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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節 拖延

2023-12-16 13:45:43 作者: 引弓
  王貫清呆了呆,道:「呼延宣帥請問宣判,宣判挾師六路,兵精將勇,氣勢洶洶。呼延宣帥請問宣判:宣判為索虜來邪?」

  張浚神情自然,回答道:「我今番前往富平,自然為破索虜,復長安而來。」

  「宣判差矣,眼下急務,非是長安,而是河東。」王貫清畢竟年輕,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漏出來了:

  「願向先生請教。」

  張浚道:「天下如同一局棋,西北,河北,東南,西南,四角而已,而河東京畿,才是天下腹心。宣判當往腹心,與宣帥聯手,則大局可定。」

  張浚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那弈棋的金角、銀邊、草肚皮之說,又作何解?」

  談兵論陣,王貫清不是張浚的對手。他默然無語,過了會兒,接著照本宣科,轉述呼延庚交代他的話。

  張浚在另一個時空曾為宰相,豈是王貫清這種黃口孺子可以問倒的,他一一化解了王貫清的攻勢,反問道:「呼延宣帥在河北空擁十萬虎賁,不掉往河東參戰,反要調動陝西的新軍。恢復河山、匡扶宋室的志向,莫非不過一紙空文麼?」

  斥責呼延庚小人,表里不一,偽君子,用偽裝的慷慨忠義來沽名釣譽。

  王貫清聞言勃然大怒,拂袖掀倒案幾,茶碗跌落一地。他按劍怒視,張浚巍然不動,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帳外的侍衛聞聲闖入,刀劍出鞘,惡虎噬人也似,兇狠狠盯著王貫清,就待張浚一聲令下,即刻拖出去,他立馬人頭落地。

  王貫清牙關緊咬,面色通紅:今日莫非就是我捨生取義之時?

  張浚淡淡的看著王貫清良久,把茶杯放下,提高聲音,斬釘截鐵地說道:「恢復河山,匡扶宋室,此宣帥之志願也。也是張浚的志願。但金賊勢大,切不可操之過急,反為金賊所乘。」

  他示意侍衛:「去請諸將前來!」

  很快,諸將趕到。

  張浚道:「通知將士們立即埋鍋造飯,吃完睡覺,明日四更點卯,五更拔營。」

  曲端問道:「拔營?宣判,往去哪裡?」

  「去河東,誓要與索虜決一死戰。」張浚朝王貫清拱了拱手,道,「先生請回,轉告呼延宣帥,吾將率軍從神水峽過黃河,經石州一路殺過去,還請宣帥派出兵馬,護我後路。」

  王貫清唯有諾諾。

  曲端皺著眉,出列道:「宣判三思。如果我軍繞長安而過,金賊從長安出來,斷我後路,劫我糧草,到時我軍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進退失據,該當如何。」

  張浚堅持意見,道:「我有四路大軍,皆百鍊成鋼之精銳,往河東如入無人之境!區區些許索虜,數月不敢開戰的怯戰鼠輩,豈會是我的對手?我意已決!」抽刀斬案,「有再勸者,便如此案!」

  諸將噤若寒蟬,王貫清句句聽在耳中。

  曲端道道:「宣判,我軍士氣高昂,出軍倒也不妨。唯有一點,宣判不知有無想到?」

  「嗯?」張浚拖著鼻音,乜視著曲端,晃了晃手中的馬刀。

  「關中之地,早已無糧,糧草都要從蜀中送來。我軍若現在出發,不知如何接收蜀中的糧草。」

  「拖出去,砍了!」張浚二話不說,直接發令。

  諸將跪倒求情。有人道:「都統制所言不差,宣判為何動怒?」

  「輜重糧草未到,我豈會不知。河東戰情如火,我軍自可儘先奔赴,糧草慢慢地運過去便是,這算得甚麼藉口?我軍令如山,違我軍令,是為怯戰。怯戰者,當斬。」

  劉錫站出來,道:「宣判息怒。」

  張浚不理他,對諸將的求情置若罔聞,催著侍衛拉曲端出去。

  張浚提刀睥睨,王貫清到底不發一言。

  王貫清心中大亂,若是曲端因他而死,西軍定然軍心大亂,將怨氣也會歸到呼延庚頭上。

  他此來的目的,呼延庚早已交代清楚,絕不是一定要逼迫張浚到河東,而是占住宣撫使對西軍的指揮權,先占住了名分,再徐徐圖之。

  王貫清伸手勸道:「宣判,以學生淺見,大軍還是該當穩紮穩打的好,曲將軍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張浚聞言,神情一動,微微遲疑,收回了命令,轉而道:「且慢,帶曲端回來。」

  侍衛們推搡著曲端,轉回帶入,王貫清偷眼相覷,見他的盔甲已經被剝得乾淨,看來再晚半分,就要動刑了。曲端伏倒在地,叩頭不已,高呼說道:「宣判,我軍主力盡在此地,輜重營沒有精悍護衛,設若我軍去了前線,索虜抄我糧道,該當如何是好?」

  張浚火氣慢慢下去,他沉吟,道:「河東自有宣帥供我等糧草。」

  「宣判!」曲端痛心疾首,道,「呼延宣帥軍河東,河東糧食再多,又豈能供給四十萬大軍?宣帥即便有心去管,卻也無力!」

  此話中帶有潛台詞,糧道為一軍之命脈,豈可寄希望他人之手?

  張浚倒提馬刀,負手轉了兩步,問王貫清,道:「先生看呢?」

  王貫清強撐著道:「宣帥只說到河東決戰,調遣之事,自有宣判拿主意。」

  張浚沉思不語一番,終於艱難的下了決定,收刀回鞘,道:「適才失態,先生見諒。四路大軍號稱四十萬,不可一日無糧。我做主帥的不可不慮。先生看這樣行否?你先回去,回復宣帥,我待蜀中糧食送到,大軍自帶糧草,再去河東匯合。」

  看到王貫清猶豫,張浚又道:「只要河東能管我糧草,我就明晨出發,說心底話,張浚與金賊廝殺之心,不遜武夫。」

  王貫清哪兒敢做主,他道:「如此,在下需得稟明呼延宣帥,行或不行,待呼延宣帥決定了,在下再來報知宣判。」

  張浚道:「也不用先生來回跑,待蜀中糧食運到,我立即出軍。」

  王貫清自去不提。張浚哈哈大笑:「乳臭未乾的小兒,也敢於老夫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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