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花前月下

  楊湘君沒有察覺到秦南嶺的目光，直到伸完懶腰之後朝著秦南嶺看去，她才發現後者一張刀劈斧鑿的臉龐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棗紅色，雙眼呆滯無比，仿佛變成了傻子。

  「喂喂喂，幹什麼呢？快回神兒了。」

  楊湘君伸手在秦南嶺眼前晃了晃，嘴裡輕聲說道，完全不知道是因為她秦南嶺才會變成這樣的。

  秦南嶺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偏過頭去，不讓月光照在自己的臉上，免得被楊湘君看出自己的窘態用來嘲諷自己。

  「我說你這人怎麼痴痴傻傻的，你這個樣子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會被人笑話嗎。」

  楊湘君撇了撇嘴，輕聲嘀咕了一句。

  秦南嶺自然不會將真正的原因告訴楊湘君，他點了點頭，順坡下驢地開口說道：「實不相瞞，以前我還是一名捕快的時候的確常常遭人笑話，所幸後來成了衙門裡的捕頭，那些人也就不再敢笑話我了。」

  楊湘君聽到這話莞爾一笑，隨後她衝著秦南嶺招了招手，示意後者跟著她過來。

  秦南嶺微微一愣，短暫的猶豫後他點了點頭，抬腳跟在了楊湘君後邊兒。

  楊湘君走進三角亭中，就近找了根石凳坐了下去，隨後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旁邊兒一根石凳，衝著秦南嶺努了努嘴，示意他坐過來。

  秦南嶺見狀，頓時有些遲疑起來，他想到眼下正值夜深人靜的時分，孤男寡女待在亭子裡邊兒恐有不妥，於是遲遲沒有走過去。

  楊湘君見秦南嶺木然不動，她忍不住挑了挑纖眉，口中輕聲催促道：「你倒是趕緊過來啊，別像根木樁子似的插在原地。」

  聽到楊湘君急聲催促，秦南嶺咬了咬牙，抬腳大步走了過去，到了近前，他一屁股坐到了楊湘君身旁的那根石凳上。

  「我怎麼感覺你有些不情不願，是我長得太醜，委屈你了嗎？」

  楊湘君眯縫兒著眼睛盯著秦南嶺看，檀口微張，吐出一句輕柔的話語。

  秦南嶺聞言連忙搖頭，嘴裡連聲解釋道：「我一向是這副模樣，並沒有不情願，楊小姐莫要誤會了。」

  「那就好，不然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是我強迫你的。」

  楊湘君托著香腮注視著前方，嘴裡輕聲說道。

  秦南嶺這一次沒有再接話，只是摸著腦袋訕訕一笑，而後便沉默了下來。

  兩人各自沉默著，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講話，期間楊湘君倒也不嫌無聊，自顧自地把玩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雙目之中流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藉此回憶自己的過往。

  這麼一來，可就苦了秦南嶺了，他百無聊賴地坐在石凳上，時而看看天上的月亮和星子，時而抓耳撓腮，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偏偏直到此刻他還精神抖擻，一點兒睡意都沒有，想要拿就寢當藉口離開此處都無計可施，因為楊湘君實在太聰敏了，他心中的如意算盤可瞞不住對方。

  「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吧，可以說說我的身世嗎，我想聽聽。」

  良久的沉默之後，楊湘君忽然扭頭看向秦南嶺，輕聲說道。

  秦南嶺聞言先是一愣，緊接著點了點頭，輕聲問道：「小姐想讓我從哪一方面開始說呢。」

  楊湘君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輕笑著說道：「隨你吧，都可以。」

  秦南嶺點了點頭，張嘴輕聲說道：「你叫楊湘君，是青山鎮名門世家楊家的千金，你父親叫楊萬山，是富甲一方的豪紳，你還有個哥哥叫楊崢，那人不學無術，成日去青樓瀟灑快活，直到如今才略有收斂。」

  楊湘君聽到這裡，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開口打斷道：「這些我都知道，你們那個縣令大人之前就已經告訴我了，你能不能說點兒我現在還不知道的。」

  秦南嶺抓了抓頭髮，思索了半天后方才繼續開口說道：「以前我在你們楊府之中當過一段時間的雜役，當時你哥哥不喜歡我，整日都讓我做府上最髒最累的活計，有一次我挑糞出去倒，結果一不小心將糞水濺到了途經的你身上，周圍的幾個護衛看見了，舉著拳頭就要衝上來揍我。」

