道：「好小子，我就信你一次，我紀家能夠擁有你這樣的好女婿，倒也算是一樁光耀門楣的幸事兒。」

  明隱聽到這話連連搖頭，苦笑著說道：「岳父大人您可莫要折煞我了，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你跟阿年不嫌棄我平庸，我就謝天謝地了。」

  說罷，明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將其上的雪片盡數拍打了下來，做完這事兒之後，他一把伸手抓住紀忠那枯瘦的手腕，自作主張地帶著老人朝著房門內走去，嘴裡輕聲說道：「咱倆還是進去聊天吧，這雪是越下越大了，再外邊兒待久了很容易染上風寒的。」

  紀忠已是花甲之年，論力氣哪裡比得過明隱，他掙扎了兩下無果後，便任由明隱拉著他回到了房間中去。

  紀卿年在此期間一直都坐在大廳之中，見到明隱和自己的父親回來了，她不由得站起身來，大步迎了上去。

  「爹爹，剛才您怎麼突然就跑出去了，外邊兒風雪那麼大，您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折騰啊。」

  紀卿年用自己的手掌輕輕拍打著紀忠身上的雪片，嘴裡不無擔憂地埋怨了一句。

  紀忠知曉自己這女兒是真的擔心壞了，他心中頓時升起了些許歉疚，他抬手摸了摸紀卿年的腦袋，聲音沙啞地說道：「日子真是過得好快啊，小時候的你連我的膝蓋都夠不著，現如今卻已經比我還要高了。」

  想起一些往事，紀忠渾濁的雙眸中不由得掠過一絲追憶，他怔怔地望著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個腦袋的女兒，呢喃似的低聲說道：「幾十年過去，竟出落的這般亭亭玉立，跟你娘年輕的時候好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紀卿年聞言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因此停頓了下來，沉默了一瞬後，她無奈的搖了搖頭，衝著紀忠輕笑著說道：「爹爹，這句話你前不久才說過了，我當時不是還問你我跟娘親誰更好看嗎，你不記得了嗎。」

  紀忠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嘴裡不確定地問道：「我之前有向你說過這些話嗎，我怎麼沒什麼印象了。」

  紀卿年聞言一愣，她蹙眉盯著紀忠看，心中忽然閃過了某種猜測。

  「明明是剛發生不久的事兒，爹爹他怎麼會不記得了，難道是因為上了年紀，記憶力也開始衰退了嗎。」

  紀卿年在心中喃喃自語著，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沒停，一直到將紀忠身上所有的雪片都給清理乾淨之後，她方才收回了手掌。

  明隱在一旁干站著悶得慌，他想了想，衝著紀卿年小聲說道：「娘子，我去小紀成的房間裡看看那臭小子睡過去沒有，你就在這裡陪陪父親吧。」

  紀卿年剛想張嘴答應，一旁的紀忠卻是擺了擺手，聲音沙啞地說道：「不用陪著我了，眼下時候也不早了，明天你們還要在醫館裡忙活呢，都回房去歇息吧，我也有些乏了。」

  聽到紀忠這樣說，紀卿年便點了點頭，順從的說道：「那好，爹爹您就先回我房歇息去吧，我待會兒跟阿隱睡另一間房。」

  紀忠輕輕嗯了一聲，抬腳慢悠慢悠地朝著前方的隔間走去，不一會兒他那蒼老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紀卿年的視野之中。

  等到紀忠走後，明隱望著紀卿年，面露猶豫之色。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紀卿年察覺到了明隱的異樣，當下輕聲詢問道。

  明隱點了點頭，斟酌了一番後低聲說道：「娘子，我發現咱爹有些不對勁，他分明才六十歲不到，可是看上去卻暮氣沉沉的，反應也很遲鈍，看上去就像個行將就木的高齡老人。」

  他的話音剛落下，紀卿年的手掌就毫無徵兆地伸了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氣呼呼的斥責道：「你這傢伙一天到晚就不能盼點兒好的嗎，什麼叫行將就木，爹爹他才步入花甲之年，離那一步還早著呢，閉上你的烏鴉嘴。」

  耳朵被紀卿年死命掐住，明隱疼的呲牙咧嘴，眼淚花兒都快落出來了，偏偏他自知理虧，還不敢抱怨出來。

  「哎喲喂，娘子你快撒手，不能再揪了，我的耳朵都快被你給擰下來了。」

  明隱身子顫抖，嘴裡告饒似的衝著紀卿年痛呼著。

  見到明隱吃痛，紀卿年冷哼一聲，依舊沒有鬆開自己的手掌，嘴裡不依不饒地說道：「知道痛就好，下次再敢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威脅了一番之後，紀卿年終於鬆開了自己的手掌。

  明隱揉著耳朵，滿臉鬱悶的站在原地，眼神幽怨極了。

  紀卿年伸手將頭上束髮的簪子取了下來，忽然有些低落地說道：「其實你的感覺也不是完全錯誤的，爹爹今天的確有些異常，他的記性似乎變差了許多，明明前不久才說過的話，轉頭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明隱聞言愣了愣，接著立刻開口問道：「阿年你今天不是替他把過脈嗎，難道就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嗎。」

  紀卿年眉頭緊皺，搖了搖頭後輕聲說道：「除了腎脈有些虛弱以外，我的確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爹爹的各項體徵都很正常，與尋常老人無異。」

  明隱聞言聳了聳肩，無奈的說道：「連你這個皇帝親自冊封的御前神醫都看不出問題來，那想必岳父大人的身子應該就真沒什麼問題，眼下糾結這個問題也沒用，還是等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

  紀卿年點了點頭，贊同地說道：「也只能如此了，但願真的是我們兩個多想了吧。」

  明隱抬腳走到紀卿年的身後，伸手一把環住了後者的纖細腰肢，他將嘴巴湊到紀卿年的耳朵旁，笑意吟吟地說道：「走吧娘子，咱們也該回房歇息了，算算時間，咱們都有好些日子沒有一起睡一間房裡了。」

  紀卿年聞言，瑩白如玉的臉頰上忍不住升起了兩抹紅霞，她回過頭來瞪了明隱一眼，卻出奇的沒有將明隱的手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