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紀家祖訓

  明隱輕輕拍打著董大力的背部，想要用這種方式來讓後者好受一些，忽然，他下意識的朝著紀卿年看了過去，只見到後者正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神色說不出的古怪。

  見到此狀，明隱詫異地開口詢問道：「阿年，你這又是怎麼了，為何心不在焉的，趕緊過來給董大力看看吧，他身子一直在顫抖，千萬別是患上什麼癲癇症了，那樣就麻煩了。」

  聽到明隱的話語，紀卿年立刻就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了神來，她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心中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剛才做的事情說出來。

  就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董大力忽然擺了擺手，大大咧咧地開口說道：「我沒事兒了，你們不用擔心，剛才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明隱將信將疑地盯著董大力，有心想要刨根問底，奈何董大力守口如瓶，什麼都不願意說，他只好就此作罷。

  紀卿年悄悄朝著董大力投去一道夾雜著歉意和感激的眼神，後者看見後立刻會意，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作為受害者，董大力自然清楚剛才猛踩自己的人就是紀卿年，他雖然性子憨直，但是透過紀卿年之前的話語和神色，多少也猜到了她是想暗中懲罰明隱一番，只是沒想到最後弄巧成拙，正主兒毫髮無傷，他這條池魚卻被殃及了。

  明隱伸手大力地拍了拍董大力的肩膀，輕笑著開口說道：「你小子八成兒是中午酒喝多了，剛才酒勁兒上來了，突然發了一下酒瘋。」

  董大力聞言一愣，張了張嘴有心想要解釋什麼，可是卻又害怕不小心說漏嘴，將紀卿年這個罪魁禍首給供出來，只得作罷。

  這事兒只是席間的一場小鬧劇，之後眾人有說有笑的吃著桌上的飯菜，以明隱為首的三個大男人胃口極好，一整鍋獐子肉吃到最後就只剩下一點兒湯汁兒了。

  董大力瞥了一眼鍋中，發現還剩下些湯，他不忍浪費，便伸手將那口鐵鍋端了起來，仰起脖子將其中的殘湯咕咚兩口喝下了肚。

  紀卿年見狀，還以為董大力這是沒有吃飽的表現，再加上前不久的事兒讓她對這個憨直樸實的男人心懷歉疚，她很想做點兒什麼來彌補一二。

  這麼想著，紀卿年便看向了董大力，張嘴關切地詢問道：「大力，你是不是還沒吃飽，不如我去灶房裡給你熬一點兒粥吧，喝了既可以填飽肚子，還能夠養養胃呢。」

  董大力聞言眨了眨眼睛，訥訥地擺手說道：「館主不用麻煩了，我早就吃的撐著了，剛才只是因為不想浪費，我才把鍋里剩下的湯給喝完了。」

  聽到這話，紀卿年只得無奈的點點頭，輕聲道：「吃飽了就好，今天時候也不早了，待會兒你跟小力就別去院子裡忙活了，今兒個早些洗洗休息吧。」

  紀卿年的溫柔態度顯然讓董大力有些不適應，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呆呆地盯著自己面前的茶杯，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似的。

  紀卿年對待董大力的奇異態度顯然被明隱察覺到了，他拿起筷子敲了敲自己身前的碗，陰陽怪氣地開口說道：「娘子，你怎麼只關心董大力他吃飽了沒有，我跟岳父大人還有王小力就不是人了嗎，你怎麼不問問我們。」

  紀卿年被明隱的話語弄得愣住了，雙頰上甚至還升起了兩抹紅霞，她恨恨地瞪了明隱一眼，沒好氣的回答道：「你是沒有手還是沒有腳，要喝粥自己不知道去灶房煮嗎，多大的人，還要我鞍前馬後的伺候你不成。」

  被紀卿年訓斥一頓，明隱也不敢反駁，他撓了撓頭，訕訕地嘀咕道：「你如今可是青山鎮的縣令大人，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吩咐你做事兒。」

  話音剛落下，明隱就發現紀卿年正衝著他使勁兒地眨著眼睛，他微微一愣，緊接著猛地反應過來，紀卿年的父親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女兒在鎮上當縣令的事兒。

  在此之前，紀卿年還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萬不可將當縣令一事透露給紀忠知道，沒想到剛才一不留神就說漏嘴了。

  想到這裡，明隱頓時有些頭大，他絞盡腦汁地想著該說點兒話來岔開話題，可是紀忠這時候早就轉過頭來盯著他了，蒼老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詢問之意。