  說到這裡，秦南嶺忽然停了下來，他偏過頭望著楊湘君，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

  「他們衝上來要揍你，然後呢，你怎麼突然不說了。」

  楊湘君跟秦南嶺對視一眼，疑惑不解地開口問道。

  秦南嶺伸手指了指楊湘君，平靜的說道：「他們沒有一個人的拳頭打到了我的身上，因為在那個時候，你竟然上前一步，將我擋在了身後，那一次我便因此倖免於難，少受了一頓皮肉之苦。」

  楊湘君聽後眨巴了一下眼睛，轉頭好奇地問道：「那時候我為什麼會幫你呢，我是楊府的千金，而你則是一個小小的雜役，並且還將糞水濺到了我身上，按理說我怎麼也該懲罰你一番才對，沒想到竟然還幫了你一把。」

  秦南嶺攤了攤手，親愛的說道：「這種事情我又怎會知道是因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楊小姐你心地善良吧。」

  楊湘君伸手攏了攏耳後的幾縷青絲，旋即淡淡的說道：「你繼續說下去吧，我還想聽聽有關咱倆的事情。」

  秦南嶺聽到這話，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自己，口中頗不確定地問道：「小姐你的意思是，只說有關咱們倆個的那段往事嗎？」

  楊湘君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難道我每次都得將所說的話重複一遍才能讓你聽懂嗎。」

  秦南嶺訕訕地撓了撓鼻翼，接著也不耽擱，按照楊湘君的要求繼續娓娓道來。

  「從那一天開始，每當楊崢少爺要存了心刁難我，你都會好巧不巧的站出來替我解圍，甚至有時候還會故意安排一些輕鬆的活計給我做，後來有一次家父病重，你還給了我回家的盤纏，工錢也多給了我不少。」

  秦南嶺忽然轉過頭來凝視著楊湘君的眸子，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那些恩情秦某一直以來都銘記於心，無時無刻不想著報答於你，只是後來我去了衙門當差，與你之間也再沒什麼聯繫了。」

  楊湘君靜靜地與秦南嶺對視著，透過後者那澄澈的眼神，她清楚秦南嶺所言非虛，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沒有絲毫的隱瞞。

  秦南嶺忽然長身而起，仰望著夜空輕聲說道：「如今你被凶人加害，暫時失去了記憶，我在這裡想你保證，一定會盡全力追查出真兇，將他繩之以法，還你一個公道。」

  楊湘君抿嘴一笑，纖細的手掌輕輕拍打著，像是在為秦南嶺的話語喝彩。

  沉默了一會兒後，她輕聲說道：「不知道為何，一覺醒來之後我對於身邊的一切人和事都感到陌生，唯獨見到你的時候，心中會升起一絲親切之感。」

  秦南嶺聽到這話面色一僵，他那英俊的面龐上便升起了一些紅潤，他不知道楊府小姐這話該如何回應，於是只好繼續裝聾作啞，不予回答。

  楊湘君坐在石凳上打了個呵欠，站起身來衝著秦南嶺說道：「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謝謝你能夠陪我這麼久，我很開心。」

  秦南嶺擺了擺手，渾然不在意地回答道：「小事一樁，小姐你無需放在心上，這幾日你便暫時住在衙門裡吧，若是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隨時可以找我，秦某願效犬馬之勞。」

  剛說完這話秦南嶺就後悔了，他怯怯地朝著楊湘君看過去，而後就見到後者笑靨如花，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好，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哦，我若是有什麼吩咐，你可一定要隨叫隨到。」

  楊湘君拍了拍手，笑意吟吟地開口說道。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秦南嶺知道自己沒辦法反悔了，索性就大大方方地答應道：「一定一定，小姐有事兒找我就是了，只要我能幫上忙，就絕不會推脫。」

  「那就好，這裡的人我看著全都不順眼，唯獨你這傢伙還勉強對本小姐的胃口，以後我無聊的時候，你便過來陪著我聊天吧，就像今晚這樣。」

  楊湘君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輕聲說道，與此同時，還衝著秦南嶺露出了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

  秦南嶺有些發窘，他現在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

  於是他衝著楊湘君抱了抱拳，沉聲開口說道：「眼下時候也不早了，秦某便先走一步，楊小姐也趕快回房歇息去吧，你身子抱恙，要多休息才能快些恢復過來。」

  楊湘君擺了擺手，背對著秦南嶺說道：「走吧走吧，我自己待會兒會回去的，你無需擔心。」

  秦南嶺見狀也就不再多言，轉身朝著庭院盡頭的房間走去，心中不知為何多出了些許滿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