  老人盯著明隱看了半晌，微微張嘴，聲音沙啞地問詢道：「阿隱，你剛才說什麼來著，阿年她在青山鎮上當縣令嗎。」

  明隱聞言趕緊搖頭，嘴裡矢口否認道：「沒有的事兒，我可沒有說這樣的話，岳父大人您剛才一定是聽錯了。」

  一旁的紀卿年狂翻白眼，忍不住伸手扶額，她此刻真想將自己丈夫的頭蓋骨給掀起來，看看裡邊兒究竟是少了哪一根筋，在她看來，明隱就算直接閉嘴不說話都好，偏偏還要開口解釋什麼，這麼一來不是欲蓋彌彰嗎，就算是傻子都聽得出來那話有問題。

  果然，紀忠聽到明隱的解釋後，臉上的疑慮卻一點兒也沒有消退，他皺了皺眉頭，不滿的說道：「你們夫婦二人連我都要隱瞞嗎，若是真不願意說就算了，何必拿這種理由來搪塞我，我雖然上了年紀，可也並不是傻子啊。」

  明隱聞言苦笑一聲，將目光投向了對面的紀卿年，想要徵求她的意思。

  紀卿年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中也知道這事兒再也瞞不住了，她只得轉頭望著自己的父親，如實說道：「爹爹，這件事兒我本來想著過段時間再告訴你的，沒想到明隱這大傻子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

  說到這裡，紀卿年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斟酌著該從何說起，等到心中有了主意，她方才繼續開口說道：「上個月我不是和明隱去了一趟皇宮嗎，太后娘娘重病加身，宮中的太醫全都束手無策，最後是我醫治好了太后娘娘，陛下為了嘉獎我，就讓我當青山鎮衙門的縣令，管治這一方水土。」

  聽完紀卿年的敘述，紀忠長久的沉默了起來，在他的額角上，有著兩三道青筋突突地跳動著，顯然老人此刻心中充斥著憤怒，只不過被他強行壓抑著。

  紀卿年心中知道自己理虧，便啞口無言地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等待著老人的訓斥。

  明隱不想氣氛就這麼僵持下去，他轉了轉眼珠子，急中生智地沖董大力二人說道：「大力，小力，你們兩個趕緊去灶房燒一壺水過來，茶都涼透了，這大冬天的把胃涼著了可不好。」

  董大力和王小力聞言面面相覷，雖然知道眼下不是墨跡的時候，可是他們還是想問明隱一句，燒壺水用得著兩個大男人一起過去嗎，這種支開人的方式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紀忠沒有理會這些事兒，他睜著昏黃暗淡的眸子凝視著紀卿年，忽然淡淡的發問道：「阿年，還記得咱們紀家祖訓里第七條寫的是什麼嗎。」

  紀卿年聞言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紀家祖訓第七條，男不為奴，女不為官，違者逐出家族，勿使紀族門楣蒙塵。」

  紀忠見到紀卿年對答如流，蒼老的臉上依舊沒有多少笑容，他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地說道：「很好，你都還記得，而且記得這麼清楚，一字不差，那麼你此種作為就是明知故犯了對吧。」

  紀卿年不敢跟紀忠對視，她知道自己父親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紀忠生氣的時候並不會像別人那樣歇斯底里，怒形於色，跟這恰恰相反，老人會顯得異常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怒意。

  明隱張了張嘴，不合時宜地開口勸說道：「岳父大人，您就別怪阿年了，讓她當青山鎮縣令是當今聖上的旨意，阿年她也沒辦法違抗聖旨啊。」

  紀忠瞪了明隱一眼，冷冷地斥責道：「我在問她話，沒有問你，你給我閉上嘴巴老老實實地待在那裡，待會兒自然會輪到你的。」

  被老丈人訓斥一頓，明隱無奈的撇了撇嘴，悻悻地垂下頭去，不再言語。

  紀卿年坐在位置上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抬起頭來，這一次她不再迴避自己父親的目光，毫不畏懼的與其對視著。

  紀忠微微頷首，蒼老的臉頰上竟然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他望著自己女兒輕聲說道：「從小到大，每次我生氣的時候你就低著頭不說話，眼下還是第一次抬頭望著我，不錯不錯。」

  紀卿年伸手習慣性地攏了攏耳後的髮絲，緩緩開口說道：「爹爹，祖訓是先人留下來的東西，但並不見得就完全是正確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能為奴我倒是想得通，可是女子為何就不能做官呢，您是覺得自己的女兒比不過男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